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對敵

描述清代中前期戰爭史的歷史著作《聖武記》記載了清朝中期一位有意思的將領：這是一位姓羅的提督，他本應是上陣廝殺、充滿戾氣的將軍，但他充滿了智慧和愛心，做起事來充滿人性，顯得可親可敬。

他首先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是一次不起眼的戰鬥，而那時，他還不是提督，而是夔州（今重慶奉節）游擊，從三品的軍官。

當時，夔州一帶較為混亂，治安十分不好，上級就派羅游擊去彈壓。羅游擊到了夔州才知道當地百姓不堪其擾的原因：這一帶有水賊。

水賊們十分囂張跋扈，他們仗著三峽的水急，瞬息千里，因此絲毫不怕官軍來追擊，經常在光天化日之下禍害百姓後，駕著船就跑。官軍設置關口攔截，後面派出船隻追趕。

水賊們絲毫不以為意，到了關口就敲著鑼闖關——他們裝備精良，船隻順水而下，行駛如飛，船上還有炮等槍械和用竹子製作的高尖端武器，等官軍的船追來時，他們展開攻擊，官軍就是船毀人亡，大敗而歸，自然不敢再追。水賊們便得意而去，上演一曲「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的凱旋劇。

羅游擊得知這些情況，自然十分著急。他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一個破敵方法：他暗地裡招募了一些水性特別好的水手，讓他們手持鋒利的鋸子，躲在上游的水中，等水賊的船一到，就偷偷上去把水賊的船舵鋸了；而且鋸船舵的時候還要拿捏住，不能把船舵鋸斷，而是要藕斷絲連，這樣等到水賊靠近官軍時，水賊一定會加勁使舵，而舵禁不住水力，自然就斷了，水賊的船不能航行，就會撞到岸邊的石頭上破掉，官軍很容易地就能抓獲他們。

就這樣，水賊做了俘虜，官兵也沒有絲毫傷亡，當地很快穩定下來。

當將軍的不去強攻，羅游擊能有這樣兵不血刃的善德，自然贏得了士兵們的交口稱讚。

猴子鬧事

由於帶兵得法，戰績尚佳，又很得軍心，不久羅游擊就陞官了，成為從一品的提督，做了地方的帶兵大員。一次，他打擊強盜之後，帶著下屬雄赳赳氣昂昂地進南山追捕落網的強盜。最終強盜沒有追到，他卻發現了一件奇葩的事：山裡的村民竟然在和一群猴子作戰。

原來，這個村旁邊的樹林里生活著一群猴子，有一天，這群猴子在猴王的帶領下，竟然浩浩蕩蕩地殺進百姓的玉米田裡，把村裡人的口糧吃的吃、盜的盜。

村民們眼看著玉米棒子已經灌漿卻遭此浩劫，一個個都急了，拿著棍子呼喊著進入田裡去追趕猴群，猴群嚇得撒丫溜回山林里躲了起來。但是很快，猴子們發現村民根本追不上自己，並不能把自己怎樣，於是棍棒再來也不怕了。村民們又敲響鑼鼓，把猴子們嚇得不輕，但如此反覆幾次之後，這個方法再次失效。

村民們實在氣不過，咬著牙動了真格：悄悄拿了鳥銃埋伏在樹林里，看見猴子們來了，便「轟」一聲震響，竟打死一隻猴子。其餘的猴子都被嚇得吱吱叫著跑了。可等到村民們扛著鳥銃走了，它們又回來搗亂。到最後，無奈的村民們只有天天早晨「必發火器驚之」。

羅提督是在進軍路上聽到鳥銃聲響的，他大吃一驚，還以為是強盜帶著火器來反攻官軍了，忙帶著部隊嚴陣以待，做好了突擊的準備。可是他們等了很久，並不見強盜來攻，派出偵察兵打聽後才知道，原來是百姓在放鳥銃，和猴子展開拉鋸戰。羅提督感到很好奇，就騎馬跑去觀看。果然，村民們拿著鳥銃對著猴群開火，鳥銃響起，煙霧瀰漫，一隻猴子倒下。羅提督不由嘆息著搖頭道：「這也是命啊，可憐，可嘆。」

