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偷窺你？

在「天眼」的注視下

我們無所遁形

數天前，360科技公司的小水滴（智能攝像機）因為拍攝學校課堂、餐館後廚及大廳、內衣店、按摩店等公共及非公共場合，並直播至旗下網路直播平台「水滴直播」，被網友批評涉嫌侵犯隱私，遭到眾媒體曝光，引發社會爭議。

據此，360方面強調，水滴平台上所有直播畫面都是由機主購買小水滴後自行安裝，並由用戶自主操作下分享直播的。而且，截止目前，平台上未發現非用戶本人不知情分享的內容，不存在盜播/誤播可能性。

水滴直播項目負責人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應稱，水滴直播平台完全是公益性質的，為愛好分享的用戶提供分享生活的途徑。這句回應的本質是在表達他們只提供技術支持，至於分享與否是用戶的主動行為，跟平台無關。

另外，對於媒體報道中提及的直播可能涉及其他人隱私問題，水滴平台對此的處理意見是：截止2017年5月31日中午12點，所有在水滴平台開通直播的商家，必須在直播區域設置明顯直播提示，張貼提示貼紙以提示顧客，對不按要求設置提示的機主，水滴平台將強制商家停止直播。

提示貼紙示例如下：

從公關角度來看整這個官方回應幾乎滴水不漏，新聞中提及的所有質疑都被幾近完美的化解，這件事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但筆者真正在意的問題是，不管是用戶自主操作還是公司默認開啟，當水滴直播首開「將生活實時直播」這個風氣的時候，直播這件事可能真的要開始侵入我們的生活了。

說要保護隱私，真的保護得了嗎？

從法理上講，隱私是什麼？隱私是一種與公共利益、群體利益無關，當事人不願他人知道或他人不便知道的個人信息，（只能公開於有保密義務的人）當事人不願他人干涉或他人不便干涉的個人私事，以及當事人不願他人侵入或他人不便侵入的個人領域。

拿餐廳舉例：從整體構造上來說，餐廳毫無疑問是個公共空間。但從餐廳的使用目的上講，很多顧客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吃飯而吃飯，飯桌上講的故事、聊的八卦、談的合作都一定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意味著每個獨立的正在使用的餐桌，其實處於一個絕對公共和絕對私密之間的半私密狀態。

從這個角度出發，如果有攝像頭對著餐廳某張餐桌在拍攝，並且還直播出去為公眾所看見的時候，那其實就是毫無疑的侵犯隱私了。換句話說，360要求商家必須張貼顯眼標籤的處理意見，其本質上並不是為了解決問題，而是把問題又踢給了購買小水滴攝像機的商家們。

我們一定不會願意自己吃飯時的狀態被直播，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接受餐廳有攝像頭並直播的行為。張貼即告知，收到告知的我們必然不會繼續選擇這家餐廳，這對餐廳的傷害是致命的。但是客觀來講，直播對於餐廳來說，本身確實是一種價廉物美的宣傳方式，而攝像頭本身又確實具備監控功能，到底要不要棄用直播功能和攝像頭，反而成了兩難的抉擇。

基於此，筆者認為將會有一部分商家為了避免張貼告示傷害客源，明面上停用，但暗地裡還是會繼續開通直播功能。360方面表示自己已經建立了舉報渠道，只要接到用戶關於隱私的投訴，水滴會在第一時間進行下線處理。

對此，筆者其實只想問一句，如果商家真的不主動張貼告示，到底誰會去舉報呢？

商家當然不會自己舉報自己；而商家的顧客沒那麼容易發現攝像頭，就算髮現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正在被直播，他們更不一定就是360的用戶，對他們來說舉報門檻實在太高了；觀看直播的人本身就是直播的受眾，他們也一定不會去舉報。

如果360組織一組糾察小隊專司監察此事呢？在水滴直播上「商家」頻道下，共計162頁直播窗口，每頁都有16個直播間，覆蓋範圍達包含港澳台在內的全國。這麼多上了直播的商家，360恐怕很難做到地毯式的篩查吧？

從演繹到生活，直播的邊界還在擴大

水滴直播上的內容還有什麼？除了商家們，還有每個人真正的生活。

直播為什麼曾飽受詬病，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演繹太過」：暴露色情、宣揚審丑、嘩眾取寵，越是奔著下三路去的直播越是受到民眾追捧。但不管怎麼樣，大家還是心知肚明的，鏡頭前的他們不是生活中真實的他們，這都是「演」出來的。如果最後能博君一笑，再收上兩個紅包，其實也不失為這類直播的「獨特魅力」。

但反觀水滴直播，不僅不演繹，反而「如實描述」，可以說是開創先河了。

（生活頻道頗受觀眾追捧，標紅圈的均為超十萬觀看次數的直播間）

在水底直播上，除了生活頻道，還有運動、教育、寵物、風景等「軟生活」頻道。尤其是風景頻道，其覆蓋範圍之廣，覆蓋人群之多，從功能上說跟室外的監視器（閉路攝像頭）幾乎一模一樣。

但是非家用的攝像頭，到底能不能隨便裝呢？按照我國現行的規定，涉及到隱私，影響生活，公共場合的如馬路等需要到公安局備案審核通過才能安裝。這裡不禁想問一句，對著室外的那些直播間的機主們，你們都去公安局備案了嗎？

有一部名為《楚門的世界》的科幻電影：楚門是一檔熱門肥皂劇的主人公，自打他出生開始，他身邊的所有事情都是虛假的，他的愛人、親人和朋友其實全都是演員，他生活中的每一秒鐘，不管是吃飯、工作、睡覺甚至上廁所和做愛，都有上千部看不見的攝像機在對著他，每時每刻全世界都在注視著他，但他本人對此渾然不知。最終楚門還是發現了這個可怕的事實，他不惜一切代價走出了這個虛擬的世界。

這部電影的上映時間是1998年，距離現在已經快20年了，但電影里對未來的擔憂卻一點也不過時，甚至正在一點點成為現實。

無獨有偶，不僅僅是360，騰訊的QQ在去年也上線了一個名為「公共攝像頭」的功能，其本質也是藉助網路技術使得公共攝像頭拍攝的內容被實時直播到網上。但在當時沒有引起較大反響，後期也未做過相關宣傳，了解該功能的人並不多。但這也從側面證實了，現在的科技巨頭們已經擁有了相對基礎的觀「天下」的能力，而這應該只是個開始。

還記得《速度與激情7》裡面的「天眼」系統嗎？那個東西距離真正出現的時候大概不會太遠了。

娛樂逐漸成為了生活的入侵者，而科技則成了幫凶，法律與道德袖手旁觀，而我們還樂在其中。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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