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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陶冶,為生存不懈地努力奔波,其實最想做的是用文字將人生的感悟積累。2013年開始學習寫作,曾在《自強文苑》《中國魂》《中國文學》《作家在線》《東方散文雜誌》等刊物與網路媒體發表。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
仲春時節,滿世界蕩漾著花的芳香,千緣賓館院內幾株遲開的海棠嬌艷嫵媚,在那株綻滿白花的老梨樹下顯得有些妖冶。天沉著臉,陰鬱的空間盪起清風,梨花繽紛,海棠低眉,恰似寶玉「嬌羞默默同誰訴」的意境。
施德用門卡劃開了賓館的212房門,與新結識的小女友進了房間,反鎖了房門,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又急不可待地脫掉女友的外衣,將年齡可作自己女兒的小女友擁倒在床上。此刻包里的手機「嘟嘟……」地響了,施德鬆開了已被點燃慾火的小女友,取出了包中的iPhone6,他看到屏幕上顯示是「義哥來電」,便按了拒絕接聽,將手機扔在了床上。他解下了她黑色鏤花的胸罩,那對高聳白嫩的乳房便在他的掌中了。「嘟嘟……」床上的iPhone6又響了,他伸手抓起手機,屏幕上仍顯示是「義哥來電」,他不耐煩地按掉了電話扔在床邊,緊緊地摟住了裸露著上身的小女友,狂吻著她那張白皙清純的臉,她閉上了可愛的眼睛,身體在微微的戰慄,雙手輕撫著施德略顯肥胖的的軀體。
床邊的iPhone6發出了「錚」的一聲簡訊提示,施德抬頭瞟了一眼手機屏幕,「施德,你兒子在我手裡,快把燕子電話告訴我。」是義哥發來的簡訊。他忽地鬆開了女友坐了起來。
小女友睜開渴望的眼睛撒嬌地柔聲道,「哥,你幹嘛啊?」
「雨兒,你等一下,我得打個電話。」
施德慌張中撥通義哥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爸爸,義伯伯給我買的薯片可好吃了……」
沒等兒子說完他便急切喊著,「義哥,義哥,我是施德,聽我說。」
「嗯,我是劉義,你先說。」
「義哥,求你了,看在多年的朋友情分上,你可別亂來啊,欠哥哥的錢我馬上給哥哥打過去。」
「哦,好啊,嘟嘟……」電話斷了。
施德急切地重撥義哥的電話,可對方像是關了機,總是無法接通。儘管他反覆重撥,電話里始終提示「對方電話無法接通」。
房間里空調吹出的冷氣並沒能阻止施德頭上冒出汗來,他那熊熊慾火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徹底澆滅。他有些亂了陣腳,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匆匆地徘徊,彷彿床上根本沒有躺著裸身的妙齡女子。
二
施德做夢也沒想到他昔日的好朋友會用這種方式向他討債,他開始反省自己,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劉義,他在悉數多年來劉義對他的好,自責不該賴賬不還劉義的錢,不然怎會出今天這事啊!兒子若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是啊,六十萬對劉義來說是個天大的數目,他這十幾年的生意最多也就積累百八十萬,六十萬都填到我這個坑裡了,也不怪劉義去法院起訴,放到誰身上都得這麼做,那是他養老的錢!可當時我的確有我的難處啊,不過這兩年我是有能力還他的,為什麼又沒還人家呢?我要養兩個家,要讓她們過富裕的日子,我又那樣喜歡新鮮的女人,要搞定女人就得用錢來鋪墊,沒錢哪行啊,我的錢拿到手也不容易啊,怎會輕易吐出去呢?無非危及到我的安全,否則……
施德仍在下意識地反覆撥著劉義的手機,iPhone6里依舊是不斷傳回「此用戶無法接通」「此用戶無法接通」。他坐立不安,惶惶期待。小女友已穿上了衣服,坐在貴妃椅上補抹被施德大嘴蹭掉的口紅。
