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歸一，不妨叫這孩子重陽吧！

01

冬日，黃昏，落日，不覺涼意襲身。

找遍大江南北，終於找到這處院落。破敗的光景，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光。

其實，也是，我也已經白髮飄飄。四十年的光景，任是那枯木逢春又再枯了。

我，悄無聲息，飄進了院子。

「你，終於還是來了。」床頭的老婦說道。

我不驚訝。這等高手，想必覺出我的到來，也是容易的事情。

「是，我來了。」

「你來做什麼呢？」

「我來，你便是死。」我輕描淡寫。

02

老婦孱弱的扶著床邊坐起來，乾咳了兩聲。

「可否留我一天性命，我想吃碗陽春麵」。老婦對著我說，有氣無力。

我吃了一驚，四十年的光陰，我隱居深山，就為了琢磨破解你們的招式，而如今是來殺你，你卻要我給你上碗陽春麵？

「四十年了，沒再下過廚。不太會做了。」我說。

「不礙事。村口有家王記麵店，幫我叫上一碗？以前老頭子總愛給我下陽春麵吃。」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起一絲風，掠出院子，去那村口的麵店里。

「夥計，來兩碗陽春麵。一碗這裡吃，一碗帶走。」我坐下，給自己也叫了一碗面。著實有些餓了，為了尋那些仇人，我也有些餓了。

03

國破山河雖在，城春草木卻枯。奈何奈何。

我拿著陽春麵回到院子，老婦顫抖著雙手，拿捏著一雙筷子，滋遛滋遛的吃著，吃著吃著竟然還留下了淚。

我想，這等狠毒之人，怎麼會能有眼淚！當年殺我父母妻子，又可曾心軟？

我不能動慈悲之心。我不是佛，不是少林那幫和尚！

「你對我有多恨？」老婦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忘不了當年。」

「當年，我們不知你文官出身，以為你是武林中人，一時鑄成大錯。」

我背過身去，不想聽。若非當年，如今我也已經子孫滿堂，告老歸鄉，其樂融融的了。

「留我一日吧。明日隨你如何，都行。我想，想想以前的人，和以前的事。」老婦說道。

「好。」我飄出了院子，在門外候著。天更黑了，沒有月亮，有幾聲犬吠，有氣無力。

04

天微微亮。

我飄進了院子。老婦斜倚在床頭，無聲無息。我往她脖子一探，卻是死了。終於這仇我沒能報。

也罷也罷。仇人都死了，當年的恨，又還如何找人去解？一入江湖歲月催，四十年了，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後，何去何從？年少輕狂時，無非是想考取功名，做一番「文官提筆安天下」的志向，到頭來，國沒了，君沒了，家沒了。

也罷也罷。

埋了老婦。來到村口的王記麵店。老闆正忙著。

「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子終日乾乾.....」。稚嫩的讀書聲傳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捧著《周易》搖頭晃腦的念著。

05

「先生，你可知這句話什麼意思？」孩童捧著書問我，一臉的稚氣。

「客官，你別介意，孩子小，不懂事。」老闆說道，「九九，快去那邊坐著，自己念。」

九九，這名字有意思。我說：「不妨不妨，我也念過一些書，周易還是略懂略懂」。一招手，叫那孩童過來。

「為何要讀這易經？」我問。

「看不懂，所以想讀。」孩童說道。

「這倒不礙事。不懂讀著讀著便就懂了。有筆嗎？」

孩童給我拿來一支筆，沾沾墨水，我在孩童書頁空白處，寫下一些見解，這四十年來對道家之書的一番領悟。

面吃完了，字寫了一千多言，交給孩童。

「不懂沒事，這一千多言，想來也是道家真解。你慢慢讀，以後就會懂了。」我對孩童說。

付完錢，我說：「老闆，九九是個聰明的孩子，於文於武以後都會有造詣的。只是這名字有點小氣，九九歸一，九九重陽，不妨叫他重陽吧。」

06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塵世已無仇恨，我決定在草廬里寫一本書，該有幾萬字吧。也算對自己此生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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