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坦克發展過程中的「無名英雄」：下馬的二代坦克

有些初接觸軍事的朋友可能會有這樣的疑問：中國坦克好像「跳級」了？怎麼一下子從5對負重輪的圓腦袋59坦克變成了96系列和99系列的楔形腦袋？

59式坦克的卵形炮塔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解放軍裝甲兵的象徵

解放軍裝甲兵主力96A

解放軍裝甲兵精銳99A

這畫風變化的確實略大，給人一種感覺是解放軍直接跳過了二代坦克，直接從一代坦克「跳級」到了三代坦克。

這個說法其實是不對的，96A本身就是二代半坦克，雖然性能上可以媲美一些早期三代坦克，但終歸是「二代底盤扣三代炮塔」的產物，解放軍也有自己的二代坦克80/88式，但是確實裝備數量很少，這就要從解放軍二代坦克發展說起了。

88A坦克裝備數量很少，很快就被96坦克取代，存在感很低。

中國最早的二代坦克發展要追溯到20世紀60年代,1969年珍寶島衝突之後，解放軍繳獲了一輛蘇聯的T-52坦克，其在當時的優越性能對軍方造成了很大震撼，當時解放軍所有的反坦克武器都對此無能為力，由此掀起了一場「反坦克武器大會戰」。實際上二代坦克研製要在繳獲T-62之前，69式坦克就算是一次不太成功的嘗試，但是T-62的出現導致了整個指標推倒重來。之後這種事情在研製99坦克的時候還出現了一次。

被繳獲的蘇聯T-62坦克

69式坦克並不成功

1970年2月，我國坦克研製部門組成了724會戰指揮部，擬採用「內外三結合」的方式開展研製工作。其中「外部三結合」是部隊、工廠、院校三結合，「內部三結合」是工人、技術人員和領導幹部三結合。當時研製工作的指導思想是「新的中型坦克要適應人民軍隊的特點，有利於發揮人的因素，適應於打近戰、夜戰、運動戰等戰略戰術，使其在未來的人民戰爭中能夠發揮更大的威力，整車與部件的研製必須抓住主要矛盾，著重增加威力，提高機動性」。

戰技指標也有具體的要求。整車重量要求不大於37.5噸，主要武器採用1門120毫米滑膛炮，要求裝備反坦克導彈發射裝置。動力裝置採用柴油發動機，功率為650～680馬力。

傳動系統和行動系統有兩種方案。第一種方案是「三液」方案，即液力變速箱，液氣懸掛以及液壓操縱。第二種方案是「三機」方案，即機械變速箱，機械式懸掛以及機械操縱。

裝甲防護方面沒有更高要求，保持59式坦克同樣水平即可。

這個指數指標對於當時的中國來說無異於「放衛星」，但是軍工部門還是努力製造出了樣車，這就是WZ122

經過兩三年的努力，針對上述「三液」、「三機」兩種方案，均製造出了樣車。第一輛122型戰車原型車在1970年9月25日出廠，其中「三液」樣車裝有二自由度行星變速箱，具有3個前進檔和1個倒檔，轉向裝置為濕式二級行星轉向機，制動裝置為濕式制動器，兩級行星側傳動，液壓操縱。行動部分裝有可調式液氣懸掛，液壓可調式履帶張緊裝置、鋁合金負重輪及單銷金屬履帶。

「三液」樣車

「三機」樣車被稱為WZ1221或WZ122B，吸取了「三液」技術要求過高的教訓，裝有固定軸式變速箱，具有5個前進檔和1個倒檔，轉向裝置為二級行星轉向機，帶式制動器、液壓助力操縱，行動部分為扭桿、葉片式減震器、鋼質負重輪。

「三機」樣車

現存於某地的WZ1221

經過試車檢驗，在整車性能上與部件結構上均存在著不少技術難點，仍需進行大量的部件攻關與試驗工作。但當時國內正處於「文化大革命」階段，生產失調，參加會戰的組成人員陸續撤離，試製、試驗工作停頓了。

