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尼亞古代戰爭巨片中的悲劇英雄：勇敢的米哈依

身穿白襯衣，手揮戰斧，一臉飄動的大鬍子，催動飛馳的戰馬衝鋒於萬軍之中。一個經典的銀幕形象。他，就是羅馬尼亞老電影《勇敢的米哈依》中統一羅馬尼亞的民族英雄米哈依大公。

看這部電影大概在1982年，記得當時是一部黑白片。小的時候理解能力差，特別是外國電影中的對話玄機太重，又是表現了比較複雜的特殊歷史，只感覺是聽了天書，沒明白什麼意思。不過，電影中海潮一樣的人流，森林一般的長槍，雪亮的戰刀，奔騰的馬隊，千軍萬馬的吶喊廝殺，確實令少年時的筆者深深震撼，記憶深刻。後來年紀漸長，終於對這段歷史產生了興趣，卻苦於沒機會重看這部電影，真是遺憾了好多年。近年來互聯網上出現了一些該電影的版本，除了中國原來譯制的黑白版，還有全本彩色原版，不過沒有翻譯。好在網路發達，可以下載字幕，終於算是了卻了心愿。

《勇敢的米哈依》上映於1970年，由塞爾裘·尼古萊耶斯庫導演，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電影製片廠出品。這部電影可以說是羅馬尼亞電影史上的扛鼎之作，戰爭場面宏大壯觀，用的是當時最大的70毫米彩色膠片，動用了幾萬羅馬尼亞國防軍和上萬名群眾參加拍攝。整部電影長209分鐘，其中戰爭場面就佔去了45分鐘。演員的服裝和兵器道具都是根據歷史資料原形複製，再現宏大戰役的拍攝現場就是歷史上真實的古戰場，導演及攝製人員為復原當年歷史可說是費盡了心思。

這部電影引入中國是在1972年，當時是作為內參片只供少數人觀看。在國內公映則到了1978年，由長春電影製片廠譯制。不知什麼原因，這部上下集的彩色巨片到了中國就變成黑白片了，而且只有97分鐘。

羅馬尼亞電影以場面宏大的歷史片著稱，著名的有《勇敢的米哈依》、《達契亞人》、《斯特凡大公》等。相比較起來，《勇敢的米哈依》更勝一籌。近些年表現古代冷兵器戰爭的好萊塢大片如《指環王》、《特洛伊》、《天國王朝》、《征服1453》等，確實也是場面浩大，畫面震撼。但畢竟是充分利用現代高科技特效做出來的，並且耗資巨大，動輒數億美元。而《勇敢的米哈依》則全是真人實景拍攝，武打也是真刀真槍。影片拍攝的年代，正是齊奧塞斯庫大規模建設羅馬尼亞的年代，一切力求宏大華麗，不計成本。也因此，這部電影動用了國家力量，軍隊和群眾都是免費參演，總的製作費用不過40萬美元。這樣低廉的成本，卻製作出如此氣勢恢宏的史詩巨片，恐怕只有在當年的社會主義國家中才能做到。《勇敢的米哈依》上映之後，轟動一時，據說在世界各國擁有5億以上的觀眾。

導演塞爾裘?尼古萊耶斯庫既是導演，又是演員，出演過中國觀眾熟悉的《清白的手》、《最後一顆子彈》、《一個警官的控訴》、《復仇》等影片，一人扮演了米科萬和莫多萬兩位警長。在《勇敢的米哈依》中，尼古萊耶斯庫也出演了奧斯曼土爾其帝國的塞里姆巴沙（巴沙泛指高級官吏）。

尼古萊耶斯庫在拍《勇敢的米哈依》之前就公開宣稱，米哈依的扮演者必須是羅馬尼亞最好的男演員。誰呢？當時眾望所歸，阿姆扎?佩列亞，齊奧塞斯庫非常欣賞的硬漢演員。在尼古萊耶斯庫的處女作史詩片《達契亞人》中，阿姆扎?佩列亞就飾演了武勇堅毅的達契亞國王德切巴爾。又一次的史詩巨片合作，成就了二人在世界影壇上的重要地位。

真實的米哈依大公是羅馬尼亞歷史上的民族英雄。16世紀時，羅馬尼亞還沒有統一，分為瓦拉幾亞、特蘭西瓦尼亞和摩爾多瓦（也譯為摩爾達維亞）三個公國。當時奧斯曼土爾其帝國橫行東歐，這幾個公國都是奧斯曼土爾其帝國的藩屬。米哈依原來是瓦拉幾亞梅赫丁茨縣的領主，後來經過努力遊說獲得了奧斯曼土爾其蘇丹穆拉德二世的支持，從而繼位成為瓦拉幾亞公國的大公。然而米哈依大公胸懷大志，不甘於做奴隸之邦，率領自己的臣民揭竿而起，同奧斯曼土爾其帝國決裂，為羅馬尼亞民族的獨立和統一而浴血奮戰。電影《勇敢的米哈依》中重點表現的克魯格列尼戰役，正是米哈依大公起兵之後指揮的一場歷史名戰。

