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小姐妹 你別想睡我
圖/風李たゆ
辛酉年七月初七,宜嫁娶。
顧皎一身紅色嫁衣,大紅蓋頭垂落下來,蓋得嚴嚴實實,她只能看見自己的膝蓋,和攏在一起的手。
第一次成親,顧皎有點緊張,因為她手裡握著把刀。
一
外頭鬧到快三更,才慢慢安靜下來,厚重的殿門被人推開,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在空空蕩蕩的宮殿里回蕩。
有人輕聲說了一句什麼,緊接著是一連串遠去的腳步聲,想來是讓侍女們退下了。
顧皎心裡有些遺憾,大婚之夜,這人居然沒喝醉,可惜。
那人慢悠悠地掀開帷幕走到宮殿後方,最終站定在巨大的垂幔雕花床旁邊。
蓋頭被人輕輕掀起來,顧皎閉了閉眼睛,穩穩神,準備出手。
「很熱?」那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出乎意料,居然是漢家話,音調有些怪,吐字倒是挺清晰。他聲音乾淨,卻似乎是刻意壓著,聽起來有一點點喑啞。
顧皎低著頭,看見了他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
再忍忍,要穩。顧皎想。
見她不說話,那人似乎笑了一聲:「緊張?」
顧皎眉頭一皺。
「那還是熱。」
顧皎抿了抿唇,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該說啥,一抬頭,卻發現那人抬手擰了把濕毛巾,過來給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那人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他雪白的皮膚上投下陰影,神色有些漫不經心,動作倒是很細緻。
見顧皎不說話,他抬起眼。
一雙碧藍的眼眸。
「別感動,主要你妝花了很難看。」
顧皎臉色騰地紅了,站起來跑到化妝台旁,看了一眼驚叫了一聲:「肯定是被你擦花的!」
那人無奈地攤攤手:「恕我直言,我沒擦之前,你的妝容更可怕。」
二
鮑里斯·庫爾布斯基,羅斯之地的王儲,顧皎的現任丈夫。
兩個月前,羅斯之地的使者向東汗國求娶公主,雙方實力相當,又隔著千兒八百里,所謂遠交近戰,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盟友,雙方對此都很有意。
於是問題只剩下了一個,東汗國唯一的公主今年才剛滿八歲。
八歲的公主露著豁豁牙對著她媽傻笑,她媽雲珠嘆了口氣,對阿布可汗說:「要不商量商量,咱這邊娶?」
阿布看了看自己流著口水睡得正香的兩歲兒子:「他?」
雲珠很無奈:「我說的是您。」
阿布臉色一沉:「嗯?」
雲珠:「我剛剛說什麼了嗎?」
後來有人提出來,說阿布可汗還有個漢人義妹,正值婚齡,為了兩國大計,可以——
話沒說完,阿布隨手拿了個東西砸過去,後來發現那東西是他閨女前些天撿回來的一塊漂亮石頭,送給親爹換零花錢的。
重點是那塊石頭有點大,提議的人直接被砸暈了。
阿布生氣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布的義妹,是中原的妍君公主。
妍君公主當初來東汗國和親,本就是阿布他媽和妍君的母妃計劃好的,為的是讓妍君脫離中原皇室。
妍君公主的母親阿黛本是羅斯之地的繼承人,被親叔叔搶了王位還滿世界追殺,後來嫁給了中原皇帝才逃過一劫,阿黛帶著國王信物在皇宮一待就是二十年,想想氣不過,於是便寄希望於女兒妍君有朝一日能回羅斯之地搶回王位替她報仇。
且不說妍君和那位羅斯王子是實打實的血親,也不說妍君去了羅斯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只一點,妍君和她的心上人程正早已擬定了婚期,阿布要是真把她嫁到羅斯之地去了,他那個熱愛牽線保媒的老婆能讓他睡一年的羊圈,要知道,他一歲之後,就再沒睡過羊圈了。
三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個姑娘的到來,姑娘帶著妍君母妃的信物過來,說是奉阿黛之命,潛入羅斯皇宮,刺殺唯一的王儲。
