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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一塵:走筆紅都子長

癸巳年夏還未至的夏天,筆者第一次踏上延安子長縣。瞻仰這片梁峁起伏、溝壑縱橫的黃土地,聽著北緯以北風的聲音,充斥在我眼帘的景象的確令人震撼,大地坦蕩而深沉,莽莽蒼蒼,波瀾壯闊。高崗上裸露著黃土,已板結得堅硬如鐵,黃色是這裡的主打色,處處是黃。褶皺里覆蓋著些一星半點兒的綠色,高低錯落,黃綠相間,如同凝固的浪濤極富韻律感。

這是一片深藏著中國人的精神之根、蓄含著民族血脈之源的聖境。它沉積著黃土高原千百年來苦難與精彩,涵育了鐘山的沉靜靈秀和民風的淳樸強悍,經受了血與火的洗禮和情與愛的呵護。星移斗轉,滄海桑田,它依舊如此自然,如此厚重,如此深邃,如此神秘……我心中驀然生出頓悟:這每一道梁,每一條溝,似乎隱匿著同一個未宣告於世的秘密。

子長縣的美,是恢宏的、凄涼的、柔媚的、丰韻的,驚天動地的、攝人魂魄的,雖有些喧鬧、有些繁雜,可我喜歡,因為正不是千篇一律,因為正不是零敲碎打,才構成多面的、立體的、綿長的、豐富的自然之美、藝術之美和人文之美。這些美攪伴融合,蘊義無邊,化意無痕,張揚著健康的美之力,恣意著流暢的力之美。煌煌華夏文明,堂堂漢唐遺風,獵獵游牧俠風,就這樣匯聚於此,驕傲著我們民族曾有的宏大氣度,牽繫著炎黃子孫堅守的輝煌夢想。

不可否認,子長是荒涼的,筆者卻反認為,荒涼是一種自然狀態,而不是缺陷,這樣的狀態不僅中國有,在其它國家也有,在一般人眼裡,一個地域一旦荒涼了,就沒有文化了,就與當代文明遠離了。其實荒涼,也是一種文化,雖不見鍾疏靈氣,有的只是蒼茫博大,壯闊沉雄!而世代生活在陝北高原上那些農人,勤勞、吃苦、淳樸,遠離城鎮的偏僻註定了他們收同樣多的果實必須付出數倍於川道人家的汗水。那種張揚的原始自然生命力,不屈的生命激情,雄闊、凝沉的意象,悲涼、凄苦的生存意識如同生長在黃土地上的植物,有著極其發達的根系,利用一切的可能,汲取營養的水分,求得生命的張揚。譬如砍頭柳,生長非常茂盛,憑藉頑強生命力,把根鑽入大地的深處,一點點汲取水分,匯聚生命的能量;樹榦把勁都用在供應柳枝的生長上。柳枝一茬一茬地成材砍伐了,柳樹樹榦逐漸變粗,進而由頂端開裂到樹身開裂,直到多年後樹身中心腐朽,曲至終老死亡。從「頭柳」 的的品性,可以映射出生活在這裡的人那種堅忍不拔的性格,總是能從平凡的生活中過濾出歡樂來。有時候,對於生命的領悟,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遠比這些小小的植物堅強得多。

---------引言

子長,一塊被血與火浸染的紅土地

子長的紅,不僅僅是體現在舌尖上的紅棗,視覺上的山丹丹花,它更是根植在這片土地歷史記憶中的著色。

「中國革命歷史是最好的營養劑」,筆者帶著補充營養的心態來到紅都子長。佇立烈烈的風中,輕叩那歷史的門。自抗日戰爭始,子長這片熱土就孕育著爆發著奉獻著,紅色是這裡的不滅的傳奇。這裡是民族英雄謝子長的故鄉,是抗日戰爭東征的出發地,土地革命後期中共中央所在地,著名的「瓦窯堡會議」曾在這裡召開,新中國成立後有9位子長籍軍人被授予少將以上軍銜,素有「紅都」和「將軍縣」之美譽。為中國革命譜寫了厚重而不可或缺的一筆。

