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改變命運：教會月薪80美元的孟加拉女工們掌控自己的人生

新聞 05-03

在造成一千人死亡的熱那大廈（Rana Plaza）倒塌事件過去四年後，孟加拉蓬勃發展的成衣行業開始迎來遠勝從前的廠房環境。

孟加拉的 Intramex 制衣工廠區共有七家工廠、一家服務於廠房工人的醫療中心以及一家託兒所。這片廠區位於孟加拉首都達卡市郊 17 英里處，距離 Global South 那已成廢墟的原廠址相當遠。廠區頂樓有一個會議室，所有會議都在此召開，還有一個樣品間，陳列著工廠生產的所有衣服，從嬰兒裝到男士休閑褲應有盡有。工廠總經理的辦公室也在這層樓，他身材高大、留著鬍鬚，大家都叫他阿明先生（Mr. Amin）。

每天，你都能看到阿明先生風度翩翩地走過，安靜地巡視生產車間。他曾在孟加拉軍隊擁有少校軍銜，現在已經連續 12 年管理這家工廠，監督六千多個工人的工作。

車間樓上的一個房間里懸掛著黃色的熒游標志，從門上到房裡都裝飾著花朵圖案。阿明介紹道：「歡迎來到高級培訓室。他們剛開始在這裡工作時，我們給的工資是一個月 5300 塔卡（65.39美元），這是一開始他們啥也不會的水平。經過培訓後，他們的工資會增加到 6500 塔卡（80.2美元）。培訓往往是三個月或六個月，具體取決於你的學習速度。」

但是，在我去到那裡的時候，我看到工廠里一些女工所學習的並非如何使用新機器或看工資單。大部分女工都有著根深蒂固的性別成見。學習小組會拿到用熒光筆寫有帶有性別成見的詞語、有著不同顏色的卡片，其中一些詞語顯然指向某一性別，比如「鬍子」和「餵奶」，而另一些則至少在西方世界裡相對中性，比如「烹飪」和「管理者」。女工們需要把卡片放到藍色（男性）、粉紅（女性）和黃色（中性）三個畫在地板上的圓形區域里，將適合男性和女性的行為分類。

女工們往往會把管理歸為男性行為，做飯則歸為女性行為。這時，老師就會教女工們用新的分類方法來跳出傳統的性別偏見，目標是打破根深蒂固在女工心裡，影響他們在家裡、在工作場合看待自身的社會規範。「300位樓層經理中，只有一位是女性。這裡的女工並沒有成為經理的積極性，往往還會拒絕機會，」阿明先生說，「我想提拔更多女性，但似乎她們都害怕擔起重任。」他希望這個名為「培養促進工廠女工發揮能力的環境」（PEEWF）的培訓項目能夠改變現狀，項目也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在 Intramex 開始展開。

這種通過啟發個人來改變公司的方法不只是公司發展戰略的一部分，還有道義上的原因。「我認為需要聽取工人的意見，了解他們需要怎樣才能把工作做好，」阿明先生對 VICE 說，「了解個人權利的工人能更好地完成工作，這對每個人都是好事。」

在這方面，這個行業顯然還有很大改進空間。成衣行業推動了孟加拉的經濟增長，讓孟加拉變成出口導向型經濟，國內產品的 80% 以上均用於出口。成衣行業給孟加拉貢獻了 13% 的GDP，給逾四百萬工人創造崗位。根據世界上最大的國際人道主義組織之一 CARE 的數據，其中 80% 都是主要來自農村地區、受教育程度低的女工。儘管國內政局動蕩、腐敗叢生，儘管有 Tazreen 工廠火災事件餘波未了、熱那大廈於本周因建設落後而倒塌，成衣業仍迅猛發展。

熱那大廈事件導致一千多人喪生，這吸引了國際社會對成衣行業的關注，包括政府、工廠主以及生產活動背後的大部分西方公司。Joe Fresh、Benetton 等時裝零售商也曾在該工廠投入生產，現在大廈由於基礎設施管理薄弱而倒塌，這些公司開始爭相表示要把孟加拉建設地更安全。

最終，全世界兩百多家公司簽訂了《孟加拉消防與建築物安全協議》，這是零售商與工廠之間達成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協議，旨在讓員工工作更安全並保障員工權利（在熱那大廈倒塌前，就有許多工人向管理層投訴牆壁上出現了大量裂痕，然而這類投訴都被忽略了，由此可見亟需尊重員工權利）。

該協議將適用於超過 1600 家工廠，但是許多評論指出還有大量工廠未受監管。紐約大學斯坦恩商業與人權中心（Stern Center for Business and Human Rights）的聯合創始人莎拉·拉布羅維茲（Sarah Labowitz）做了大量研究，表明孟加拉境內的工廠數量多達近七千家。

因此，雖然有了熱那大廈的教訓，類似事故的發生也促使人們採取措施對成衣行業進行問責，但是未來依然道阻且長。孟加拉的最低工資屬於全世界最低之列，每個月只有 3000 塔卡（37.5美元）。政府不斷鎮壓人們提高工資的抗議，近幾個月已有上千工人被捕。仍有待觀察的是，工人、尤其是女工們在工廠里能否受到更多重視。雖然孟加拉民眾迎來了一位女首相，但是孟加拉的性別歧視現象依然十分嚴峻，女性遭受家暴和童婚現象折磨的比例很高，這與當前世界的上女性不斷抗爭提高話語權、努力得到重視與認可的趨勢背道而馳。

有鑒於這些問題，一直推動全球提高女性與孩童福利的 CARE 組織發起了 PEEWF 項目，目前已在孟加拉的六家工廠推行，自 2015 年來已覆蓋超過三千名女工。項目領導人阿布·塔爾（Abu Taher）解釋道：「我們的研究結果顯示，女性認為她們不能兼顧家庭和工作，不能既成為母親又成為工作上的管理者。這個培訓項目就是為了幫助他們改變成見。」

除了工廠里的培訓，該項目也廣泛深入社區，幫助女性認識自己的權利。「許多女性不敢討論自己的基本權利，比如病假或乾淨的飲用水，」塔爾說，「甚至只是獨立女廁、拿加班費之類的基本權利。」這個項目還會向女性灌輸，女性也可以自信地公開討論個人關注的問題，並且學習改變現狀的方法。

這些努力可能不算很成功，但也沒有白費。在一家工廠中，女性要求經理把原本放在車間地板上的意見箱搬到女工的宿舍里，這樣她們才能更好地提意見。在其他一些工廠里，女性在學習了關於個人權利的知識後開始大膽請病假，而不是在病到沒法上班時直接缺席，這對於經理和僱員來說是雙贏的。

「在我們的文化里，（女性）不參與大部分決策過程，」塔爾說，「我們無法一夜之間改變文化，但這是我們工作的起點。」

回到教室里，挑戰成見的課程內容已經走出工廠，影響著學生們生活的點點滴滴。一位女工說，她已經把課堂上學到的內容帶回自己的家庭生活中。「我現在知道了，我不用自己做完所有家務活，我的丈夫也可以幫忙，」她說，「現在我讓他也來做飯。」班裡的其他同學一起默契地忍住偷笑，彷彿在掩飾反抗與叛逆帶給她們的驕傲。

本報道得到蓋茨基金會撥款贊助。

作者：M. Syambra Moitozo

插圖：M. Syambra Moitozo

譯者：Joyce

來源：VICE 中國更多內容請登錄 vic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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