「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1977年第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全國各項工作恢復整頓，兵器工業也開始轉入正軌，兵器部重新組織了二代坦克的論證工作。在1978年4月，國防科工委與五機部在山西大同召開784號會議，再度提出第二代主力戰車的研發方案，重新擬定各種研發目標，並對戰術戰技進行論證。依照784號會議的最後決定，解放軍第二代戰車將以西德新開發的豹二戰車為技術指標，指定617廠（後來的北方工業公司）與201所為研發單位，主要的假想敵則為蘇聯的T-72戰車；而五機部也隨後成立會戰指揮部，任命了總設計師與副總設計師，並成分別立底盤、發動機、火炮、彈藥、火控等分指揮部，決定首先開發論證用原型車，透過原型車研製對全車構型、整體布局、動力、傳動、懸吊承載、操縱、火炮、射控等主要部件進行初步設計驗證，為下一代戰車累積經驗。為此，整車初步確定為43～45噸，發動機功率達到900～1000馬力，最大行駛速度為65千米/小時，公路平均速度為45千米/小時，火炮為120毫米滑膛炮，火控系統為以計算機為中心的綜合火控系統，整車具有三防、滅火抑爆功能，有夜戰能力(紅外夜視)，有熱煙幕及拋射式煙幕裝置，有潛渡功能。

這就是被稱為「中國豹」的WZ1224坦克

WZ1224的目標，早期版本豹2坦克，圖中是豹2A1，第二和第三批次的豹2，如果按照這個目標，WZ1224應該算作三代坦克

WZ1224安裝120mm或130mm火炮，發動機功率為900～1000馬力，計劃於八十年代初完成研製定型，業內稱為新二代。該車能指標合理，設計相對保守（固定軸式液力機械變速箱、二級行星轉向機構），具備相應技術基礎，是完全可能按計劃搞出來的，可以讓我們的裝甲部隊提前10年左右用上豹2早期水平的主戰。

WZ1224試驗坦克，頗具現代化氣息，甚至比早期的96和99坦克更加現代化，動力艙頂蓋上的兩個圓孔為環形散熱器，炮塔前部為複合裝甲

WZ1224正面

在1978年3月，第一輛WZ1224原型車出廠。揚棄了一貫的鑄造炮塔，而改由高強度鋼板焊接而成，主炮彈艙移至炮塔尾部，實踐了主炮彈藥隔艙化理念。正面加裝楔形複合裝甲套件。武裝方面，使用120mm滑膛炮，能使用翼穩脫殼穿甲彈、高爆穿甲彈與高爆榴彈，當時甚至有計劃為WZ1224研發自動裝填系統，以抗衡同樣擁有自動裝填系統的T-64/72，計畫使用的裝彈系統配合戰車構型而安裝於炮塔尾艙，採用平推式設計，裝彈機容量17發。

WZ1224跑車測試

火炮方面，相關單位從1977年春天展開120mm高膛壓滑膛炮的初步論證，並在1978年12月開始研發工作，並於1979年2月19日完成首度試射。在測試中，此型火炮的炮口初速達到1700m/s，並能以1300m/s的速度擊穿厚120mm、68度傾斜的鋼板，或以1411.2m/s的速度擊穿厚度204mm、傾斜68度的裝甲。

WZ1224試驗坦克，車尾部正上方是安裝的測試儀器；車尾右側的方形物體是臨時安裝的機油熱交換器；車首前部是臨時安裝的配重鐵，以代替複合裝甲。

加裝偽裝網的WZ1224坦克，注意它使用了掛膠履帶

動力方面，最初相關單位提出了兩個國產發動機選擇方案，第一是12150ZLV型12汽缸渦輪增壓柴油發動機的改良型，功率提高為736KW（約987匹馬力），第二則是8V165型，兩者功率相仿。由於國產動力系統尚須時間研發驗證，原型車先使用原裝進口的MTUMB-8V331TC41民用型柴油機，傳動與操縱系統包括xx廠生產的固定軸式液力機械變速箱、二級行星齒輪轉向機構，液壓輔助操縱裝置等，發動機採用板翅式環形水散熱器，風扇驅動裝置則為液力耦合器調速機構，發動機室頂蓋上有兩個圓形的風扇散熱口。

WZ1224採用縱置發動機配置，整個動力包件能迅速吊裝，簡化了後勤作業。承載系統也是引進的技術，包括高強度扭力桿，摩擦式減震器，擁有六對承載輪與三對頂支輪，採用雙鞘履帶，可加裝橡膠塊來降低損耗。

廠房外的WZ1224，通過對樣車WZ1224的綜合性能進行評估、研製與試驗，樣車WZ1224完成了其歷史使命，研製工作也進入了二代坦克的初樣車設計階段。

WZ1224樣車炮塔由特種鋼板焊接而成，這可能是我國最早的焊接炮塔坦克，炮塔前部加有可更換式複合甲板，增強了正面防護能力，還可根據發展變更複合甲板，是一個很好的方案。炮塔內部寬敞，有較好的人機工效。炮塔後部有尾艙，用以安裝17發自動裝彈機。但由於自動裝彈機未研製成功，再加上當時設計的主導思想仍是以半球形鑄造炮塔為主，因而該方案未能進一步發展。