子長古稱安定縣,解放後以革命烈士謝子長的名字命名。謝子長一生馳騁疆場,驍勇善戰,他勝不矜功,敗不喪志,對黨和人民的革命事業無比熱愛,無限忠誠。他是陝甘寧革命根據地的播火者,不僅把革命的火種灑向這塊沃土,而且親自把它點燃,讓它熊熊燃燒。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中共中央在陝北安定縣(今子長)瓦窯堡城內河下河灘田家院窯洞中主持召開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即"瓦窯堡會議"。出席會議的有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博古、李維漢、王稼祥、劉少奇、鄧發、凱豐、張浩、鄧穎超、吳亮平、郭洪濤等十多人。政治局討論了關於民族統一戰線、抗日聯軍和國防政府等重大問題,並於12月25日通過了《關於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規定了中國共產黨在新形勢下的策略和任務,確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治路線。解放戰爭時期(1947年3月24日至26日), 毛澤東和軍委機關由延川轉戰到子長縣馬家砭鎮任家山村,在此居住了3天。指揮了著名的青化砭戰役,此戰殲滅敵軍2900人,取得了轉戰陝北以來第一場戰役的偉大勝利。子長境內至今保留著不少革命遺迹。

輕輕地觸摸子長的黃土,黃土用溫柔回答我,那些長眠在此地的靈魂,那些曾經的槍聲,那些飽受摧殘的歲月都已經遠去,如今的中國,蒸蒸日上,如今的我們,安享太平。我們坐著高鐵,我們享受著經濟的高速發展,生活越來越好,日子越過越紅火。但是,總有些刺耳的雜音在耳邊嗡嗡,總有些人想抹黑我們歷史上的紅色基因。他們污衊英雄,他們編造歷史,他們就像是病毒一樣擴散,使一些沒有親身經歷沒有辨識能力的年 人不明是非。欲亡其國先滅其史,這一招曾經滅亡了前蘇聯,如今他們又想在中國複製戰果。

紅色革命老區的黨史教育,就是要大張旗鼓地搞下去,先烈們為了讓我們的過上好日子流血犧牲,我們不能讓他們的流血又流淚,更不能讓英烈背負污名。他們昨天用鮮血換來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我們今天要用行動去捍衛他們的戰果,我們更要用堅持用不懈地努力去維護他們用生命換來的和平與安寧。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宣傳紅色文化,傳承紅色基因,我們要把它提升到對抗歷史虛無主義的高度來做好。子長是革命的熱土,子長人堅韌不拔,敢為人先,宣傳英雄,浩氣長存。

誰也不能忘記,誰也無法抹去這方紅色厚土上的這些人,歷史必然屹立,英雄永垂不朽!

子長之美,源在文化層面上民族融合的交流與碰撞

從炎黃至元末的數千多年時間裡,一片黃塵落下,另一片硝煙又起,黃帝在此教民耕種,周武王、漢武帝征服異族,滅鬼方,伐匈奴,討羌氏,融鮮卑,突厥、吐蕃、党項、西夏你方唱罷我登場,打打鬧鬧,戰戰和和,共同演繹著不斷變幻著的歷史風雲,在烽火夕照和馬蹄騰達中步履蹣跚,但它目標堅定,蘊藏著無限的暴發力。它希望它的人民象它懷抱中的大理河和淮寧河一樣,奔騰不息地匯入大河,流進大海。同樣,也成就了子長人聰慧而堅剛,柔韌而強悍的性格。

