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高華老師的最後一頓晚餐，他為什麼流淚？

吳耀俊：《王實味，延安時代的祭品》1947年7月1日，康生下令砍掉王實味的頭顱。這位十年前抱著滿腔熱血投奔到延安的青年，就此喪命在山西興縣，他的屍體被丟入了一口枯井。此刻的中國，正處於內戰的漩渦無法自拔，一位文人的離世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波瀾。然而這場殺戮，卻與後來的「反右」和文革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個悲劇不過是日後更大悲劇的鋪墊。撥開歷史的塵埃，無數蒙難的知識分子的命運，可以從這位書生的身上找到前世今生。

傑出的史學家高華先生的大作——《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重新解讀了延安，他對王實味的《野百合花》的來龍去脈做了極其詳細的描述。在「傾聽各種不同意見」的「陽謀」下，書生意氣的王實味大膽的發出了不同的聲音。他說延安的「新生活」很壓抑，並對等級制度提出了異議，抨擊了「食分五等，衣著三色」的制度。王實味不知道自己已經觸犯了「動物農場」場主的禁忌，很快就會有殺身之禍。王實味被囚禁後，遭到無止境的審訊和精神上的摧殘。當初對延安神話抱有幻想的青年，在疾風暴雨的襲擊之下，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在恐嚇中日益麻木，最後接受了「存在即合理」的現實。王實味被處死後，延安的模式日益固化，並且不斷被加強。所有不同的意見，必須在「聖旨」許可的範圍內，在恰當的時間和地點表達。真正獨立的思考，會招來滅頂之災。

延安整風運動是思想改造的起點，它為日後的各種運動作了最堅實的鋪墊。「善意批評」和「惡意攻擊」的界限，那是由掌權者來決定的。除了啞巴，其他發出聲音的人，隨時都可能被劃入階級敵人的行列。

老楊頭點評：想起與高華老師的最後一頓晚餐，他當時已睌期，情況不樂觀，但整個飯局中他們卻都在談如何挖掘真相，組人收集逐日離去的老人們腦海中的珍貴記憶，文字不能出版又該如何保存等等??那氣氛感覺有些怪怪的，畢竟在座都知道高華老師已來日不多??當我接聽電話回來時，發現高華老師正抓著袁偉時老師的手，眼中含著淚，我以為他們在談高華老師的癌症病情，但坐下後才知道這位50多歲的學者正在向80歲的袁偉時老師懇求，他希望袁老師利用自己的聲譽與資源，影響更多人還原被掩蓋和扭曲的歷史，留下珍貴的記憶，他念淚地說，他每天都在夜以繼日地寫，但他恐怕力不從心了??

高華老師在57歲時英年早逝，當時那頓晚餐上的這一幕卻常常出現在我腦海，令我感動，給我動力。大家知道我不藏書，看完就甩或順手送人，賣掉。但《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我一直留著，還帶到了澳洲。中國有很多令人尊敬的知識份子，高華老師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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