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萬變13萬，人類最早抵達美洲的時間被顛覆？

乳齒象腿部骨骼化石的斷裂紋可能因石器敲打產生。來源：T. DEMéRé/SAN DIEGO NATURAL HISTORY MUSEUM

編者按：

一直以來，人們認為人類最早來到美洲的時間是1.8萬年前。最近的一項研究宣稱，考古學家在美國加州南部發現了一個距今13萬年前的古人類遺址，將人類抵達美洲的時間提前了10萬餘年，這完全顛覆了我們的認知。人類到底什麼時候來到最早抵達美洲？或許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撰文 | 惠家明（《知識分子》特約撰稿人）

責編 | 陳曉雪

《自然》雜誌（Nature）最近刊發的一項研究稱，古生物學者與考古學者在美國加州南部發現了一處古人類遺址，年代在距今13萬年前。

13萬，這個數字並不顯眼。在地球上，13萬年前的人類遺址數不勝數，乃至發現一處這樣的遺址通常都不能擠上新聞版面。13萬年前，早期人類的足跡已經遍及歐亞非，他們學會了用骨頭製作笛子，掌握了比較先進的預製石核技術（一種特殊的打擊石器的技術，先把石頭精心修理成一個龜殼的形狀，然後再製作想要的石器），有了所謂的「石器工業」。那麼，加利福尼亞的這處人類遺址可以說明什麼？

一直以來，考古學家認為，13萬年前的美洲大陸沒有人。

不僅沒有人，北美洲絕大部分地區連一隻猴子都沒有。自2500萬年前最後一群靈長類動物在北美滅絕後，這片土地的演化歷史就幾乎再無包括人在內的任何靈長類動物的參與，只有中美洲的雨林地區有少量靈長類動物的存在。當歐亞大陸、非洲大陸上演著轟轟烈烈的人類演化史之時，如孤島一般的美洲與這份熱鬧完全隔絕。人類學者普遍認為，這一局面直至末次冰期（距今7-1萬年前）才發生改變。漫長的冰期使得白令海峽海平面降低，海面結冰，美洲與亞洲短暫地連為一體。

之後發生的故事，大家可能就非常熟悉了。1.8萬年前，生活在西伯利亞的一些族群出於某種特殊的原因，成為第一批跨過白令海峽進入美洲的古人類。從此，他們逐水草而居，向東向南緩緩遷徙。這些先民一部分成為了因紐特人和印第安人的祖先，也有一部分投身於亞馬遜的林海之中。學界一直以來認為，美洲（包括格陵蘭島）所有的原住民都是他們的後代，並且所有族群的歷史都可能不超過1.8萬年。可是，加州為什麼會出現一個13萬年前的人類遺址？這可比我們的認知早了十萬年。

這一遺址位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聖迭戈，其發掘工作早在1992年就已經開始了。發掘過程中，研究人員不斷發現數量眾多的古生物化石，滅絕已久的恐狼、地獺、乳齒象、猛獁象，它們的骨骼與牙齒遺存一一展現其間。不過，一直以來並沒有人把這些化石與人類聯繫起來。然而，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古生物學家Daniel Fisher來到發掘工地後，發現其中一具雄性乳齒象的骨骼有些異樣。在這些骨骼表面，一些骨骼化石的斷裂紋呈現出典型的螺旋型骨折形態，這意味著骨骼遭受打擊應是在死亡之前，或死亡後較短一段時間。更為重要的是，就在同一遺址內，人們發現了明顯有使用痕迹的石錘和石砧。Fisher判斷，這極有可能是人類所為。

儘管當時並未進行精確的測年，人們已經認識到該遺址的年代至少在距今6萬年之前 。若是與人類扯上關係，必將是個大新聞。而這些骨骼與石塊上的痕迹是否是人類所為必須得到明確的判定。

為此，研究團隊設計了相應的石器打擊實驗。他們使用相似的石塊嘗試砸擊了大象、牛、袋鼠的肢骨直至其髓腔暴露。結果發現，大象與牛股骨上的打擊痕迹形態與乳齒象化石上所發現的極為相似。同樣的，實驗模擬石器在使用後留下的痕迹也與遺址中出土的形態一致。

研究人員由此判斷，這一頭年輕的雄性乳齒象骨骼被人類使用石器打擊過，之後其破碎的骨骼與石器都被埋藏在了同一個遺址內。那麼最關鍵的問題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這件事情到底發生在多久以前？

通常情況下，人們使用碳同位素測年法對骨骼等生物有機質進行測年。然而，最初的兩次測年實驗都失敗了，因為這些化石內缺少足夠的膠原。而且，「碳十四測年上限基本上只能到距今五萬年前」， 德國人類歷史科學研究所王傳超博士（未參與這一研究）評論說。最後，研究團隊選擇了鈾系不平衡法，利用鈾234與鈾238之間的比值進行測年。結果顯示，三例骨骼樣本的年代為距今13.07萬年前，誤差約為0.94萬年。這一數字實在是出人意料，以致質疑的聲音很快隨之而來。俄勒岡大學考古學家Jon Erlandson在接受《科學》（Science）雜誌採訪時說道：「僅僅依靠這些石頭和骨頭確定一處考古遺址，這尚不能使我信服。」許多學者也表示，他們還在期待著更有力的證據出現。

而這項研究的觀點如果成立，那就意味著我們最初的預想出現了偏差。13萬年前的美洲可能並非無人居住的荒蕪之地，但這一群人類先民到底是誰？他們又從何處來？這一切還都不得而知。或許，他們也是利用了冰期的機會從白令海峽的西岸而來。王傳超提到：「距今13至20萬年前正好是冰期，海平面下降使得西伯利亞與美洲大陸連通，這可能是先民能夠到達美洲的原因之一。」不過這批先民並不像十萬年後的同類一樣幸運，在北美洲嚴酷的自然環境中，他們未能長久立足，留給後人的線索也是屈指可數。

當他們獨自站立在從未有人類涉足的土地上時，會不會覺得孤獨呢？

參考文獻鏈接：

[1]http://www.sciencemag.org/news/2017/04/were-humans-americas-100000-years-earlier-scientists-thought

[2] Holen S R, Deméré T A, Fisher D C, et al. A 130,000-year-old archaeological site in southern California, USA[J]. Nature, 2017, 544(7651): 479-483.

製版編輯：陳婧嫻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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