重耳川

《史記》載,春秋時期,晉獻公的二兒子重耳在獻公寵幸驪姬的迫害下逃到白狄避難。白狄居於秦、晉之北,首府就在現在的子長縣境內。後因晉惠公繼承了王位,擔心重耳對王位有潛在的威脅,因而千方百計地想除掉重耳,並派人前往暗殺,重耳一行於公元前644年被迫離開白狄之地逃往齊國,前後共12年(擇記《左傳》)。至今,這一帶的人仍把重耳在白狄居住過的那條川道叫做重耳川,即現在的澗峪岔上下川道。從文化角度去審視重耳在白狄12年,不僅有晉國的狐毛、狐偃、趙衰、先軫、介子推等文武精英跟隨著他,而且還與不同種族的人生活在一起,包括所娶之妻季隗,其不凡智慧和識見以及寬容的母性的情懷,在血緣的融匯中,解構著舊的宗法觀念。這樣,重耳在澗峪岔就形成了相對一個溫暖的「精神共同體」,在文化的融匯中稀釋了所謂華夷之別,而重新構築更能適應社會發展和更貼近民眾的文化天堂。所以,這裡的民間文化和民間藝術風格的傳承,以原始、上古時期和秦漢時期的特徵最為濃厚。

陽周城

子長地處西部邊陲,自古為悲涼之地。歷代王朝為了經略這塊土地,曾付出了很多代價。多少將士曾在這裡戌守征戰;多少使臣商賈,僧侶遊客從這裡過往;又有多少文人騷客面對漫漫土,感嘆萬千,寫下了不朽的詩篇。

戰國時期,魏國在境內設陽周邑,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分天下為36郡(境內為上郡地),為提防少數民族南侵,分設各縣,駐兵屯墾,陽周縣即設於魏長城一線以北邊沿,故城北依長城,南臨走馬水,西與高柏山相連,東有橋門(長城的豁口)鎖鑰,為土城。作為通往西域的門戶,又是「秦直道」、「絲綢之路」的必經關隘,支道通往縣治,烽火台隔山相望,既為城治要地又是軍事關隘,其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可是,安定的輝煌,走到了宋朝就戛然而止。千年之後,昔日的陽周城堞早已蕩然無存,深埋地下數量龐大的白骨,一件件銹跡斑斑的兵器,驗證了這個悲劇真的曾經在這厚土上演。

高柏山

只有離天很近的地方,才會見識這般藍瑩瑩的天。

只有站在高柏山巔,不為浮雲遮望眼,才可能看清自己的內心

滄桑的高柏山猶如一位體格健魄的西北漢子,立在高原,千年不變其憨厚的氣息。在這片嚴重風化的山峁,長滿了理想的翅膀,世代生活在這裡的人駕馭著理想,在命運里默默前行。抓起這裡的每一把黃土,都可以聽見歲月發酵的聲音,土從手心紛紛灑落塵世,像打開了一部發黃的書卷,滄桑氣息瀰漫。斷崖高聳,危岩岌岌,草木稀疏,黃土斑駁,卻壁立不倒,透來遠古神秘信息,顯示不屈不移的倔犟勁。或許,這就是黃土的氣質,黃土的精神。它嶙峋的身軀上,雨水的涮痕,霜雪的凍痕,長風的鞭痕,陽光的烙痕,累累無盡。時間留下的跡印,於無聲處驚心動魄。

中華民族的始祖軒轅黃帝陵在哪裡?歷代就有爭議。宋代以來均以陝西黃陵縣的橋山黃帝陵為祭祀點。那麼,宋代以前黃帝陵究竟在何處?根據資料佐證,中華民族人文初祖軒轅黃帝陵就在今子長縣石家灣鄉高柏山。

高柏山南北長而東西窄,南至石咀村,北至曹家土瓜村,縱貫十餘里,高峰聳立,山勢巍峨,是大理河與淮寧河之源頭交接處。《史記?五帝本紀》載:「黃帝崩,葬橋山」。《漢書?地理志》載:「橋山在上郡陽周縣,山上有黃帝冢也」。《水經注?卷三》載:「奢延水(今無定河)……又東,走馬水(今淮寧河)注之,水出西南長城北陽周縣南橋山。王莽更名為上陵,山上有黃家冢也。帝崩為弓劍存焉,故世稱黃帝仙矣。《關中聖跡圖志》載:「橋山,在安定縣北八十里,一名高柏山」。清道光本《安定縣誌》載:「高柏山,在縣北八十里,即橋山, 山有古柏,故名」。高柏山黃帝陵, 即位置所在地之一說。據《延綏覽勝》載:「高柏山,安定縣北80里,為古橋山北麓,以山多古柏,故名。淮寧河出此,即漢地陽周縣南之橋山,秦二世賜蒙恬死處」。

