釘殺朱元璋：洪武中的巫蠱宮案

作者丨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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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還未做天子的前兩年（1366年），把他親侄兒朱文正貶為庶人，安置到安徽六合縣。朱文正不服氣，秘令道士用紅筆書寫叔叔的生辰八字，「釘地壓之」。這就是傳說中的詛咒魘壓之法，又稱巫蠱，其法非常陰毒（其「毒」指施行者的用心，其真實效力自然是烏有的）。朱文正是「被監視居住」的人，他的悖逆行為豈能逃過叔叔的眼線，很快被人舉報，遭到殺身之禍。

這是有史可考的以朱元璋為目標的第一次暗殺事件（用「妖術」），時人俞本將它記在私撰的野史《皇明紀事錄》（又名《明興野記》）里。

（「第一侄子」朱文正頗有戰功，可惜不得善終）

朱文正用的是魘鎮之術，極為狠毒，非深仇大恨不行。漢武帝晚年此風盛行，宮禁不肅，為此大興「巫蠱之獄」，最後逼死了自己的太子。洪武皇帝自然不讓古人，很快就把借鬼畫符的倒霉侄兒杖斃了。

朱元璋在位31年，屠滅功臣元勛，下及大小臣工。據俞本講，朱元璋屠刀初開，以洪武四年（1371）為起點，究其緣由，竟然是「感天師言」。那位倒霉催的王八天師，不曉得給皇帝灌了什麼迷藥，觸動了他的心事，致「天下府州縣官吏多被誅戮」。

俞本的《紀事錄》沒有揭露是哪個「天師」造的孽，似亦不能就坐實為龍虎山的張天師。因為在民間，也有將普通道士稱為天師的習慣。但不管怎樣，天師都是捉鬼的聖手，現在倒好，他們倒替陽間的「人王」作起法來，將朝廷百官都做成鬼，給一鍋端！

（這不是朱元璋的真容，但此怪異之像比他的真容更適合做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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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宮作法的是薩滿太太，而在明宮裡壟斷法事生意的，是黃冠道流。

朱元璋主張三教合一，他對道教頗有雅好，曾親自為「羽流」做過傳記，如《鐵冠道人傳》《周癲仙人傳》，他還多次派人尋訪活神仙張邋遢（張三丰）。

朱元璋「追仙」，何亟亟也？

原來，在他新建的輝煌殿宇里，已是鬼哭狼嚎，危機四伏，不得不求道法高明的真人施援手相助。

洪武八年（1375），明宮接連發生兩起巫蠱大案。

這一年年初，朱元璋巡幸中都鳳陽，在此舉行了祭告天地大典，祭文說：

「群臣集議，都說在濠州建都，正合古今之宜。為此我改濠州為鳳陽，於此建立都城。然大興土木，實勞民力，今功將告成，惟上帝后土是鑒。」

朱元璋將他的「龍興之地」濠州升格為鳳陽府，定為中都，並勞民傷財，進行了大規模的都城建設。

奇怪的是，中都城池及皇城、宮殿、衙署即將告成，朱元璋此行本為巡閱新都，又是衣錦還鄉，本該大大得意，多多盤桓。可他只稍作停留，即匆匆離去。據《明史?太祖本紀》的記載，朱元璋當年四月辛卯，幸中都。到丁巳日，已回到南京。查洪武八年四月以庚寅為朔（初一日），辛卯、丁巳分別為初二和廿八日，刨去來往路途所需時日，朱元璋在中都駐蹕時間頂多不過半個月。是什麼原因使他倉促迴鑾，並從此永遠放棄中都營建計劃？

（鳳陽古城）

我們從工部尚書薛祥的傳記里，能捕捉到一些信息。薛祥傳說：「其時正造鳳陽宮殿，太祖（朱元璋）坐在殿中，忽聽殿脊上若有人拿著兵器打鬥的聲音。甚是怪異！太師李善長奏稱，這是工匠們在施工時使用了厭鎮之法。太祖大怒，下令將工匠全部處死。薛祥勸諫說，宮殿蓋頂時，鐵匠與石匠都未參與，其他木匠、泥瓦匠也應分在工不在工，不可一概濫殺。他這一諫，使上千人得了活命！」

原來朱洪武剛在新殿上坐定，哈哈一聲還未笑出，殿脊上就響起兵戈之聲，如此鬧鬼！

（中為王剛飾演的李善長）

兵者，兇器也，這是很不好的徵兆。太師、韓國公李善長是個大妄人，他認為新殿鬧鬼是因為工匠在宮殿的梁架間藏了什麼貓膩或不幹凈的東西，乃以「厭鎮法」妄奏，欲盡殺工匠！幸虧薛祥從眾多的工匠中，區別開沒有上工的以及鐵匠、石匠等上千人，饒了他們的性命，否則鳳陽城裡流的血，恐怕將上升一尺不止呢！

未來的新都充滿戾氣，這可能是朱元璋倉促離去的一個主要原因。

3

衣錦還鄉的朱元璋，在故鄉的新房子里碰了一頭的髒東西，灰頭灰腦地回到南京。五月里，夏雨淋漓，因為前朝主殿奉天殿漏水，決定毀棄新造，結果又在殿中發現「魘物」。

難道僅僅因為漏水，就要把整座宮殿拆了重建？

（南京明故宮遺址）

我很懷疑朱元璋先有了鳳陽之事，疑心病轉重，總覺得在大殿里坐不安生，一定要把常坐的大殿拆個四零八碎查驗一番。居然真讓他找到了「髒東西」！不知是哪個瓦匠或木匠，對皇上深懷怨毒，乃效仿朱文正的故伎，在大殿里藏下魘鎮之物（這些對主人不利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可以是一張符，也可以是一個玩偶，或其他污穢的東西，在建房子時隨便往哪個角落裡一藏即可），給偉大的洪武皇帝施了魔咒！

奉天殿是朝廷舉行大典禮的所在，天子威嚴肅穆，卻不料天天頂著一個大「降頭」。是可忍孰不可忍，朱元璋這回一個不饒，將所有工匠「悉收戮之」，株連者不知其數。此事正史失載，亦見《紀事錄》。

朱元璋盤踞在他的宮廷里，可謂步步驚心。

本文摘自胡丹：《大明王朝家裡事兒》，太白文藝出版社，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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