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與中國人的情感

最初的茶，就是最初的植物葉子。春秋以前，茶葉因為藥用價值而得到關注；之後人們有習慣將茶葉放入口中咀嚼，茶葉的清香，芬芳會起到口腔凈化一樣的作用。隋唐時，茶葉多加工成餅茶，飲用時，加調味品烹煮湯飲。明代後制茶工藝出現革新，團茶、餅茶已較多改為散茶，烹茶方法由原來的煎煮為主逐漸向沖泡為主發展。我相信最初的茶就像是我與你的最初認識一樣，一切對你的印象或者說情感都是表層化的，並沒有對你形成最確切的總結和情感把握。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在與茶的不斷接觸之中才開始出現了一些認識，再經過不斷的時間累積，最終形成了人與人之間像彼此都默許的語言一樣被儲存著的文化。

茶在被人接受為生活中的一部分的時候，是以它最基本的價值體現的，那就是飲品。但是人在飲用的時候，發現有些茶採摘的不易，製作的不易，運輸的不易，面對的客戶也不一樣，於是在艱難環境中採摘出來的好茶以及在最佳時機採摘的茶會買的貴，貴茶當然是貴族買去喝；錯過最佳採摘時機的茶只能賣的賤，賣給最普通的平民大眾。茶的等級之分就是人的等級之分，只要人有等級之分，就沒有什麼沒有等級之分。

人在滿足了最基本的需求之後，會繼續更高的需求滿足。

貴族喝茶的理由有很多種，凡是他們能說出來的理由都是合理的理由，因為整個遊戲規則就是他們制定的，窮人繞著富人在轉。但是對於富人來說歸根結底無非和兩樣東西掛在一起，一個是地位，一個是品味。在大家貴族中我們會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規矩不僅多而且複雜。為什麼，這就是他們地位與品味的象徵。不管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這是一個共性。西方很多電影中都有演繹大家貴族生活的場景，吃飯的時候會有各種杯子、碟子、刀子、叉子等琳琅滿目，錯綜複雜；禮儀上各種不同的細節動作，稍不留意就會出錯等。在中國也一樣，我們都清楚《紅樓夢》中林黛玉初到賈家時候吃飯的情形，座位安排，吃飯的各個流程，每一個細節的動作，而且也有飯前和飯後茶。可見，茶在貴族的生活中已經被安排到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如果是平民百姓，他們哪有這麼多講究，坐下來就吃，噎住了就喝水，自然輕鬆，怎麼舒服就怎麼來。

對於平民百姓，喝茶著重在「喝」上。倒一杯茶，端起來就喝了。田裡勞作累了，拿起裝在壺裡的茶水，一飲而快。如果是一個不甘於平庸的人，一杯茶，嚮往的卻是貴族的生活。對於文人墨客，肚子里稍微有些墨水的人來說，喝茶則著重在「品」上。元稹有一首以「茶」為題的詩非常有名，他用誇張的手法傳達出了品茶的妙趣，最後升華到茶道的意境和詩人的心態。

《一字至七字詩·茶》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知醉後豈堪誇。

文人有文人的樂趣，一切對茶的喜愛都從這首詩中表現了出來，從結構上看，很像金字塔的樣子。文人墨客在喝茶的時候，會將自己的思考帶入其中，就像我前幾次寫的文章里強調的，讓自己靜下來，學會思考。

《嘗茶》

劉禹錫

生怕芳叢鷹嘴芽，老郎封寄謫仙家。

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霏霏滿碗花。

《詠茶》

蘇軾

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後蔡相寵加。

爭新買寵各出意，今年斗品充貢茶。

吾君所乏豈此物，致養口體何陋耶？

洛陽相君忠孝家，可憐亦進姚黃花。

茶詩是文人的思考與茶味相結合的產物，就像茶煙是茶葉與開水的產物一樣，樹葉會燃燒，從每一個願意去思考的人心裡升騰。所以茶對於文人墨客來說，是精神靈魂的一個象徵，是現實世界與精神世界之界限的鑰匙，但並不是除了茶就沒有其他鑰匙了，只是茶這把鑰匙會讓主體進入到一個屬於茶開闢的精神世界，願意跟隨著茶煙一樣的軌跡去尋找現實之上的領域。

中國人愛茶就像是西方人對於紅酒的情感一樣，把自己最唯美的心態寄託或是跟隨在一種別具一格的味道上，然後通過這種味道幫助或是輔助自己達到某種精神的境界。茶本來沒有情感，沒有人所說的靈性，只是當這種味道和你的身體以及意識達到了最佳融合的時候，能夠滿足你的情感宣洩的時候，它就發生了升華，具有了人的情感。

中國人的情感含蓄而安靜，我覺得可以用兩件東西來代表。一杯是茶，一件是瓷器。

文/高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