由於發動機方案仍難以確定，決定按兩種型號繼續試驗，初樣車代號為WZ1226和WZ1226F2。WZ1226和WZ1226F2樣車外形相同，兩車主要區別是動力室。WZ1226裝的是8V165型發動機，WZ1226F2裝的是12V150型發動機，功率均為736千瓦（1000馬力）。

WZ1226與WZ1226F2並未繼續使用WZ1224的新型焊接炮塔，而回到了傳統式的鑄造炮塔，不過車體前部加裝新開發的683型複合裝甲。火力方面，WZ1226和WZ1226F2繼續沿用WZ1224的120mm滑膛炮，裝填機構簡化為半自動。

在1224上進行炮塔簡化的1226

WZ1226

這是在自主研製的車輛底盤上第一次嘗試使用方向盤，據說當時因為沒太有經驗，專門去研究了當年越南戰爭結束後越方以武元甲大將名義贈送我國的那輛M48坦克的對應結構。

目前陳列在北方車輛研究所的M48A3坦克，是越南武元甲大將1975年以個人名義送給中國國防部長葉劍英的生日賀禮。測試人員專門提到了「駕駛員的轉向機構是一個橢圓形的方向盤」

然而這些原型車完全揚棄熟悉的俄式架構，且技術超越當時工業能力甚多，導致問題叢生。而在稍早，617廠也以現有69式坦克為基礎進行發展一個名為69-3型的方案，由方慰先擔任總工程師，以617廠原先設計的69為基礎，引進若干西方新技術而成。

由於1226與1226F2等原型車短期內無法克服瓶頸，因此在1981年決定，以69-3的火炮與射控系統，結合WZ-1224/1226的部分技術（底盤、承載等），正式作為第二代主戰坦克，並由當時國防部長張愛萍正式命名為80式，而WZ1226等原型車則予以終止，作為未來第三代主戰坦克的技術儲備。

80式坦克的底盤是源自WZ-1224/1226的，但是炮塔又回歸了59式的卵形炮塔，主炮也不是120mm滑膛炮而是105mm線膛炮

相比於前面提到的WZ122，WZ1124和WZ1226是文革後立項的，與文革前期立項的二代坦克有區別，被稱為新二代坦克。其指標並不衛星，研製也是井然有序卓有成效，技術上並不存在極大困難。下馬純粹是國家的國防計劃調整因素，受到82會議影響，軍隊要讓路支援經濟建設，國防經費緊縮，一代改進的80式由於成本較低獲得部隊認可。因此後二代坦克最後仍然以下馬告終。不過隨後80末90初新的三代坦克上馬。中國最終走出了用一代改進的80系列過渡（終極產物96改），然後直接上馬三代坦克（目前階段99A）這樣一條道路。

1981年，80式坦克被定為二代主戰坦克，因此，上述幾種試驗車便成為後來的三代主戰坦克前期預研樣車和技術積累，在中國坦克發展史上留下了它的足跡。

當時立項研製wz1224坦克時，曾計劃為它配套研製120毫米和130毫米兩種坦克炮，後來由於1224最終下馬，而又準備在後來的三代主戰坦克上使用仿製的125毫米坦克炮，所以研製出來的120毫米炮經過了一番波折之後被用在了89式自行反坦克炮上，而130毫米坦克炮研製發展計劃則隨之取消。

1977年春，五機部和十幾個單位組織展開了自行反坦克炮的系統論證工作。1978年12月，120毫米高膛壓滑膛炮作為新型主戰坦克和自行反坦克炮的研製任務由五機部和裝甲兵正式下達。年底，3門高膛壓彈道炮問世。1979年2月19日試炮成功。正當120毫米坦克炮及其配套彈種的研製工作順利進行之時，與之配套的新型坦克無疾而終。馬上就要進入設計定型的120毫米火炮項目隨即中斷。為了保住即將到手的勞動成果，某廠決定將120毫米坦克炮裝在83式152毫米自行加榴炮的321型底盤上，進行了120毫米坦克炮和穿甲彈的工廠定型試驗。這也就是後來的89式自行反坦克炮。

（作者：大炮兵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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