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朴槿惠開啟囚房生活

特約撰稿 | 啟迪 編輯 | 漆菲

本文刊載於《鳳凰周刊》2017年第12期總第613期

不論是韓國政界還是法律界都開始注意到，支持朴槿惠的人群正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一些人擔心，這可能給馬上開始的總統大選帶來不可預見的影響。

「我們絕對不能讓你們逮捕她！就算讓我們死，也要救朴總統！」3月30日早上9點，首爾江南區韓國前總統朴槿惠的私宅外，大量支持者揮舞著太極旗，情緒激動地喊著口號。朴槿惠在家門口向民眾和警衛做了簡單告別，乘車前往首爾中央法院接受審問。

次日凌晨3點，韓國首位女總統、首位彈劾被免職的國家元首，因腐敗、敲詐勒索和濫用職權等13項指控被拘留。她被逮捕時間最長為20天，收押期限到4月19日。

截至4月12日，韓國檢方已派出專案組前往首爾看守所對其進行了五次審訊，朴槿惠仍否認絕大部分指控。另據報道，朴槿惠在之前的9名律師中解聘7名律師，正在重組律師人團，並謀求改變戰略。

2017年3月31日，韓國首爾，韓國前總統朴槿惠被批捕後，乘車前往位於京畿道義王市的看守所。

落差巨大的單人囚房

從法院下發逮捕令這刻起，朴槿惠作為前總統所有的待遇就結束了。

早上4點29分，朴槿惠離開法院，乘坐一輛黑色轎車前往看守所，媒體捕捉到了那一刻她坐在車內的畫面：散發裸妝，表情黯然。

503號囚犯，成為了朴槿惠在看守所中的稱呼代號。

和所有首爾中央看守所在押人員一樣，辦理完收監手續後，她將隨身攜帶的物品和衣服寄存在拘留所，並取下固定標誌性髮髻的金屬發卡。韓國法務部稱：「她洗完澡後，換上了向未下達判決的女性提供的淡綠色冬季囚衣。」為穩定情緒，專家對她進行了心理指導。

身著貼著503號碼的囚衣、手舉姓名牌，朴槿惠在身高測量器旁拍完「犯人識別用正面照」後，拿著洗漱用品、毯子和餐具被送進「牢房」。她成為自全斗煥、盧泰愚之後第三位入獄的韓國總統。

收押朴槿惠的單人囚房約有12平方米，它由一間6人間改造而來，是全韓國看守所單人囚室平均面積的兩倍；室內有可摺疊床墊、被褥、儲物櫃、電視、小餐桌，地面上鋪有地暖。

儘管如此，對朴槿惠來說，落差還是非常巨大。她將面臨嚴峻的現實，囚房面積只有朴槿惠私宅的1/100，更難以和佔地廣闊的青瓦台相比。據稱，韓國前總統全斗煥入獄後，由於難以接受牢房生活，經常大發雷霆並拒絕進食。

一位前往韓國看守所採訪的當地記者告訴《鳳凰周刊》，初次被關押者面臨的第一個困難可能是，狹小的空間內沒有獨立衛生間，廁所和睡覺的地方在同一空間，僅由一個簡單隔擋分開。朴槿惠將在這裡親自洗碗、洗衣，並睡在地板上。

據這位記者形容，看守所內只會感受到夏天和冬天。韓國幾乎到5月初寒冷才會完全褪去，但地暖在3月中旬就結束了。3、4月的夜裡會感到寒風刺骨；房間內雖有電視，但只能看韓國廣播公司（KBS）的節目，內容大部分是經過錄製後再編輯的新聞。

看守所每餐是三菜一湯和一個主食，每餐費用不超過1440韓元。價錢雖然便宜，但由於飯菜是在押犯人們做的，質量並不差，菜譜每周一換。據韓媒報道，朴槿惠進入看守所的第一頓早飯是麵包、番茄醬和芝士。午餐是骨頭蔬菜湯配米飯、豆芽、泡菜和海帶。看守所還會提供少量小吃，例如拌干蘿蔔、紫菜、沙拉或者蘋果。

不太可能遇到熟人

2017年3月30日，朴槿惠的支持者在她的私宅外守候。 此刻朴槿惠正以犯罪嫌疑人身份出庭接受逮捕必要性審查。

朴槿惠在青瓦台時，經常有美容師、整形外科醫生、護膚專家等上門服務，在看守所她要面臨的現實是不能自帶化妝品。雖然能購買潤膚露和乳液等一些基礎護膚品，但是一天最多使用金額不能超過4萬韓元。韓媒稱，韓國前文化體育觀光部部長在看守所一個月購買的各種物品達113萬韓元。

朴槿惠將過著早上6點30分起床、晚上9點睡覺的規律生活。看守所每天上午6點和晚上8點會點名，除周日外每天有45分鐘的戶外運動時間。也為收押人員安排洗澡，一周2回，每回10分鐘。

此前有報道稱，朴槿惠在到達關押她的單人牢房時，曾一度站在原地哭泣，後在監獄官員的一再勸說下才走了進去。但首爾看守所回應稱，此類報道不實。韓國YTN電視台引述法務部的消息稱，朴槿惠相對平靜地對待拘留生活。她的辯護律師在她入獄第二天送去了8本書和50萬韓元。拘留所的相關人士稱：她現在胃口不錯，適應沒太大問題。

位於韓國京畿道義王市的首爾看守所被韓國人比作非同一般的牢房，這裡關押的幾乎都是知名政客或商業大亨。例如，前大國家黨議員李相得（前總統李明博的哥哥）、前放送通信委員長崔時仲、SK集團會長崔泰源、CJ集團會長李在賢等均曾在此收押。此次「親信干政案」的主要嫌疑人幾乎都關押於此，包括其閨蜜崔順實、青瓦台前秘書長、前文化體育觀光部部長以及三星集團副會長李在鎔。