阿布和國師一商量,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雖說遠交近攻不錯,但是這個交的對象值得商榷,與其選擇一個能殺自己侄女奪皇位的國王,不如選擇自家妹子來當這個國王。
於是事情順理成章,顧皎代替了妍君以東汗國公主的身份嫁給鮑里斯。
顧皎和妍君不熟,倆人只打了個照面。
妍君有些尷尬:「那個……不好意思啊……」
顧皎面無表情:「能當一次公主,也不錯。」
妍君:……
但尷尬歸尷尬,婚禮還是火速舉行了,鮑里斯很用心,聽說新娘是漢人之後便決定辦漢人婚禮,大紅的綢子鋪滿了白色大理石宮殿,雖然彆扭,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顧皎洗乾淨了臉,坐在鮑里斯對面,鮑里斯癱著臉看她,藍眼珠子透明琉璃似得勾人,顧皎有些懊惱,這人警惕性很強,自己居然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鮑里斯側著頭看她,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公主。」
顧皎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頭,另一隻手握緊了刀柄。
等了半天,卻沒了下文,顧皎忍不住道:「知道我不是公主你還娶我?」
鮑里斯唇角勾了勾:「沒關係。」
「嗯?」
「雖然你不是,但是我是。」
「?!」
四
鮑里斯的父親,也就是現任國王,信了什麼鬼的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於是把自己的三十四個兒子從小放在一起養,想要什麼都得靠搶,養了十五年,最後剩下一個。
這最後一個,武功計謀樣樣一流,就是生性冷淡連親爹都不怎麼搭理,住的宮殿更是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留,成親的時候撥給他的幾十個宮女在這呆了半個晚上就被轟走了……
原因無他,除了這位繼承人的親媽,沒人知道他其實是個姑娘。
「我母親為了爭寵,尋了個男嬰代替我,結果那小子身體太弱,於是母親又暗中把我換了回來,七歲那年我被送到訓練營,二十二歲時我殺光了所有的兄弟,得以從訓練營出來。」
顧皎被撲面而來的巨大信息量沖懵了,一晃神,手裡的刀掉在了地上。
鮑里斯挑挑眉。
顧皎僵硬地笑了笑,把刀子撿起來遞給鮑里斯:「我覺得我可能知道得太多了,你下手輕點。」
鮑里斯拿起刀,盯著她半晌,忽然刀鋒一閃,直逼顧皎咽喉。
顧皎本能一個後仰,雙手撐地,精緻的繡花鞋就踹到了鮑里斯面前,鮑里斯側身躲開,顧皎卻靠著這一點時間從鞋底抽出了一把柳葉刀,目光一凝就刺了上去。
鮑里斯一隻手裡握著一截斷髮,另一隻手卻繞了個角度,握住了顧皎持刀的手。
鮑里斯抬起頭:「別鬧。」
她伸手割下自己的一截頭髮,細緻地纏在一起打了個結,還端詳了一番,眯著眼睛點點頭,頗為滿意自己的手藝。
顧皎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莉莉婭。」
「什麼?」
「我的名字,只有我母親知道,以後多一個你。」
「為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我覺得對妻子真誠是應有的做人品格。」
顧皎瘋了:「我不是問這個!」
莉莉婭聳聳肩:「別的還有什麼值得問的?」
「比如我剛剛——」
「漂亮的小獅子貓會亮爪子,這很好。」她對顧皎笑了笑,心安理得把頭髮揣進自己兜里:「晚安,這裡沒有侍女,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五
說也奇怪,顧皎住了半個月,居然連國王的面都沒見到,對此莉莉婭的解釋很簡潔明了:
「我怕你見了他就會把他殺了。」
顧皎:……
莉莉婭補充道:「作為我的妻子,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讓給你,但這件事,你不能和我搶著動手。」
顧皎:!!!
