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培林《小滿的媽媽 月月的娘》

小滿的媽媽 月月的娘

作者丨楊培林

原創作品

晚上加班，下班遲了點，阿杏背著包低著頭往回趕，走著走著，隱隱約約阿杏就聽見後面有人老遠在跟著她，她放緩了腳步，仔細聽了聽，好像沒有了聲音，轉過建國巷，後面的腳步聲又撲踏撲踏地響了起來。

阿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上個月的十號，建國路就發生過一起針對夜班女工的持刀搶劫案，女工被搶了首飾、錢包，肩膀上划了一刀，案件到現在還沒偵破。

阿杏一邊喘氣一邊往前跑，她不敢回頭，這個巷子是條近路，晚上很少有人經過。

往前，再往前，出了巷子就是一家小超市，那兒人多，設有治安崗。

後面的腳步聲還在繼續跟著，阿杏兩腿開始有點發軟。

幾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阿杏終於跑出了巷子，還好，超市還沒打烊，她朝前一步，靠在治安崗亭玻璃外窗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瞥見裡面兩位保安，一位在低頭玩手機，一位一邊喝水一邊看監控。

阿杏好不容易才屏住了呼吸，她聽見巷子里的腳步由遠及近，從巷子裡面往出趕。

阿杏急切的想看看，這麼晚了，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在後面跟蹤她。

「啪嗒」一聲，巷子口先滾出一個圓紙盒子。

接著，一個小身子踉踉蹌蹌地摔倒在巷子口地上。

是小滿！宋小滿！

阿杏驚呆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奔下台階扶起了小滿。

怎麼是你？這麼晚，你怎麼跟在我後面？你嚇死阿姨了幾乎！

我!我！我今天過生日，奶奶切了玫瑰花蛋糕，說留給媽媽你。我想，過了今晚就不是生日蛋糕了，俺背著奶奶給媽媽你送過來，趕到廠門口，看見你下班已經，我就追著你送過來。走到巷子口，路黑，不小心跌了一跤，蛋糕也摔得稀巴爛了。

小男孩一邊委屈的敘說著，一邊抽抽搭搭地哭。

阿杏看得出來，小滿一半是腿摔疼了，更多的是心疼那塊摔碎的玫瑰花蛋糕。

阿杏認識小滿。

小滿在阿杏工廠對面的春蕾幼兒園上學。今年元旦，幼兒園組織孩子到阿杏廠里表演節目，阿杏第一次看見小滿，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表演節目時站在第一排中間，不停地左顧右盼，透亮的眸子里有一種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憂鬱。

小滿奶奶說，小滿今年五歲，老家在貴州，和奶奶租住在工廠對面深巷子筒子樓里。

提起小滿，小滿奶奶就開始掉眼淚，可憐的孩子，小滿的爸爸從貴州來到這座城市打工，認識了四川的女孩阿美，倆人談戀愛，背著雙方父母租房同居，稀里糊塗就生下了小滿。

小滿奶奶不放心，貴州老家山區本來就窮，留不住媳婦，村裡有很多沒媽的孩子。

小滿奶奶特意從老家趕到這兒幫兩位照看孩子，天天幫著做飯，洗衣，但是最終還是沒攏住阿美的心，孩子兩歲生日剛過，阿美和小滿爸爸大吵了一架，不辭而別了，已經三年過去了，沒有一絲音訊。

小滿爸爸變換著城市找工作，一邊打工一邊找阿美。只留下小滿和奶奶，仍然呆在阿美打工的工廠對面幼兒園上學。

初開始，小滿天天站在幼兒園門口等阿美媽媽來接她。他一直沒有等到。

再後來，小滿天天走到工廠門口等阿美媽媽下班，但是他還是沒有等到。

小滿的話越來越少，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脾氣暴躁。小滿奶奶帶她到醫院查過，醫生說，由於媽媽離家出走，對孩子打擊過大，孩子患了自閉症。

這種病除了藥物治療之外，最主要的是心理疏導。

阿美以前留馬尾辮，後來，小滿見了留馬尾辮的女人，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就在後面跟著，因為阿杏留著馬尾辮，小滿在廠門口看見阿杏，有時會冷不丁的抬起頭喊阿杏，媽媽！

阿杏特別同情小滿，她到小滿租住屋去過幾次。每次一進門，小滿就緊緊地拉著阿杏的手，滿臉高興地抬頭看阿杏，臨走的時候，兩手伸著攔在門口，不讓阿杏出門。

可憐的小滿，念叨媽媽念得太久，犯病時，把阿杏當她媽媽阿美了。

小滿的奶奶一邊勸孩子，一邊哭。作孽啊！現在這些年輕人，一點責任都不負，結婚快，離婚也快！怎麼就能忍心拋下自己親骨肉，離家出走呢？

老母雞沒人教，都理會帶小雞，等小雞翅膀硬了，教會小雞捉蟲子了，才肯放手啊！現如今這有些年輕當媽的女娃，怎麼就忍心丟下自家的娃娃，說走就走呢？

阿杏背著小滿順著巷子一步一步往回走，太晚了，阿杏要親自把小滿送回到奶奶身邊。

阿杏背著阿滿一邊走，一邊哼著家鄉的童謠：

月亮爺光光/把牛吆到樑上/樑上沒草/把牛吆到溝腦/溝腦打雷/把牛吆回……

小滿太困了！可憐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趴在阿杏的背上甜甜地睡著了。

月亮已經到升到城市最高層樓頂了，阿杏現在騰不開手，等一會兒送小滿返回時，她一定給老家打一個電話，大半夜，即使把家人吵醒了她也要打。

不知不覺，出來打工已經半年了，廠里老是加班不放假，一直沒時間回去，她心裡頭憋得難受，阿杏也有一個女兒，留在老家媽媽家，她的名字叫月月，這會兒她一定正在做夢，夢見阿杏媽媽背著她，哼著家鄉童謠，一步一步朝回走。

錢可以慢慢來掙，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一定要擠出時間，不離不棄地多陪伴陪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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