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文字 不美的「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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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2-02 @開心的天蒔 開卷有益讀書平台

不美的「美文」

買了本《美文》，2002年7月上半月刊。開卷第一篇是主編賈平凹先生的《對當今散文的一些看法》。賈平凹先生推薦了兩個人的隨筆，一個是馬原，一個是謝有順。

本期就有謝有順的文章《散文之散——以李國文為例》，自然接下來就讀它了。文章讀過了，心裡卻很不以為然。這樣的文章能算得上好嗎？內容這裡不論，其文字，我看問題不少。且舉例如下：

第二段。「……除了少數的作者在苦心經營散文藝術和散文精神之外……」，精神，也能「經營」的嗎？再讀下去，「更多的人，則悄悄地把散文改寫成了一種新的話語工業……」，「改寫成……工業」，不通。接下去，「或實踐輕鬆美學，或展示闊大命題，或捍衛私密話語，或販賣異邦知識，或在歷史追思中煸情，或在自我炫耀中感嘆……唯獨缺乏對有尊嚴的心靈品質的籲求，以及對有風度的自由心性的訓練。」「販賣異邦知識」、「煽情」、「自我炫耀」，確實不對，但「實踐輕鬆美學」，「展示闊大命題」，「捍衛私密話語」，有什麼不可呢？另外，我還不明白，「對有風度的自由心性」，應當怎樣去「訓練」？再接下去，「散文精神的匱乏是如此的尖銳，……」，「匱乏」，如何「尖銳」得起來？「對人類在精神探索的內在挺進上……」，「精神探索」難道分為「內在挺進」和「外在挺進」兩種么？

第三段。「『會在適當的時候給城市上點牛糞』的農民式的矯情……」，不對了，農民何時「矯情」過來？

第六段。「是否有大質量的心靈……」，心靈也有「大質量」和「小質量」之分嗎？

第八段。「但由於多為表達自己心聲的緣故，往往也『意境深邃』……」散文表達自己的心聲，是理所當然的，難道還值得特地一提？「他是當代將學識、性情和見解統一得最好的散文家之一。」「學識」就包括了「見解」，後一「見解」多餘。「他說理，那理不僅發自胸臆……」，「胸臆」，指的是心裡的話或想法，我只見過「直抒胸臆」，「傾吐胸臆」的說法。假如「胸臆」取其原字之義，作胸膛解，「理」也不會發自胸膛，而應來自「頭腦」吧？

第十三段。「作者的思路卻不這個限制，一直非常放鬆，或語言，或立意，無不洋溢著瀟洒自然的神態。」「或語言」，什麼意思？或許「語言」在這裡作為動詞用？也可能，這兩個「或」字，應改為「其」字，但，其語言能「洋溢瀟洒自然的神態」，其立意怎麼會「洋溢瀟洒自然的神態」呢？再一想，又不對了，「瀟洒自然的神態」，也不會「洋溢」呀，一「洋溢」，就不「瀟洒」了。還有，「神態」，又怎麼能「洋溢」呢？

第十七段。「這個『意』，在我看來，就是李國文散文中的『氣』」。而在我看來，意是「意思」「意義」之「意」，怎麼會是「氣」呢？後面，「『文以氣為主』，『文者氣之所形』等觀點，對於今天的寫作而言，依然準確而適用。」「對於今天的寫作」，就夠了，不要再加「而言」二字了吧。「依然適用」很通，「依然準確」怎麼說呢？

謝有順這篇文章，是「以李國文為例」，而前面一篇就是李國文的《話說張居正》，於是回過頭來讀它。李國文的名氣不算小，這篇文章，我卻委實不敢恭維。讓我們來看一看：

第九段．「時下大陸的電視連續劇，差不多以此為金科玉律，來寫改革的。」「差不多」之後，應有「都是」二字。接下來，「其實，真實生活遠非如此，不是驚濤駭浪，艱難險阻，就是功虧一簣，全軍覆沒。」這句話的主語為「真實生活」，「真實生活」如何會「功虧一簣，全軍覆沒」呢？而且，「驚濤駭浪」之前，當加「遇上」二字，才通。

第十五段。「這位年輕皇帝，只有加入與太后、首席大王當馮保組成的鐵三角，……」，這句話的意思我明白，是說年輕皇帝只有加入太后、馮保一夥，與之組成鐵三角，只是原文怎麼讀也讀不通順。接下來，「首輔還用得著在乎任何人呢？」要麼說「還在乎什麼人呢」，要麼說「還在乎任何人嗎」，怎麼能說「還在乎任何人呢」呢？

