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禮濤：《拆彈專家》炸香港紅隧是我的主意

《拆彈專家》導演邱禮濤

《拆彈專家》上映後，有老港片迷們看完後感到意外邱禮濤居然還能這樣拍？典型主流商業大製作，外加「以生命保護生命」的三觀正能量，如果不是裡面摻雜一些惡趣味橋段的話，你根本想像不到這是邱禮濤的電影。

素有「香港B級片之王」稱號的邱禮濤在近30年的電影生涯中拍了60多部電影和劇集，很多導演只是在年輕時用B片一試身手，而科班出身的邱禮濤似乎沒有什麼禁忌，他一直把cult風格帶到現在，去年上映的《兇手還未睡》在血腥與殘暴里，透著「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兇手」的悲觀論調。對他來說，能有機會拍自己想拍的就行，管它是什麼級別、多大的製作呢？

《拆彈專家》是邱禮濤多年來一直想拍的題材。他說，在香港地區「拆彈」方面新聞很多，但表現拆彈專家題材的電影在市場上還是一片空白。「有些所謂B級片，觀眾可能覺得投資沒有那麼大，但是對我來說都是電影，但像《拆彈專家》一定要有比較大的投資才能完成」。

面對影迷的「邱禮濤向合拍片轉型」的質疑，邱禮濤坦言，「轉型是觀眾和影評人的想法，對我來說只是想把電影拍好一點，把自己的收穫和大家分享。」

《拆彈專家》劇照

「選擇炸香港紅磡隧道是我的主意」

雖說《拆彈專家》是一部主流商業片，但經過邱禮濤操刀，有些環節和細節變得不那麼正經，還能看出他過去拍cult片的癲狂影子。姜武演的反派「火爆」是個亮點，他壞成了一個「炸彈藝術家」。

「火爆」對劉德華的報復是在香港市中心幾處安放炸彈，像是一種高手對決前的試探切磋。後面的高潮放在了炸紅磡隧道，用兩箱裝滿C4炸藥貨車將隧道兩端堵住，把隧道內車輛乘客當做人質，這樣的景象，自然而然出現在邱禮濤的腦海里。

騰訊娛樂：最早拍B片的時候是怎樣的初衷呢？自己有興趣還是考慮到市場的因素？

邱禮濤：考慮市場之前肯定要我自己有興趣，要不然拍一個你沒有興趣的電影，其實是挺辛苦的，可能熬不過去。所以拍《拆彈專家》這個意念很多年以前已經在去想了，想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會怎麼樣。當然想的時候，我覺得可以發展成為一個警匪片的故事。不過《拆彈專家》一定要有比較大的投資才能拍成。希望拍好一點，觀眾喜歡看，我也能夠把電影裡面收穫的一些東西和大家分享。

騰訊娛樂：《拆彈專家》里姜武的性格是不是有一些「cult片」的變態扭曲？

邱禮濤：你可以這樣去展開想像，但這個變態跟我以前的《人肉叉燒包》比，當然是很不一樣。因為以前拍《人肉叉燒包》的時候很年輕，想的東西也不一樣。《人肉叉燒包》是很外露的一個手法。拍一個戲，你希望更多人去看，你就不能太極端。當然我也不希望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重複之前拍過的電影，如果是這樣，我覺得挺可憐的，所以我又跑出來。

騰訊娛樂：這次《拆彈專家》完成度很高，你覺得姜武扮演的反派符合你對壞人的想像嗎？

邱禮濤：很符合。但是他不是很典型的一個反派，我在劇本裡面放了很多東西，舉一個例子，他會給小孩一瓶水，但是他除了要錢之外還想傷害劉德華，讓他感受這個傷痛。劉德華是大明星，要有一個對他來說有壓力的反派，這個戲才好看。我感覺他演得很好。還有姜武他演繹這個角色同時，找到了和別的角色的不同。

騰訊娛樂：炸紅磡隧道這種想法很大膽，是誰的主意？

邱禮濤：我前幾年想拍警匪片，選題材的時候注意到紅磡海底隧道跟生活息息相關，而且是個香港地標，不在香港的人也知道紅磡隧道，為什麼不拍一下呢？再加上和爆破相關，就開始想劇本。

騰訊娛樂：我們本來很期待劉德華最後能活著回來，最後還是讓他死了？

邱禮濤：劇本從第一稿第二稿出來，還沒有找劉德華來演這個角色之前，這個角色就是死了。當初我們發展這個劇本的時候，覺得這樣的結局比較接近真實。因為我自己看電影很多happy ending大團圓的結局，我覺得很假，現實不是這麼玩的。

騰訊娛樂：大家覺得《拆彈專家》和你之前拍的其他電影區別很大。

邱禮濤：我不覺得很大，真的，我覺得還有我的東西，人文關懷還是有的。

騰訊娛樂：你覺得拍《拆彈專家》，是自己逐漸在拍攝上的一個轉型嗎？

邱禮濤：第一，我不覺得，第二，我覺得這樣應該讓觀眾去說，不是我自己說。如果他們過去也有看我的電影，當然我要感謝他們，如果他們現在還在看我的電影，感覺我有轉變，也可以。我自己不會去考慮太多這樣的事情。

邱禮濤

「不管大眾小眾，拍電影是我作為影迷的興趣」

作為老牌香港導演，邱禮濤的電影一直備受「低俗」爭議。有影評人認為他的爛片太多，但也有專業人士覺得，他是一位被低估的香港導演，只是受制於香港現實的商業模式和環境，某些時候做出了一些必要的妥協。

