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風雲》：既然扛起「良心」大旗 就別怪觀眾較真

「低開高走」似乎已經成為正午陽光劇的一個特點，而正午的新劇《外科風雲》，自開播以來無論收視還是口碑都遭遇了「低開」，但這一次似乎難以再次「逆襲」了。

經歷了《偽裝者》、《琅琊榜》、《歡樂頌》等大熱劇集的口碑與人氣的積累，與曾經打造了《闖關東》、《北平無戰事》等國劇經典的山影集團的底色，共同造就了「正午陽光出品」的「良心劇」的代名詞地位，「正午出品，必屬精品」不僅僅是一句營銷口號，也內化為觀眾們的共識，塑造著觀看者的期待。這句極高的評價正像高懸於「正午陽光」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捧」的另一面就是危險的「捧殺」。這一次，我們看到了這把「懸頂之劍」終於落下，日前，面對劇集中出現的許多醫學與醫療專業性錯誤，《外科風雲》的官方微博發表聲明並誠懇道歉。

誠然，作為一部行業劇，對拍攝團隊在細節與專業性上有著更高的要求，但著重表現戲劇化的矛盾衝突的《外科風雲》，本質上還是影視劇作品，而不應被當做醫學教學片或科普紀錄片來看。《外科風雲》被吐槽出現了如：穿手術衣違反無菌原則、室顫心電圖圖形不正確等專業錯誤，這些「苛責」的背後其實是「正午陽光」一直以來「處女座劇組」、「細節控」、「業界第一良心」等營銷搭建起的「國劇之光」形象的一次「墜落」。或者說，觀眾的評價本就是「任性」的，這個「任性」與先在的心理預期相關，一旦接受了「良心劇」的設定、帶著高期待來看一部作品，呈現效果上的落差就會變成評分上的難如人意——《外科風雲》只獲得了豆瓣7.5分的評分。

從完成度來看，可以說《外科風雲》還是在多維度上呈現出了醫療行業的「全景」，編劇朱朱醫學生出身的「田野」體驗，寫實地表現了無理取鬧的「醫鬧」、醫療保險問題、救災搶險問題、艾滋病患問題、醫藥利益環、人性倫理與科學的碰撞等等，讓我們看到，除了「醫者仁心」這一命題，還有醫學作為現代科學其中「死亡」的意義、統計與數據的殘酷。劇集表現出的層次與廣度，較之於此前多數披著醫療職場的「皮」去談情說愛的「偽醫療劇」，都讓我們能更深入地了解了醫療行業內部，也對醫生有了更多的理解。

但故事矛盾的內核依然是「正午陽光」的老套路：一個「復仇者歸來」的故事，一個「不合時宜的理想主義者」的故事。貫穿全集的一條脈絡即是：男主角庄恕回國後要為多年前被醫療事故「錯冤」的母親「平反」。這個情節看起來是不是有些熟悉？我們聯想到了另一部劇《琅琊榜》，同樣也是「歸來」的梅長蘇為戰死的赤焰忠魂雪冤的故事。而《外科風雲》的女主角陸晨曦，是仁和醫院胸外科最優秀的大夫，因反感利益勾連、不通人情世故、橫衝直撞而屢次得罪胸外科主任揚帆被「貶」至急診。執著于堅持自己理念的人物設定，在那個不願軟下背脊的靖王蕭景琰身上，同樣也可看到如此耿直的「理想主義者」的影子。

或許我們可以說，「正午陽光」找到了一個有效講述故事的「法門」與快速戳中觀眾共情點的「方程式」。無論是《琅琊榜》的赤子之心，還是《外科風雲》的醫者仁心、初心，其中所裹挾著的正是當代人的諸多「不甘心」與「意難平」。對現實的不滿與「委屈」、對認可的渴望、堅持理想的艱辛與可貴。如同《神秘博士》中那個梵高回到現代的片段：當梵高親眼看到人們欣賞他的畫作、親耳聽到有人對他的讚譽，頓時熱淚盈眶。這個「模擬圓夢」的情節歸根結底其實是當代人借梵高在撫慰自己的一個動作：如此多的人，終其一生，追求的不過是世界的認可。

然而在這部劇中，那個「亦正亦邪」的揚帆院長卻「意外」地得到了更多的認同，「心疼揚院長」的標籤成為了討論區的熱門話題。從戲劇衝突與人物設定上，揚帆無疑是站在了主角對立面、扮演著「阻力」的角色，但卻能夠收穫如此人氣，除演員劉奕君的個人魅力與演技外，還有的便是對「大家長式」人物的分享「艱難」，他與醫藥器材公司「合作」的「謀財不害命」被認為是「守住了底線」。我們說流行文化能夠反映大眾的集體無意識，在此前引發國民熱議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達康書記成為了全劇最大「流量」，「達康書記別低頭，GDP會掉」式的表情包更是火遍了朋友圈。或許這些對「大家長式」角色認同的選擇背後，是對於將提升經濟作為最急迫目標的理解。

然而，《外科風雲》的「撲街」仍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劇集的缺點和優點一樣明顯，緊湊的情節、豐富的單元內容卻並未做好克制的「留白」，而是「突然抒情」。《外科風雲》的一大問題或許就在於做成了「BGM劇」——過於依賴背景音樂的煽情（BGM：background music）。劇中的高潮情節來臨觀眾們一定能感知到，背景音樂彷彿是全劇的「高潮預警」，一旦響起就提醒著觀眾：該哭了！這突然出現的煽情與感動，在手術刀拿起的時刻、在醫者跑向手術室的時刻、在每個證明著醫者辛苦的時刻，密集而廉價。如果說情境喜劇中有著「罐頭笑聲」來提醒著笑點，那麼這種調動觀眾情緒的「淚點音樂」的應用卻使得劇集變得「尷尬」。「正午陽光」似乎對觀眾有著十分的「不信任」，此前大火的《歡樂頌》中突兀的畫外音同樣為人所詬病，演員的表演可以演繹出的內心情緒卻要再次直白地「告知」，彷彿非如此則不能夠讓觀眾「體會」到其內心戲，但這種做法往往只能讓看的人齣戲。

甚至山影集團與東陽正午陽光影視的口碑也開始相剝離。一直以來，山影集團被稱為國產正劇的「標杆」，有著《闖關東》、《父母愛情》、《戰長沙》、《北平無戰事》等高質量的電視劇。而正午陽光自2011年成立以來製作的《他來了請閉眼》、《如果蝸牛有愛情》、《歡樂頌》、《鬼吹燈之精古絕城》等，則更像是面向年輕受眾趣味的一次「試水」，這是兼顧市場的考量，固然，年代劇抑或是時裝劇、家國鄉土抑或是都市男女的題材不能成為判斷作品趣味高低、內涵有無的標準，但此次「正午陽光劇」的「墜落」或許可以讓我們意識到，此前對於「良心劇」的標準是否有太多的「濾鏡」和急於樹立標杆的「拔苗」心理？是否不用「流量」小生、不藉助於大IP就是「誠意」之作了？「精品」的標準是否滑動到了影視作品及格線的邊緣？

在揚起「良心」的大旗之前，要考慮到受眾的期待、要擔得起「愛之深」的「責之切」。在經歷了「虛高」與「回落」後，或許正需要我們對於「清流電視劇」的重新定義。

作者：韓思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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