莉莉婭最喜歡看顧皎這幅模樣,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下:「很奇怪嗎?」
顧皎:「不奇怪嗎?!那是你爹!」
莉莉婭神色冷下來,沒說話,扭頭走了。
這人……生氣了?顧皎很迷茫。
午飯照例是莉莉婭讓人送過來的。
因為練武的關係,顧皎從小吃東西很注意,甜的少吃辣的不吃重油不吃,但莉莉婭不一樣,她喜歡吃甜食,顧皎曾問她,她武功那麼好,為什麼吃東西卻從來不忌口。
對此莉莉婭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如果十五年里,你每天都吃不飽,隨時隨地可能被人殺死,你會有心思去考慮忌口這種問題?」
雖然莉莉婭今天生氣了,但是午飯里依然有顧皎和莉莉婭都喜歡的酸奶糕,只是——
為什麼這奶糕缺了一塊,上面還有一排細細的牙印?
侍女低著頭解釋:「是……是王儲殿下啃的……」
顧皎:???
小孩子賭氣才會做這種事吧?這個人為什麼能這麼幼稚?
六
這天晚上莉莉婭回來的很晚,顧皎睜著眼睛等到三更,才聽到的熟悉的腳步聲,她吁了一口氣,打算閉上眼睛睡覺,誰知道那腳步聲一頓,繼而是一聲沉悶的撞擊地面的響聲。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顧皎咬咬牙,爬起來走了出去。
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大廳里,門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她的身上。
「莉、莉莉婭?」顧皎遲疑地走過去,碰了碰她,沒反應。
鮮血從她身下流出來,沿著地板的紋路開始蔓延。
顧皎到底是練武的,伸手把她抱到了自己房間,剪開衣服才發現她的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歪歪斜斜地從肩胛骨蔓延到腰際,很深,血流得很多,幸運的是沒傷到骨頭。
等到顧皎嫻熟地給她包紮完畢,才驚覺這可能是自己離殺她最近的一次。
她下意識摸向鞋底那柄刀,卻猶豫了。
直到莉莉婭掙扎著醒來,她才回過神來。
算了,莉莉婭也想殺國王,或許事情有轉機呢!顧皎安慰自己。
莉莉婭從迷糊到清醒只用了數息時間,她明明已經疼的嘴唇發白了也沒動一下,沒發出一絲聲音,等到睜開眼睛確認了在顧皎房間,才開口道:「謝謝。」
顧皎不知道,在過去的十五年里,莉莉婭受傷之後但凡發出一點不應該有的聲音和動靜,都可能有性命之危。但是這樣的莉莉婭還是讓她心疼了一下。
喝了一杯水,莉莉婭摸了摸包紮妥當的傷口,心情頗為愉悅,似笑非笑道:「我以為你會趁機殺我。」
顧皎不說話。莉莉婭便繼續說:「那天晚上我本來打算殺你的。」
「嗯?」顧皎瞪大了眼睛。
「我們的新婚之夜。」莉莉婭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什麼美好的事情。
兩個想殺死對方的新人,新婚之夜真的值得回憶嗎?
「後來發現你妝花了,我覺得這麼傻的殺手不多見了,還是先留著。」
顧皎:「我現在殺你還來得及嗎?」
莉莉婭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把:「我的小獅子貓就算咬人也還是一樣可愛。」
顧皎覺得自己被一個女人調戲了。
莉莉婭撐著身子坐起來,拍拍旁邊:「坐過來,陪我說說話。」
顧皎有些彆扭地坐下,莉莉婭卻自然地伸手攬著她的腰肢,將自己半靠了過去。
七
莉莉婭這輩子受過無數的傷,這些傷都是拜她尊敬的父母兄弟所賜。
從前在訓練營的時候,她有個很隱蔽的地洞,一受傷就躲到裡面去,慢慢等待自己醒過來,活下去,不能動了,就吃跑到身邊的老鼠,她命好,每一次都能活下來。
父親很滿意莉莉婭,認為她是他創造出來的完美作品,雖然迄今為止,他都不知道,他的完美作品在性別方面並沒有達到他的要求,但是誰管他呢?