以上資料所載,可證實高柏山即上郡陽周縣南之橋山,是當年軒轅黃帝冢所在地。

安定古城

子長古稱安定,安定古城遺址地處今子長縣安定鎮。據舊志並碑記載,安定城始築於宋代慶曆中葉,蒙古憲宗二年(1252)依山築城,歷經明、清兩代數次修葺,至清道光年間,形成「周圍長五里三分,聯東關城共九里七分,高二丈八尺,池深一丈五尺」,建城樓3座,城門4道。「,宋設安定堡,蒙古憲宗二年(1252)設安定縣,至民國二十六年(1937)一直為縣治所在地,現元、明、清城牆猶存。元以後,這裡的文化處於相對封閉和獨立發展的狀態,受中原文化及其它外來文化影響較小,深厚的文化傳統和民間習俗,從古到今,源遠流長。原始文化中的祖先崇拜、圖騰崇拜,都不難從這裡的民間文化和民間藝術中尋到蹤跡。有人說:乾道衍萬品之高下,氣息從陽而氣質高貴,此子長之稟賦也。

如果要把子長的一切跟歷史、文化等等做一個對應的聯想,那麼子長這塊粗狂而呼嘯著塞風的土地上,天空中飄蕩的雲是烽煙,土地上生長的草木是金戈,遊走的馬和人承載著民族之間的一次次裂變和重合。這是歷史賦予整個子長的大背景。而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中,子長格局的形成尤為重要。

鐘山石窟,一個靜謐而神秘的佛國世界

唐代劉禹錫有詩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延安子長縣境內有一座形狀酷似一口倒扣的銅鐘小山,故名鐘山。然而,就是這樣一座小山,卻因腳下的萬佛岩內石刻藝術臻於完善,體現了趨於寫實和世俗化的石窟藝術高峰。有著極高的歷史、科學、藝術價值。被譽為「中國最早的石窟群」、「全世界罕見的石窟」、「第二個敦煌」、「獨一無二的歷史存在」,而成為名副其實的藝術寶庫與佛教聖地,在溝壑林立的黃土高原千載怒放。

鐘山石窟位於安定古城,時屬邊境地區,戰亂頻仍,災荒叢生,亟藉鄉民宗教膜拜,撫死慰生,寄託心靈,故至西晉太和年始,經隋、唐、宋、元、明、清歷代不斷修繕,地上地下文物遺存十分豐富。整個石窟依山而建,坐北朝南。東接清風樓,南臨秀延河水,西眺安定古城。石窟前有一條通衢大道,這就是中國絲綢之路北線必經的道路。鐘山石窟的主窟是在一塊巨大岩石上整體設計開鑿而成的。這就是說,古代工匠在開山之前,已經對這塊巨石進行了精妙的設計,門洞、穹頂、柱石、蓮台、主佛、脅持、壁龕等等,盡在他們的謀劃安排之中。整個洞窟東西寬15.4米,南北深9.5米,高5.5米,總面積225平方米。八根石柱,三組主佛,都是預留的山體;開鑿過程自上而下,層層開挖,頂端的空間開出之後,又為下面的精雕細刻提供了採光和通風的條件;巨型方柱既是整個大殿的支撐點,又是鋪展造像的作業面,無形中拓展了造像的可用空間。在後排的四根石柱中,有些作業面剛剛打好草稿,尚未雕完,這倒恰好為後人提供了一個了解其造像施工過程的實物標本。