學院派的邱禮濤保留著一個作為影迷的選擇趣味。不管是否拍大片，他都希望自己避免進入創作套路，避免給觀眾帶來乏味，除此之外，他心裡還有一個「電影烏托邦」：有足夠的錢拍片，觀眾可以不用花一毛錢來看。

作為電影行當的「老司機」，邱禮濤的電影觀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騰訊娛樂：有影評人說你拍得「低俗」，你會生氣嗎？

邱禮濤：低俗無所謂。電影是藝術，現在這個年代，我們說藝術不一定是那種很高雅的。你看我們現在叫古董的東西，還有現在叫藝術品的東西，在幾百年前、一千年前，它其實是很通俗的。所以我不會這樣看。是藝術與否，時間會告訴我們，像《水滸傳》還有其他的作品，不是要讀書人、很高雅的人才欣賞。

騰訊娛樂：在香港，大家生存壓力比較大，在題材和一些設置上，是不是考慮市場需求，大家有釋放壓力的需要？

邱禮濤：我覺得沒有人真的很知道市場怎麼樣，真知道市場的人肯定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有些所謂小眾電影，我也希望有機會去拍。不管大眾小眾，拍電影是我作為影迷的興趣。

騰訊娛樂：《拆彈專家》這樣的合拍片，你會考慮香港本土電影如何適應大陸市場嗎？

邱禮濤：我沒有想太多，因為我沒有這個機會得到答案，就是盡量把電影拍好，本土與否我沒有想太多。

現在好萊塢大片在中國這麼賣座，美國電影從業人員有考慮中國市場，但是之前肯定沒有考慮。像《坦泰尼克號》，沒考慮中國市場，我們還是很喜歡看。所以，有些時候我們不能太過分考慮市場，我這樣說可能老闆會覺得不對。但我看過很多機關算盡的電影，到頭來賠很多錢。所以我覺得，我們用心拍平易近人的電影就是了。

騰訊娛樂：你是導演里的「快手」，很好奇怎麼做到的呢？

邱禮濤：過去這麼多年來，我在電影行當很多不同部門都做過，我本身是攝影師，所以能在拍片時比較有效率，一個鏡頭我可以估計打燈要多少時間。很多導演希望拍得快一點，但是他們不能預期一個鏡頭要花多少時間。同時我還做過剪輯師，在拍攝時就考慮怎麼剪輯，電影製作上要快很多。

騰訊娛樂：如果不考慮拍攝的周期、經費，你想拍什麼樣的片子，有沒有考慮過？

邱禮濤：當然有啊，有些人物的傳記，我希望有機會拍。也有一些歷史的電影，我也希望有機會拍。要看時機，要看有沒有機會。其實我拍電影就希望多一點點人看。如果我真的很富有，我會用我自己的錢去拍戲，我可以讓觀眾不用付一毛錢看我的電影。因為拍電影就是給人家看，不是放在家裡自己看。

邱禮濤認為電影不能太說教

「黑暗的東西應該在電影里表現出來」

從《人肉叉燒包》到《我不賣身我賣子宮》，邱禮濤的作品總是聚焦香港邊緣群體生存的黑暗面，以及香港人對身份認同的焦慮和困惑。但他的關注並不是在電影里「說教」。電影可以「載道」，但他不想做一個評論者或思想者，「拍出來讓他們有一個發聲的機會，大家關注到這些人的存在就夠了」。

騰訊娛樂：在拍《人肉叉燒包》時，除了感官刺激之外，還有一些包括香港司法制度的反思，你希望給觀眾一些思考嗎？

邱禮濤：有，當然最好的電影就是觀眾可以娛樂。但是娛樂之外，能從電影裡面看到多一點的東西，應該是很多人去拍電影的動機。如果觀眾看完，還能讓他們多想到某一事情，這樣是最好的。

騰訊娛樂：你沒想過在電影里放進去很多自我表達？

邱禮濤：我覺得不能太過說教。有些時候，一個故事它能夠承受多少就是多少，你不能什麼都放進去，放進去這個故事就承受不了。觀眾不是來看你講道理的，通過故事去說話，這是另外一回事。日常生活裡面有些人說話太多，是挺叫人沒耐心的，其實電影也是這樣。

騰訊娛樂：所以你特別在乎觀眾的觀影感受？

邱禮濤：我在乎，但是我也不會清楚知道他們要什麼。

騰訊娛樂：你說自己喜歡法斯賓德，拍的時候會借鑒一些他們的東西嗎？

邱禮濤：不會，因為對我來說，我可能到死的那一天都不能拍到他們這麼好的電影，他很厲害。

騰訊娛樂：或許你也可以試著走他的路子。

邱禮濤：當然我們鼓勵人的時候，會鼓勵他們去走要走的路，但是現實裡面，不是你要走哪一條路就能走得到。我們應該鼓勵人家去嘗試，但是現實不是這樣美好的。

騰訊娛樂：你的電影經常關注邊緣群體，是想給他們一個發聲機會嗎？

邱禮濤：對，因為我關心邊緣群體，這是我拍電影的一個重要企圖。希望多一點人記得有這些人的存在。

騰訊娛樂：拍一些大尺度黑暗面需要勇氣吧？

邱禮濤：我覺得電影可以反映現實裡面的黑暗面，黑暗的東西也應該在電影裡面表達出來。不是到處都是好東西，把不好的東西藏起來就好像沒有發生過，我覺得這個不是現代人應有的態度。

騰訊娛樂：好多媒體人也好，電影人也好，會在意政治立場的宣揚，你拍攝時在意嗎？

邱禮濤：我不會特別在意，當然我也很尊重有些人在意。電影可以「載道」，但對我來說不是「載道」的工具。

（攝像/張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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