莉莉婭有五六十個姐妹,父親不管她們,只賜給她們財物和男人,讓她們可以安逸地吃下午茶、選好看的禮服、參加無窮無盡的舞會,本來莉莉婭也應該過這種生活。
莉莉婭說不清自己更喜歡哪種生活,又或許哪種都不喜歡,小時候她羨慕姐姐們的生活,但後來又恐懼活成她們那樣,眼睛裡只剩下男人和首飾。
莉莉婭對當國王也沒有興趣,她知道父親的王位是怎麼來的,甚至那位本來應該當國王的堂姐,是小時候僅有的幾個對她好的人。
所以算來算去,她想做的事情可能只剩下一樣,那就是殺死父親。
八
「你今天——」顧皎一開口就意識到問得有些唐突。
莉莉婭忽然扭頭看她,又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小獅子貓在擔心我嗎?」
顧皎別過頭。
莉莉婭卻兩隻手纏過來,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顧皎肩頭,吃吃笑了幾聲。
「我的兄弟們並沒有全部死掉,有幾個被父親救活了,他把他們養在一個地方,那裡什麼都沒有,他們活得像荒原里的餓狼,我每個月都得去,每一次都會有人用不可思議的方式襲擊我,這是父親的命令,誰能殺死我,就能取代我的位置,這是他們唯一『死而復生』的機會。我那可敬的父親對我說,這是為了讓他的繼承人保持一顆勇者之心。」
莉莉婭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背上妥帖的繃帶讓她安心,從來沒有一次受傷之後會如此安心。
「今天一個哥哥用他私藏的勺子刺傷了我,他差一點就把那支磨尖的勺子柄刺進我的心臟了,可惜……」
她沒再說,只是吃吃地笑,笑著笑著又抱著顧皎的脖子蹭。
顧皎沒說話,她垂著眼睛,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她曾是將軍的女兒,後來將軍叛國,全家充軍,她本來應該充作官妓的,阿黛救了她,把她培養成了殺手。
從前她父母寵她,把她當公主養,她總以為,自己真的是公主,直到她渾身發抖地被送進教坊司,才明白自己從來都沒有公主的命。
她從教坊司出來,一心練武,渾身都是傷,但是她不恨阿黛,阿黛是她的恩人,因為無論多殘酷的訓練,她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同伴殺死。
相比之下,莉莉婭這個貨真價實的公主,過得比自己還不如。
她攏了攏手臂,莉莉婭已經睡著了。
這人醒著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哪怕在笑也是冷冰冰的,誰站她面前似乎都能被她一眼看透,可這會兒睡著了,才覺出她的美來。
她五官生的好看,和妍君有些相似,卻更英挺一些,發色淺淡,簡單地束在腦後垂下來,顧皎冷不丁想起了那一把被莉莉婭系在一起的頭髮,黑色和金色,竟然挺和諧。
九
國王六十大壽那天,顧皎終於見到了自己這位公公,一臉鬍子把五官擋得差不多,就是笑起來聲音很大,說的是羅斯之地的語言,嘰里咕嚕地聽不大真切,顧皎學過羅斯之地的語言,但是還不太熟練,說快了就聽不懂。
壽宴辦的很氣派,國王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是以全程沒莉莉婭什麼事兒,她就拉著顧皎在自助餐台上挑吃的。
後半段就是舞會了,燈光暗下來,貴婦們穿戴著自己最有面子的服裝首飾翩翩起舞,享受著來自男士的愛慕目光,顧皎不會跳舞,莉莉婭自帶冷場氣質,沒有貴婦敢上前,於是兩人抱著甜點吃了一碟又一碟。
變故發生就在一瞬間,大廳陷入一片漆黑,貴婦的尖叫和男人們的喝罵混在一起,最終被一陣金鐵交鳴聲打斷。
一叢火焰慢慢亮起,照亮了一張臉。
是妍君。
顧皎一瞬間有些不敢扭頭去看莉莉婭的眼睛。
一片黑暗中,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呼吸噴在她的耳邊,莉莉婭略帶喑啞的嗓音近在咫尺,她說:「你就是為了她嗎?」
顧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我是為了她的母親。」
莉莉婭輕笑起來,依然是她一貫漫不經心的笑,笑夠了才道:「那還好,我覺得面對一個四十多歲的姐姐,我還是可以爭一爭的。」
顧皎心裡似乎有雷聲炸響,爭,爭什麼?
爭她嗎?