第十七段。「他鍥而不捨地調查了數年，立竿見影……」不知是這根「竿」立得太慢還是那個「影」顯得太遲，竟花去了「數年」的時間。

第十八段。「我一直想，張居正不死得那麼早，再給他十年，二十年，將其改革進行到底，而且，萬曆未長到三十歲前，他還得輔政，這是太后的懿旨。或許中國將和歐洲老牌帝國如西班牙，如葡萄牙，如英吉利，在１４世紀進入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也未可知。」將後半句改成「萬曆未長到三十歲前，他還得輔政（這是太后的懿旨），或許中國將和歐洲老牌帝國如西班牙，如葡萄牙，如英吉利一樣，在１４世紀進入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也未可知。」句子或許會通一些。

第十九段。「……就會發現其描寫對象，已從傳統的農耕社會，轉移到城市……」農耕社會也有城市，怎麼個轉移法？「張正居的改革失敗，錯過了一次歷史的轉型期。」「錯過」之前，疑少了「中國」二字。

第二十三段。「任何觸動，就有可能打亂……」當為「都有可能」。

第二十四段。「而一旦革命者磨刀霍霍而來，老爺們比豬羊還會馴服得多地伸出脖子挨宰。外國也如此，當巴斯底監獄大門轟然打開以後，那些貴族，騎士，名媛，命婦，不排著隊向廣場的斷頭台走去嗎？」這句話要改兩處：「老爺們會比豬羊還馴服得多地……」，「不都排著隊向廣場的斷頭台……」。在這裡，我忍不住要就文章的內容提點疑問：革命者磨刀霍霍而來，老爺們真會比豬羊還馴服得多地伸出脖子挨宰嗎？你不用刀槍逼著，貴族，騎士，名媛，命婦會自動排著隊走向斷頭台嗎？而且，法國大革命時，是不是所有的「貴族」、「騎士」、「名媛」、「命婦」都得上斷頭台呢？

第二十六段。「推行改革勢必要帶來的社會進步。」當為「推行改革必然帶來社會進步。」

第二十七段。「他活著一天，威風一天，加之年輕皇帝不得不依賴和不敢不支持的情況之下，滿朝文武，都得聽他的，誰敢說聲不。」當改為「他活著一天，威風一天，在年輕皇帝不得不依賴不敢不支持他的情況之下……」。

第二十八段。「……張居正，以其智慧，以其識見，以其在嘉靖、隆慶年間供職翰林院，冷眼旁觀朝野傾軋的無情現實，以其勾結大王當馮保將其前任高拱趕出內閣的卑劣行徑，會對眼前的危機瞭然無知？」「現實」怎麼能「以其」呢？對「危機」既「瞭然」，怎麼又會無知呢？

第三十三段。「張居正的死亡，早有預感……」應為「張居正對死亡，早有預感」。「張居正在『食色性也』的需求，高出常人許多倍，永不厭足……」當為「在『食色』上（或方面）的需求，……永不饜足」。

第三十四段。「首輔不戴，百官既有敢戴之理……」疑為「百官豈有敢戴之理」，校對之誤。

第四十段。「而最莫明其妙的，清算張居正的同時，矯枉過正，將初見成效的改革大計，也否定了。」「清算」之前，當加「是在」二字。

第四十一段。「你過去鈐制他的壓力愈大，他後來反彈你的抗力也愈高。」什麼叫「反彈你的抗力」？不懂。這「力」又怎麼是以「高低」論，而不以「大小」論呢？「一旦得手，不狠狠地往死里收拾才怪？」問號當為感嘆號。

第四十九段。「明亡禍根，緣起多端」，是「明亡」「緣起多端」，而不是「禍根」「緣起多端」。「明王朝的氣數，不至於那麼快就完蛋的。」是「明王朝」完蛋，而不是「氣數」完蛋。

第五十段。「農業為國人之命脈」，「農業」當為「國家之命脈」，而不是「國人之命脈」。

第五十七段。「腐朽的制度如下墜的物體，只能加速度地滑落，而非人力所能逆轉……」，「下墜的物體」只能加速度地「墜落」，而不是「滑落」，非人力所能逆轉的，只能是物體的下墜，而不是「下墜的物體」。

好了，就此打住。「美文」如此，實在不「美」。作者、編輯、校對，能不勉力乎！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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