明代萬曆年間,又在主窟的外壁上,雕刻了道教老子及關聖人的造像。清代又將孔子的造像補雕其上,當地人稱三教聖人。佛、道、儒三位一體的產物,集眾領袖於一窟,為信眾計。

黃土高原的質樸與寬廣給予了那片土地上的人們不羈的天性。可正是這種質樸,才會讓他們在天降災難時那樣的無能為力。因為他們無法拒絕出生,也無法拒絕死亡,只有存在一絲的信仰,才能尋得心中的安慰。恰好,當時佛教在中國大行其道,於是,在安定城旁的鐘山南麓,響起了叮叮鐺鐺的敲擊聲,熱熱鬧鬧的吆喝聲。工匠來了,畫匠來了,僧侶來了,官員來了,求糊口的,求庇佑的,求升天的,求政績的,縱是心照不宣,對於神佛,還都有幾份虔誠,幾份激情。買來上好的顏料,聘來一等的高手,鑿的佛像都精美得要命。來鐘山石窟看看吧,先看窟里的雕像、佛像、菩薩,或慈嚴端莊,或嬌柔透逸,或剛健勇猛,或雄壯威武,無不滲透著生命的活力,激蕩著藝術的激情。

當年開窟,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也夾雜著許多或虔誠或富裕的供養人。工地面前,指指點點,對於圖像里的自己,滿意一嘆,興緻來時,再多施幾份銀錢。匠人高興了,或想起父老兒女,或想起旅途見聞,信筆一鑿,於是,行醫郎中、渡河舟子、牽牛牧童、宰羊屠夫、販夫走卒,休眠商旅,也都擠進那熱鬧的畫面。定格了世俗的風景,就這樣在無意中流傳了千年,美麗了千年。

東南西北狂風吹去了古絲綢北路的塵土,我有幸邂逅了沒有被渲染的蒼涼美。鐘山石窟就像一座剛被開採的寶山,其內涵和底蘊深厚而浩大,還有許多待解之謎,等待著人們去探索去發掘。我作為一個匆匆過客,雖然對鐘山的諸多謎題興趣濃郁,卻無奈才疏學淺,時間倉促,實在無法一一破解,,只能望著石窟里那滿牆鮮活的生命而深思,我彷彿也被帶進了千年前的那個靜謐而神秘的佛國世界,陷入了浩渺無極的玄想之中。

子長人都是信天游下的蛋,都是信天游孵的卵。

子長人的血氣,一切卑微和淺薄的人都不可能真正地親近她,更不可能認識她的本質,而只有站在絕對高度上的人,與高原血氣相通的人,才會樂此不疲地歌頌黃土高原、歌頌子長。記著有人這樣描述黃土高原,好一個血氣相通!是啊,如果你沒有站在那連綿起伏、溝溝壑壑的山間,就絕不會體驗到陝北信天游的嘹亮。

最能代表子長人情感風韻和地域特色是信天游,這地域特徵下的這歌這舞,透射出生命的本原活力與豪情,展現了生命原始的對自由和情感的渴望,她是解讀生命的密碼,是一個民族的精氣和性格!

走進陝北就像走進了民歌的世界、信天游的故鄉,信天游在陝北就像是任意瘋長的野草,隨處可見,隨耳可聽。是的,對陝北乃至整個黃土高原的人來說,都是信天游下的蛋,都是信天游孵的卵。而紅都子長是烈士的鮮血染紅的高原,信天游是蘸了火、浸過酒的。那一朵又一朵音符的雲,飄來又飄去,使你的嗓子禁不住發癢,你也會隨著風和雲哼起來。

「東山上的那個點燈呦/西山上的那個明/一馬馬的那個平川呀/了不見個人/唉妹妹站在圪梁樑上/哥哥他站在那個溝」,信天游的內容,不外乎對家鄉的熱愛和歌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追求,以及對男女之間 「剪不斷、理還亂 」的感情吟唱等幾種。子長人生活在一個詩性的世界裡,他們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並不是直接、浮華的表露出來,而是含蓄地將黃土高原上的山山水水唱入信天游中,表達自己對這塊土地的深厚感情。

婆姨一曲信天游,唱的黃河水倒流。在陝北信天游中描寫男女之間甜蜜、感傷、離別、相逢的內容最多,言辭直白,聽得讓人心肺跌宕,熱淚盈眶。陝北人敢愛敢恨,對愛情也是毫不虛偽,做作,在信天游中不僅有纏綿悱惻的柔情密意,更有賭神發咒 「上邪 」式的生死誓言,這無不反應出陝北人直率的本性。