十
但顧皎沒來得及問,莉莉婭已經衝到了戰局的最中心。
她站在僅有的一點燈火下,手持重劍,面容肅穆,藍眼睛冷得如同一汪寒潭。
窗外晴空萬里,匹練般的月光透過巨大的窗戶落在她的身上,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老國王已經被人制住,貴族們在國王信物的威壓之下也紛紛俯首,見到她出手,老國王涕淚橫流,哀求她救他一命。
莉莉婭看著老國王那張因為終年酗酒而泛出酡紅的臉,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忽然又笑了:「我的父親,你的勇者之心呢?」
老國王不說話了,卑微得如同一條受傷的鬣狗,莉莉婭忽然驚覺,這人其實也六十多歲了,很老了。
她嘆了口氣,這個人毀掉了自己的一生,作為一個公主,在最美好的十五年里,每一天都在地獄裡搏殺,她對他的恨,比任何人都深。
她的劍抬了抬,終究是沒下手。
她又看了一眼角落,那裡黑漆漆的,她找不到她的小獅子貓,但還是笑了笑。
斂起笑容,她扭過頭來,長劍如虹。
「我知道你是誰,王位我不跟你爭,但我無法做你的階下囚。」
最後一個音節尚未落下,她就持劍殺了過去。
莉莉婭的劍很快,手很穩,她並沒有什麼目標,她只是在一味地殺人,甚至祈禱著被殺,她像一隻靈活的雪豹,優雅強大,美麗而致命。
她這一生,都生活在殺戮里,殺戮是本能,卻並不是她的本意。
每一個女孩子都希望成為公主,她一出生就是,可是她卻一天都沒有體會過公主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她想起那天自己裝睡之後,顧皎輕聲說了一句話:
「我從小就想當公主,可是後來,我知道不是每個女孩都有這個命,嫁給你,我起碼當了一回公主。」
她的小獅子貓可真傻。
十一
莉莉婭的劍停在妍君的面前,妍君笑得眉眼彎彎:「小舅舅!」
莉莉婭一個踉蹌,劍掉在了地上,噹啷一聲砸得石屑紛飛。
「你……」對著一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莉莉婭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情報果然不可信,說你喜怒無常殘害手足什麼的,小舅舅明明就很好。」
莉莉婭冷著一張臉,不是很想問出那句你哪裡看出我很好的。
妍君卻不管,湊近了道:「你殺的人都是忠於你父親的對吧?我就知道光靠一個破令牌不可能完全收服他們。」
妍君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我靠一時的發難和國王信物可以奪得王位,但是意義並不大,二十年了,這裡是屬於你和你的父親的國家,而我是漢人。」
莉莉婭面無表情:「你可以殺了我。」
妍君搖搖頭:「不行的,我要是殺了你,就太對不起顧皎了。」
莉莉婭臉上終於有了表情。
妍君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本來讓她替我來涉險就很對不起她了,我要是再把你殺了,就欠她太多了。」
「你……什麼意思?」
「小舅舅你那麼聰明,你覺得我們為什麼從一開始就沒對你動手呢?」
「……」
「因為顧皎告訴我,你是一個好人,她對不起你,願意以命換命。」
莉莉婭倉皇地扭過頭去,卻沒見到她的小獅子貓,她扭頭就走,卻被妍君拉住,給她手心裡塞了塊東西。
那是一塊黃金令牌,羅斯之地的國王信物。
「我馬上就離開,今日之後,你是平叛功臣,也是這裡的國王,你父親我得帶走,我媽想和他談談,顧皎我就不帶走了,糧草不多,少帶一個是一個。」
十二
妍君後半夜就離開了皇宮,這一場政變以國王被擒,王儲英勇擊退叛軍落下了帷幕。
野外月華如水,妍君坐在馬車裡,靠著程正昏昏欲睡。
程正給她揉了揉肩:「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奪回王位吧?」
妍君迷迷糊糊動了動:「嗯,那會答應我媽回來奪王位是為了能找到你然後嫁給你,現在你都在這了我還費那個勁兒幹嘛。」
程正笑了笑,側頭在她眉心親了一下。
另一邊,莉莉婭翻遍了王宮,終於在自己宮殿的角樓里找到了自己的小獅子貓。
「下來。」莉莉婭抬頭看她,眼睛裡有一汪月光。
圖片作者:風李た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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