百姓們很是不滿，心想：我們的莊稼被糟蹋成這個樣子，你這個官爺沒看見啊？

羅提督又看了莊稼，也連連搖頭，很是痛心。如何能既挽救莊稼，又不大量殺生呢？他思索了一會兒，讓村民們不要再動用火器了，說自己有一個辦法，能讓猴子們不再來糟蹋莊稼。村民聽了，將信將疑地收起火銃，看羅提督究竟有什麼辦法能永絕後患。

當天，羅提督命士兵們先抓一隻猴子來。這還不容易，士兵們做了個籠子，裡面放上一個玉米棒子，籠門開著，準備引誘猴子進籠，將其抓住。果然，有猴子嘴饞，悄悄跑進籠里去吃玉米，絆動了機關，籠門「嘩」的一聲關上。那隻饞嘴猴子急得吱吱直叫，抓耳撓腮，就是逃不出來。

村民們看著這隻被俘的猴子，百思不得其解：那麼多猴子下山來，你抓一隻有什麼用啊？這個羅提督，真是做事欠考慮。

驚走猴群

面對大家的疑問和不解，羅提督微笑著不說話，故意吊大家的胃口。他找來一個剃頭匠，讓其將猴子臉上的毛剃乾淨。剃頭匠莫名其妙，只好照辦，很快就將猴子臉上的毛剃光了。村民們更加不解，看著羅提督拿了一支筆，蘸著各種顏料，在猴子光溜溜的臉上畫起臉譜來。

村民們開始偷偷笑話起來：「難不成羅提督趕不走猴子，想改行玩猴戲嗎？」羅提督也不理他們，自顧自地忙著，畫得認真仔細，一絲不苟。

那隻猴子感到很不安，眨巴著眼睛吱吱亂叫著。羅提督恍若不聞，調朱研紫，在猴子臉上仔細地塗了紅，抹上白，描上黑，再畫上寬寬的眼影……不一會兒，一張兇巴巴的鐘馗臉就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丑得十分唬人。

羅提督看著呵呵一笑，這才非常滿意地放下畫筆，然後吩咐村民，如果猴群再來就告訴自己一聲，自己會讓猴群永遠不再來糟蹋莊稼的。大家聽了都將信將疑地離開了。

第二天天剛亮，猴子們又成群結隊地來到莊稼地里。村民們忙跑到軍營，將消息告訴了羅提督。羅提督一揮手，帶上那隻鬼臉猴子就去了。群猴此時正在玉米地里追趕大鬧，一地莊稼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羅提督躲在樹叢後，悄悄解開那隻鬼臉猴子脖子上的繩子，示意讓其出去。鬼臉猴子愣了一下，當意識到自己已被解開繩子後，尾巴一翹，呼的一聲就跑了。猴子是群居動物，它當然要跑向猴群。猴子正玩得起勁，聽見響動，忙回過頭，一時都呆住不動了，小猴子們更是鑽進母猴的懷中吱吱亂叫，渾身發抖。

猴王正蹲在石頭上，津津有味地吃著猴子們奉獻來的嫩玉米棒子，突然一抬頭，也傻住了：只見那隻鬼臉猴子眨著大眼，一蹦一跳地向它撲來。

這樣怪異恐怖的傢伙，猴王從來沒有見過。它嚇壞了，吱一聲叫，轉身翹著尾巴就逃，連手下的猴群也顧不得招呼。群猴一見英武的猴王都被嚇跑了，自然更嚇得不輕，「呼」一聲也全跑了。鬼臉猴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扔下自己跑了。它急了，忙飛躍著去追趕自己的同伴。它追得越快、叫聲越急，群猴跑得就越快。不一會兒工夫，猴群連同那隻鬼臉猴子都轉過山樑，不見了蹤影。

羅提督滿意地走了。心有善念的人，想出的辦法也總是充滿人性。從此以後，這些猴子再也沒有來過，村民們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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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余飛魚

文章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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