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蘇州二日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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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本來就要去蘇州看戲的,因為加班,忍痛轉了戲票,默默安慰自己,等拿到加班費,再去白相豈不更快活。
五一正是初夏,藝圃薔薇恰逢花季,只這半月光景,錯過一年再無。於是定了主意,在這暮春時分又入吳門,車子載我入城時,與平門相望,如逢故友。
蘇州站
到蘇州大概十數次,從不覺得厭倦,還覺得沒有看遍每個季節月份的風景,沒有訪遍每處隱逸幽藏的古迹,沒有聽遍每段迤邐悠揚的戲文,沒有了解每個風致動人的舊聞。蘇州於我,彷彿一個與舊時光舊人事相通相交的媒介,通過這城市保存的遺迹遺韻,我得以感知前人的生活狀態和生活情趣,且喜,它還在流動持續。
我在蘇州城內,幾乎都靠走路,老城不大,古迹往往相鄰相近,所以連公交都不用坐,只靠雙腿,可能你去目的地的路上,就發現新的有趣的東西,心裡暗喜,原來書上說的老巷子還存在,原來這巷子里還藏著一些老房子和文保,原來這看似不起眼大門後面是一座亭台樓閣俱全的花園。在蘇州,這些偶遇的驚喜隨時可能產生,讓人讚歎感慨,如獲至寶。
酒店在中街路上,北面是桃花塢大街,東面是觀前街,南面是景德路,西面有西百花巷、王洗馬巷、宋仙洲巷,靠近吳趨坊一帶。位置極好,隨意走走,就是居民區和文保古迹,看多了蘇州的風景名勝,總覺得遊人的身份不夠落地,還是充一個本地人,走走尋常巷陌,探探人間煙火比較實在。
第一天到時已是晌午,在車站猶豫半天,新開的四號線人太多,沒什麼耐心排隊。到酒店後先到蘇州崑劇院,四月的戲沒看,這次還得補上,雖不是同場,但興味仍足。
蘇州崑劇院的新劇院第一次去,塗了防晒,頂著太陽,一路走過去,劇院旁邊有正在建造的別墅群,白牆黛瓦,蘇式風格。
在蘇州看崑曲的機會不算多,因為多是節假日來,很難趕上合意的演出,上一次記得是在崑曲博物館,肖向平和呂佳的《玉簪記》,卻因為趕車沒有看完。而那些茶館,園林的演出也不十分專業,且往往都是牡丹亭這類。蘇崑開了小劇場後,定期演出折子戲,涉及各個行當,並不拘泥才子佳人。
當日下午有三場戲,分別為《拾畫叫畫》、《爛柯山.前逼》、《十五貫.訪鼠測字》,除了第一折,其他都是第一次看的現場。拾畫叫畫說的是柳夢梅撿到杜麗娘肖像畫後的一系列心情變化,演員很年輕,無功無過,扮相好看。前逼說的是朱買臣與夫人一段貧賤夫妻的口角。訪鼠測字說的是官員況鍾扮成算命先生去試探嫌犯婁阿鼠。這段戲我印象很深,因為十五貫對崑曲的意義非凡,有一齣戲救活一個劇種的說法,況鍾是真實存在的人物,是一個對蘇州百姓有很大恩惠的清正官員。蘇州百姓對於感念的人,紀念的方式除了塑像,立傳,更愛把他們寫入戲文,粉墨登場,口口傳唱,有生動形象的儀式感。散戲後,況鐘的演員卸了髯口,穿著戲服從我們身後走上來,前面有人擋住了他也沒叫,就等人走。然後匆匆坐電梯下樓。這種風度與所演人物契合,令人敬服。
拾畫叫畫
前逼
訪鼠測字
三場折子戲,時間不長,只一個小時。我從劇院出來,又走到北寺塔。這是老城區最高的建築,任何建築都不得超過他,這條規定,得以保存這座古城的舊觀,實屬不易。我本想登塔一覽城景,卻不想塔門封閉,並不開放。於是只能在寺內走走,聞了聞香火氣。
北寺塔
第二日早起往西,從吳趨坊拐到藝圃,看薔薇花。藝圃原先並不出名,因為一部紀錄片和遊人攻略而漸漸被人關注,這不是壞事,比起門庭若市的拙政園,藝圃的人口密度和價格都很客氣。
藝圃的薔薇名聲在外,進門就可看見,滿牆滿枝,垂墜人前,風來搖曳,觸手可及。且一枝上的花色不同,粉紫相雜,十分可愛。薔薇是春末開花,此時盛極將衰,也意味著春也不久了。許多遊客拍花贊花,我也跟著,好東西需要人來誇,來賞,不必寂寂無聞。
記得一首詞,正好應景: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藝圃里的延光閣視角最好,裡面可以坐著吃茶看景,本地人居多,蘇白此起彼伏,令人羨慕,遊人的片刻體驗,在他們生活里卻是日常,還是有傳承性的。這份悠情愜意,幾乎是每個蘇州人生來就能鑒賞和享受的。
延光閣
浴鷗小院
我在延光閣後的博雅堂前坐下,靠著廊下柱子,感覺可以到天荒地老,不覺身是異客。
下午到附近的五峰園,一分鐘就可以看完的小園,無需門票。聽說有隻可愛的任人調戲的喵,卻不得見。看了五座假山,一座柳毅亭,園內也有茶室,是主廳五峰山房所在。園子主人與藝圃的同屬文徵明家族,這是家族的造園風氣。
五峰園的五峰
五峰山房
晚上有常熟朋友來,一起吃飯,然後去慢書房看講座,講座人正是神交已久的青簡,她鏡頭裡的園林小景是我所愛,雖也力求模仿,但神韻不及許多。而且我很佩服她不止在江南一帶遊走,更遠赴北疆,不畏艱苦。她說自己學過畫,懂得如何構圖與擇景,這一點是可以從她的園林照中體現的,她懂得如何排布單個好看的景緻,使他們有組合、搭配、層次,不只是單調的呈現,這需要一種對美的敏銳感,不易習得。
我拿了她的新書《廿四》,在結束後請她簽字,並且表明了自己的網路身份,這種能在現實里主動表明真身的興奮感很久不曾體會,青簡和我想像的沒有二致,婉約內斂,說話溫聲,印象很好。她與我說正在拍各處的園林,要做一本書。很是期待。
蘇州二日,春風得意。看戲,賞花,遊園,會友。想起賓至如歸,大概就是這種感覺。這座城市的歷史久遠,人文薈萃,只取一段,也能讓我流連不舍,夢縈魂牽。
今年大概還會去第三次,去看合肥張家的家族展覽。
蘇州的貓
(全文完)
本文作者「曼殊君」,現居寧波,目前已發表了70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曼殊君」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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