信天游在這裡就像人的一生,空曠且嘹亮。黃土高原的質樸與寬廣給予了那片土地上的人們不羈的天性,信天游那高亢寬廣的音域、起伏跌宕的旋律、磅礴奔放的浩然氣勢,能夠最直接地喚起人類對大自然最親近的回歸,傾訴對這個詩性高原的不盡情緣。它不僅僅唱出了人民的疾苦,也唱出了他們的歡樂,尤其是男女之愛,那種從心靈到肉體的徹底的愛,總是抵抗惡劣生活環境的一股暖流。愛情,是人類生活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但那種和死生相依的愛情,只有到了黃土高原,才有這樣驚人的閃光啊!只有在黃土高原,才能如此清晰地復現此般情境。站在這片熱土上,如此渴望與之融為一體,卻遺憾不是生於此地。當你深入其中,才能深切的感受過信天游對於那裡人民的精神需求,在大溝大壑的黃土高原,如果沒有信天游,就無以表達那裡的人民的大愛和大恨,就無法描述那裡的人民的精神質量。

信天游在手法上多用比興,曲調悠長高亢,粗獷奔放,纏綿激越,九轉迴腸,韻律和美,扣人心旋。她游饒在天際,穿越於溝溪,回蕩於崖畔,流淌在子長人的精神世界裡,凝結了陝北人與自然生命的抗衡和自我的傾訴宣洩。她是陝北的樂府,發乎心底,疑似天籟,是陝北人生命的張揚,對生活的嚮往與渴望,尤其是其中的酸曲情歌,古樸情切,勾心攝魂,率真火辣,挑逗大膽,是自然純美的典範了,很有古風的感覺,覺得這裡有人類最初的情感,詩經或許就是在這樣的天地里誕生的吧,很淳樸厚實。進入陝北,在雄渾蒼茫的山裡,你會徹底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助。正是這個特定的環境孕育了粗獷豪放、淳樸而有著北方游牧民族剽悍奔放性情遺傳的錚錚鐵漢。正是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子長人學了用信天游與這個世界做著精神和情感的對話。

信天游是渲泄人類自由天性的抒情詩,是伸張自由天性的讚美曲。是來自泥土的傳唱和民間的口頭印刷體,是具有強大甄別力和生命力的。時間是最威猛的剃刀,意識,形態,粉飾,矯情, 偽善都會被它無情的剔剝、閹割、粉碎、消磨。長河如斯逝,在奔騰千萬里千萬年的一個拐彎沖積區,被後人當做珍珠撈拾起的,才是超越歷史時空的硬通貨。唱不完、聽不厭的信天游呀,永遠回蕩在子長的山溝溝、峁梁梁,回蕩在人們的腦海里,心田上。

窯洞是子長鄉村的靈魂

如果說鄉村是有生命的,那子長進進出出的人們就是鄉村的血液,而窯洞就是子長的靈魂。

窯洞,不僅是一種傳統的地域建築符號,更是一種容量巨豐的信息記憶。輕輕地撫摸窯洞,似有一種穿越時空隧道的感覺。它傳承了陶復陶穴之遺風,從土窯、石窯、磚窯、土基子窯、柳椽柳巴子窯、介面子窯的興衰變遷,可以折射出歷代子長人的生活軌跡。

以前的子長人吃著這片土地上長出的莊稼,居住著這片土地上打出的窯洞,他們在窯洞之中的土炕上繼續播種,收穫並延續生命。土窯內的世界是圓的,這個世界呈現一種無需其他繁冗的神性,土窯外的世界也是圓的,卻由無數樸素真實的點、線、面組成——新收的玉米或糧屯裡尚未去播種的稻穀,院子里正開著花的棠梨樹,濃稠的藤條枝蔓們,儲藏錄製著耕種者的吶喊和吼出的酸曲的懸崖土坡。而每當我們像成熟的果實一般從母體終於落到土地之上時,最先接觸到的便是這些母體之外的原母體,土炕,祖母、外祖母們溫和的眼神,以及原本就隨時準備迎接子民誕生的自然之母。這種原始而直接的面對,使得生命的意義單純而深遠。在這些窯洞中,與其說人們一次次的出生,不如說是一次次不舍的回歸。