但監獄官員表示，朴槿惠不太可能在這裡碰到熟人。看守所內男女囚犯被隔開，崔順實也於4月6日被移送到另一家看守所。

三位入獄總統情況各不同

朴槿惠是韓國憲政史上第4位被檢方傳訊的總統、第3位被逮捕的前總統。

韓國憲政史上第一位被捕的前總統是盧泰愚（1988年-1993年）。1995年 11月16日，盧泰愚因涉嫌在任時從30名企業家處收受2359.96億韓元賄賂被捕，被關進首爾看守所。

同年12月3日，盧泰愚的前任總統全斗煥（1980年-1988年）因涉嫌發動「12·12」軍事政變和籌集秘密資金被捕。當時，檢方在12月1日通知全斗煥第二天下午3時到案受訊，而全斗煥於2日上午9時在首爾私邸前發表對國民講話稱拒絕檢方傳喚，之後返回故鄉。於是，檢方於3日凌晨在其故鄉家宅將他逮捕。韓國法務部稱，此次朴槿惠的牢房內部配置也參照了前例。

盧泰愚被收押時也被關在首爾看守所，其單人囚室約有11平方米，帶有獨立衛生間和客廳。之後被關押在安養教導所的全斗煥則與普通在押人員的住所有一段距離，可以說專門為他設置了「特殊單間」，並且為防止其他人員接近還建造了隔離牆。

關押朴槿惠的囚房沒有經過特殊改造，她和一般關押犯一樣被關在同一棟樓中，只是將原本6人使用的囚房變成1人使用，並增加了部分物件。為了切斷與其他在押人員的接觸,朴槿惠的房間被安排到了1樓最角落的22號室。旁邊的兩個房間被騰空，並且安裝了隔離欄。

此次，韓國檢方對朴槿惠採取「獄中問訊」調查方式，是時隔22年後的再次採用。1995年檢方對全斗煥、盧泰愚均採取了此形式的調查。與朴槿惠因安保問題採取「獄中問訊」不同，全斗煥是因拒絕接受調查，檢方不得已才「上門」調查。從1995年12月到次年1月，檢方共對他進行了8次訪問式調查。比全斗煥更早被捕的盧泰愚也因拒絕接受調查，而在首爾看守所內進行了4次問訊。

「是否該拘捕」展開論戰

在朴槿惠被收押候審之後，韓國政治圈內的各政黨主要候選人在是否應該拘捕朴槿惠的問題上展開了激烈論戰。

最強的聲音莫過於親朴派主流的自由民主黨，他們向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提交了82名國會議員的請願書，請求採取「不拘捕問訊」調查方式。除了一些親朴派人員之外，韓國保守陣營政黨候選人劉承旼也提出，應該用前總統禮遇對待朴槿惠，進行不拘捕調查。他認為無論是從樹立國家威信和社會團結上，對前總統採取拘捕候審的調查方式都是不合適的。

目前韓國有70%的民眾支持拘捕朴槿惠，但有學者認為，拘捕朴槿惠帶來的政治影響是很複雜的，不能斷然推測它的後果。不論是韓國政界還是法律界都開始注意到，支持朴槿惠的人群正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很多人開始同情朴槿惠的處境，部分輿論開始倒向保守派和挺朴派。一些人擔心，這可能給馬上開始的總統大選帶來不可預見的影響。

一位曾在首爾看守所工作的獄警稱：朴槿惠已是65歲，首次拘留所的生活可能會讓她的身體難以適應。除非給她配有專屬看護人，不然很難保證她的身體不會出現問題。他說，作為一個國家的前總統，朴槿惠的處境令人心酸。

不過，政壇內也有觀點認為，朴槿惠被拘捕可以緩和目前複雜的國內政局矛盾，對於朴槿惠下一步的命運反而有利。目前，朴槿惠的重要親信們幾乎都被拘捕接收審查，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在三清洞的私宅等待結果，反而對於這一事件的下一步處理以及解決問題不利。即使能避免此次被拘捕，如果法院判決她罪名成立、獲罪入獄的話，或許更難接受被捕的結果。

朴槿惠的拘押期限截止於4月19日，檢方會在這20天里對朴槿惠進行進一步調查，並在調查結束之後正式起訴朴槿惠。有專家認為，鑒於4月17日韓國總統大選競選活動正式開始，為了避免對選舉產生影響或政治爭議，檢方很可能在此之前對朴槿惠提起公訴。司法界普遍認為，朴槿惠案一審判決可能定於10月中旬。如果法院認定為貪污罪，朴的量刑可能是15年以上。

但部分韓國學者認為，即便最終法院判決朴槿惠有罪，像全斗煥、盧泰愚等前總統一樣，她被下屆政府赦免的可能性很高。

1997年4月，韓國法院對於兩人的二審判決結果是全斗煥無期徒刑、盧泰愚12年有期徒刑。但在8個月後，他們得到時任總統金大中的特別赦免，總共分別度過了2年多的牢獄生活。

隨著朴槿惠被收押入獄，韓國歷史上首位女總統的時代也「落幕」了。當她黯然走向首爾看守所，注視著她的支持者們流下了眼淚。「朴槿惠的下台意味著讓很多韓國人緬懷的朴正熙時代的徹底結束，韓國從此步入一個新時代。希望歷史不要在下一任總統身上重蹈覆轍。」一位前韓國駐華外交官如此說。

新媒體編輯 | 豐澤 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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