公元1595年8月13日，瓦拉幾亞境內克魯格列尼村邊的平原上列滿了軍隊。一方是奧斯曼土爾其西南巴沙統率的4萬多征討大軍，對外號稱18萬；另一方是米哈依大公指揮的1萬6千瓦拉幾亞聯軍。如此強弱分明，似乎勝負已定。

然而追求獨立自由的熱血讓羅馬尼亞人只能舍死求生。土耳其軍隊率先發動進攻，一片槍林人海氣勢洶洶。米哈依大公鎮定自若，派出2千戰士迎敵。經過半天戰鬥，土耳其軍的攻勢被挫敗了。米哈依大公判斷準確，斷定土耳其軍隊是故意示弱，真實意圖是要在側翼襲擊瓦拉幾亞軍隊。於是他決定將計就計，其實早就看好了戰線側翼附近的一處水草泥濘的沼澤地，要請君入甕。遂命令沼澤附近的軍隊向主戰場轉移，做出支援主戰場的樣子，實際上又另派了一支部隊埋伏在沼澤地附近的森林裡。

土耳其軍隊果然上鉤，以為這裡有機可乘，便出動主力要渡過沼澤地攻擊瓦拉幾亞軍隊。然而沼澤難行，大軍竟然陷在了一片泥濘里。這時兩旁的瓦拉幾亞伏兵突然殺出，土耳其軍隊一時大亂。米哈依大公又抓住時機親自率領大軍發動猛攻，土耳其軍隊不禁兵敗如山倒。影片中米哈依大公手揮戰斧縱馬衝鋒，口中大呼著：「西南，西南……！」直取土耳其軍統帥西南巴沙，將對方連人帶馬打落河中，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克魯格列尼大戰的結果是瓦拉幾亞軍隊只傷亡1千多人，而土耳其人的損失達到了1萬人。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要征服瓦拉幾亞的企圖被粉碎了。戰後，米哈依大公聲威遠振，被瓦拉幾亞貴族贈予「勇敢的米哈依」稱號。

當時羅馬尼亞境內三國鼎立，周圍又有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奧地利和波蘭等強國環伺，米哈依大公的處境非常險惡。他利用基督教世界懼怕伊斯蘭世界征服的戰略空間，周旋於諸強之間，遠交近攻，不斷發展自己。先是聯合特蘭西瓦尼亞抗擊奧斯曼土耳其軍隊，光復了布加勒斯特、克拉約瓦等名城；又臣服於哈布斯堡王朝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兼匈牙利國王魯道夫二世，求得支持去征服原盟友特蘭西瓦尼亞；再回過頭來入侵摩爾多瓦，將其併入版圖。爾後又逐漸疏遠與魯道夫二世的關係，以爭取獨立自主。經過縱橫捭闔與東征西討，米哈依大公終於在1600年夏統一了瓦拉幾亞、特蘭西瓦尼亞和摩爾多瓦三個公國。這也是現代羅馬尼亞的三個主要組成部分歷史上第一次統一在一起。當年7月，米哈依大公加冕成為了三國共主。

然而統一之夢是那麼的短暫。當時的四方諸強都懼怕一個統一獨立的強國出現，便聯合起來絞殺新生的羅馬尼亞。加上米哈依大公的一些政策失誤，內部矛盾重重，反叛力量也乘機而起。因為眾寡懸殊，米哈依的軍隊在決定性的米拉斯勞戰役中失敗，隨後節節敗退，米哈依只好逃亡國外，新生的國家又變為四分五裂。但是米哈依意志堅強，百折不撓，決定再次向魯道夫二世臣服，借兵復國，圖謀東山再起。1601年8月初，米哈依率領的瓦拉幾亞軍隊在奧地利軍隊協助下重新打回特蘭西瓦尼亞，驅逐了反叛勢力。然而魯道夫二世看出米哈依不會久居人下，不好控制，又怕其再度崛起，於是指使米哈依身邊的奧地利將領派出殺手，於8月9日趁米哈依熟睡時將其刺殺，英雄歿時僅43歲。米哈依死後，羅馬尼亞國土再次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征服。

在這部電影結尾藝術性地表現了米哈依大公的英雄末路。他借兵復國，正當節節勝利之際，卻被魯道夫二世密令誅殺。在與軍中將領於營帳外飲酒論事之時，身前身後的幾個刺客突然以長矛和火槍對他下手。米哈依大公毫無防備，身中數槍而屹立不倒，鬚髮戟張，怒目噴火的雙眼讓人不忍卒睹。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這就是悲劇英雄的宿命吧。

《勇敢的米哈依》可以說是表現冷兵器戰爭電影的頂峰，這樣真人實景的片子以後是很難再有了。同樣，與勇敢的米哈依相伴的少年情懷，也永遠地留在了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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