而窯洞及其相關的一切本身更像一個機能完善而全面的結構。煙囪與灶火是它的養息之道,窗戶是其聞聲之耳、觀光之眼,窯外的碾磨是其消化之所。人對於窯洞的意義,便是把自己的鮮活氣息填充進去,並用活動使其每個部件運作起來。這樣,一組組窯洞和人、高原之間便構成了一個息息相關的完整世界。只要人在活動,土窯便跟著血脈流轉,生氣勃勃,同時,整個高原內部的生命都在隨之運轉。如果可以用圖畫來表現,這將是一幅多麼壯觀的景象。而在這流轉之間,相應產生了多少生命的體會和經驗。窯洞內也曾裱糊過人們的苦難和嘆息,滲透進人們的淚水和憂傷,但這一切都使得曾經的家園更加細膩而堅固,用內心之手細細撫摸窯洞的牆壁和角落,我們會再次獲得同樣細緻的感受。

曾經世代居住的舊窯洞已經完成了他的居住使命,因無人照料衰敗了,破窗戶紙風一吹呼啦啦響,沒有悲傷,透出來的全是無奈。一眼窯洞不寂寞,只有那一排排四孔、五孔,一字排開的窯洞,產生的落寞氣勢洶洶,無法排解。鄉村的一切看起來都要隨著土窯洞的坍塌遠去,但窗欞,窗格上留下的多少美好的記憶和瞬間,每一道,每一刀,都在向人們訴說著它曾經的一切一切,放飛的是希望和夢想,留下的是破碎的記憶碎片。

而世代居住在傳統窯洞的人們新建的住所儼然已和城市正式接軌,瓷磚地面和牆壁的光潔徹底裝潢了村莊的內心,高原的寬厚被阻攔在這層光潔之後,我們甚至不能觸摸到那記憶中溫潤的土製牆壁。人們的氣息在這層瓷磚上循環蒸發,卻再不會滲入高原內心。

不過,廢棄的窯洞村落並不寂寞,因為藝術家們選擇了他們所擅長的,凡此種種,殊途同歸,通過筆墨讓窯洞原始粗獷的結構與藝術氣息濃郁的作品形成了和諧的對話,然後完美的融合。藝術家的到來也重新喚醒了窯洞的生命力,它們開始換一種方式存在著。

村落的血液依然在流淌著,它的靈魂依然在召喚著人們的歸來。

這就是子長!用億萬年黃土累積起來的子長,那縱橫的溝壑,就是五千年滄桑的皺紋,在經歷了無數次漠風洗禮後,承擔了民族不死的奮爭。這裡沒有海風鷗鷺,沒有鶯歌燕舞,沒有膏粱滿倉,沒有宮殿樓閣;只有裸露的脊樑,健壯的臂膀,不屈的精神,比黃土還黃的小米,還有那至今傳唱的歌謠。

作者簡介:釋一塵,原名劉忠濤,陝西旬陽人,系中國民主同盟盟員、陝西畫院聯盟執行秘書長,陝西省美術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委員、陝西電視台《陝西故事》欄目學術主持,現供職於陝西國畫院。陝西省人文社科類重大學術研究項目:陝西美術考察研究系列叢書·長安風格《唐·王維研究》、《北宋·范寬研究》、《華山研究》等書籍特邀編輯。學術研究文章及個人報道多次被《陝西日報》、《陝西廣播電視台》、《陝西省事業單位考試必看資料》、《西安晚報》、《三秦都市報》、《鳳凰網》、《新浪網》、《搜狐網》等多個國家級及省級媒體發表,並有兩篇文章被高考作文範文收錄。2013年被騰訊網評為騰訊文化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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