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禾日當午」鋤的其實是……狗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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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物種日曆的主角是狗尾巴草，這一遍布全國各地的植物，基本除了極端環境之外全球都有它的身影，常見到我們每個人都踩過、玩過而且不計其數。它也是我們物種日曆的常客了，城市物種日曆里有它，餐桌物種日曆有它，到了今年的萌物日曆里還有它！

難道它不是最代表田園風的玩意，要知道每個小清新熱愛的「青草的芳香」基本都源自它啊……圖片來源見水印

等等，餐桌日曆里有它么？當然有，我們吃的五穀雜糧的五穀它便佔了一位，只不過是這種popular野草的家養版——粟。在城市物種日曆里我們了解到狗尾巴草的生理知識，在餐桌日曆里知道「家養版狗尾巴草」的味道，於是今天我們就來好好聊一聊狗尾巴草和中國人之間的故事。

已經成熟待採收的粟。圖片：wikipedia

鋤禾日當午，禾為何物？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這首詩和狗尾巴草一樣膾炙人口，應該是每個認識中國字的人都會背的一首詩。在這句詩里，如果能正確地理解，鋤禾肯定不是一個人；其中禾字和「禾下土」，指的都是農田裡的一種農作物。在現代，禾一般指的是水稻的稻秧子，我們喜歡稱之為禾苗，現在也多指水稻。

水稻田看起來也很清新。圖片：Pavan J. Kundur / SCIENTIFIC RESEARCH JOURNAL PUBLISHER （2015）

然而在一則《拔苗助長》的寓言中，配角禾苗同學最終以慘死收場，這讓小時候的我總有個疑問：禾苗不是稻秧子么？水田裡種水稻時都要有插秧這個步驟，怎麼親愛的禾苗同學怎麼一拔就死了？

其實，古代的禾和苗並不指水稻的秧苗，而是指狗尾巴草的家養後代粱的幼苗，也就是北方人都熟悉的小米。小米粥是我兒時最不喜歡吃的東西，但是在先秦甚至更古的史前，它卻是「中國」最主要的糧食作物。

小米粥，來一碗？圖片：omnivorescookbook.com

作為古老穀物出現

狗尾巴草的馴化，是中國人的驕傲。作為四大古老穀物之一，華北的粱粟與華南的水稻、西亞的小麥、美洲的玉米齊名。其他幾種穀物，各國人都在爭搶它們的發源地，只有狗尾巴草的後代粱粟基本沒有什麼疑問。

古老穀物之粱粟與水稻。圖片來源見水印

還有小麥與玉米。圖片來源見水印

因為雖然史前時代的華北地區氣候溫暖，但降水並沒有比現在多多少，這種養其他作物半死不活的氣候，給了人們馴化狗尾草的契機。於是在華北以及西北的各大遺址中，粱粟遺存總是佔據了很大比例。尤其在黃土高原和西北缺水地區，降雨量小得可憐，淺根系的小麥不用拔苗助長也會死，於是深根性的粱粟便是農民的救命糧食。

野生的狗尾草未開花狀態和開花狀態，看起來都差不多。圖片來源見水印

在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方，莊戶人家最憎恨的雜草便是狗尾草。《說文解字注》有云：「禾粟下揚生，莠也」，粱粟是狗尾草的人工馴化種，兩者在幼苗生長期時長相極其相似。

家養版的就別亂拔啦。圖片來源見水印

粱粟穀粒小，在播種時無法逐粒播種，只能一線一線地按壟播種，在幼苗發芽時需要間苗，這樣才能保證植株生長健壯。然而狗尾巴草的生長期和粱粟完全一致，於是間苗時要分清什麼是草什麼是粱，是一件非常考驗眼力的事情。於是種粱粟間苗時拔錯了已是常事，農人恨莠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稂莠不齊？來考眼力

《說文解字注》中對「莠」[yǒu]的描述是古時候人們區分「莠」與「禾」的關鍵點。古人說，禾的谷穗沉甸甸的下垂，成熟飽滿，「禾」的甲骨文字形也充分刻畫了這一點。而「莠」它雖然和禾非常像，但它的穗子不管是開花還是結實都是高高揚起，於是「揚生者，莠也」。古人認為狗尾巴草這位老祖宗不知好歹，連它後代都不如，至此「莠」便背上一個「壞人」的角色。

然而在栽培的粱粟中，常有一些因為病毒感染而產生雌性不育的植株，它們因為開花後無法結實，所以谷穗也是高高挺立，古人謂之「稂」 [láng]。沒有用的便不是好東西，於是很早便有「稂莠不齊」這句成語，來比喻壞人狼狽為奸。「稂莠」和「狼狽」是一對動植物患難的基友，於是一起「遺臭萬年」。

一般情況下，沉甸甸的谷穗都會謙遜地低下頭。圖片：IRRI Images / Wikipedia

說到「稂莠不齊」，很多人定會問「良莠不齊」和它有沒有區別？答案是：當然有。「良莠不齊」是很晚出現的成語，它的含義可不是狼狽為奸，而是好的壞的混雜在一起。關於良莠不齊的用法最早出現在明代，它應該是「稂莠不齊」的借用，然而這個借用讓「稂」消失不見，倒是狗尾草的壞名聲發揚光大了。

嘉穀與稂莠，本是一物

「稂莠」的意思我們知道了，古人對它們的惡名數不勝數，「莠言」指壞話，「莠民」指惡人，粱粟的老祖宗被人污名不斷，在我們現在看來有點「數祖忘典」的意思。莠被人唾罵，而粱粟卻一邊倒地被讚美，「粟」在說文里可是被指為「嘉穀之實」。

熟悉的穀物：粟。圖片：amazonaws.com

嘉穀為何物？嘉穀，禾黍也。粟的本意是禾與黍的果實。禾之實為粱，脫了殼叫米，脫下的殼子叫糠，於是舊時吃糠咽菜的人們看到「糠」這個字一定會嗓子發緊。多數人不熟悉黍，而住在黃土高坡的人一定很熟悉，它就是黃米。

西北美食黃米涼糕的原材料，你猜是啥？圖片：豆果美食

黃米對古代人很重要，因為它是中國釀酒的重要糧食，廟堂祭祀可少不了酒，於是它也是五穀之一。江山也叫社稷，社稷一詞的稷便指的是沒有粘性的糜子，人們卻常常把稷和粱混淆了。

稷，指沒有粘性的糜子。圖片來源見水印

黃粱一夢，夢了多久

和粱最有關聯的典故應該是黃粱一夢，這個黃粱和夢沒有直接關係，而是和時間有關係。黃粱是蒸小米飯的意思，小米飯曾經是黃土高原的主食，被用來比喻時間短如燜飯的黃粱，看來在古代是非常深入人心的。

黃粱一夢，也就燜個小米飯那麼段時間。圖片：anticandidadietplan.com

粱和粟並不是美食，倒是艱苦環境下憶苦思甜的好食物。如今稻麥作為主要糧食的今天，曾經承載古人生命之糧的粱粟現在變成了小雜糧。而小米它爹狗尾巴草依然我行我素，你們想踩死我？禍害我？我不怕！因為風知道狗尾巴草的愛。

狗尾草是風媒植物，風也是它種子傳播的主要途徑之一。圖片：missouriplants

如今狗尾巴草的DNA已經完成測序。作為生命周期短、植株矮小、抗性非常優良的狗尾草，在2010年被提出作為C4植物的新模式種。而對它基因的研究，也將對人們培育C4水稻有很大幫助。誰說狗尾巴草沒用，只是我們對它了解太少。

寫實派繪畫。繪圖：翼狼E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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