施德是個睿智、精明的人,儘管沒念過幾天書,二十歲就從鄉下走出來在建築工地學瓦匠,那時的建築業不像後來搞得如火如荼。他很早就開了竅,開始是小打小鬧,向施工單位承包人工費,這樣他的腰包開始漸漸鼓起來了。他很會抓人的短板,善於攻其軟肋,從包人工費到包工包料,後來竟承包起整棟的樓房。他從最底層做起,諳熟人與工程的關係,左右逢源,他兜里的錢無不花在刀刃上。
他在工程運作中總喜歡打嫻熟的溫情牌。他生長在北方,知道在秋季北方城裡居民要儲備冬天裡食用的大蔥白菜,於是,就在深秋的一個周日里,他去郊外買了最好的大蔥、白菜,撥通了建設單位工程負責人的家中電話,「喂,吳處長你好,我是施德。」
「哦,你好,有事嗎?」
「那什麼,給你送點大蔥白菜,都是家裡種著自家吃的,無農藥無化肥,純綠色食品。」
「這樣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也不值幾個錢,我就把菜卸你家樓下,你也不用下來。」
「那哪行,咋我也得下去啊!」
施德卸完菜,吳處長也下了樓,非常客氣的請施德上了樓。其實施德的目的就是想熟悉一下門徑。秋去冬來,年關里施德攜結髮妻子按響了吳處長家的門鈴……
於是,工程結算時便一路綠燈,施德掙個盆滿罐滿。
施德不僅懂得攻於心計,在基本建設行業里摸爬滾打久了,也積累了豐富的管理經驗,在施工管理上他很優秀,在他後來承攬的高層建築曾摘得過「魯班獎」的桂冠,這是國內建築領域最高榮譽。
後來他還是垮掉了,究其原因,其一是工程款的拖欠;其二是個別開發商賴賬;其三是最致命的,一開發商勾結房地產官員,一女多嫁式賣房,然後捲款逃出了國門,儘管十幾名房地產官員受到不同程度的黨紀國法制裁,而拖欠施德的幾百萬的工程款至今無處討回,昔日施工的別墅群猶如棄兒,荒廢在無人問津的曠野里。
施德敗下陣來,豪車頂了債,辦公地點的房子頂了債,施工設備也頂了債,欠下了農民工及管理人員的工資,還欠下了好朋友的債,他把臉一抹搭,手機一關,消聲匿跡了。
三
年近花甲的劉義,站在樂天商場門前,一隻手握著掉了線又被關掉的手機,另一隻手牢牢的牽著施德的兒子,他叫良良,五歲多了,是施德與小媳婦兒燕子非婚所生。
劉義陷入了複雜的糾結中,戲劇般變化的往事如電影一樣一幕幕閃現在眼前。
應該說劉義是施德的貴人,在施德剛起步時就與他相識了,建築業高大上,施德躍躍欲試,劉義便幫他招兵買馬,憑藉自己的為人義氣、厚道,又在施工單位做過幹部,便在人脈圈裡為施德網羅將才。當施德錢打不開點時,劉義便是他臨時提款機,曾有一年,大年三十施德找劉義要借五萬元錢,那是劉義感覺很不爽的一件事。正在忙著年夜飯的劉義接到了施德打來的電話,要他馬上去銀行給取錢,按老理,這年下是收錢的日子,哪有往出借的道理,何況全家老少十幾二十口人都在等候著年夜飯的團圓。可沒辦法,劉義是個非常義氣的東北漢子,也許是十幾歲時讀《水滸傳》的烙印太深,也許是遺傳基因,誰知道呢。朋友需要就是自己的需要,想辦得辦,不想辦也得辦,劉義就是這麼個人,為朋友兩肋插刀嘛。
當然施德也是逢人便講,劉義是最仁義的大哥。隨著施德事業的膨脹,難免周轉不靈,在劉義處借個十萬二十萬的便成了家常便飯,有的能及時返還,有的便成了陳債。施德的帝國垮塌前,劉義一直蒙在鼓裡,得知施德崩潰後,他仍堅信朋友不會坑他,因他幫助他太多了,勝過自己的親兄弟,六十萬確是他賴以養老的錢,二十多年的至交哪能等同社會上的涼薄。再說他還有豪車,有房產怎會薄了友情?
劉義還是後悔了,後悔他忘記了施德是個惜命之人,在債主的恐嚇中他選擇了保全自己。劉義第一次認識到他的那個「義」字這麼不堪一擊,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擊得粉碎。在一個一切都以金錢為追求目標的社會裡,人們已變得六親不認。
劉義確實後悔了,他將近兩年沒有聯絡上施德,昔日的好朋友像是在人間蒸發了。施德給他出具的欠條快要走出法定的有效期,六十萬的欠條將要成為幾張廢紙,又無法聯絡上欠債人。劉義開始懷疑自己為人處事的正確性,整天悶悶不樂。終於有一天他悟出了人情的虛偽,他決定去法院起訴。
劉義在開庭那天在法庭上見到了施德,施德對劉義仍是既尊重又客氣,像是雙方從沒發生過不愉快。劉義反倒覺得很尷尬,感覺像是自己做了對不起朋友的事。法官以調解的方式,判定施德在兩個月內將所欠劉義的六十萬款項還清,雙方簽字畫押,庭審結束,人民法院又成功地調解了一起經濟糾紛案件,化干戈為玉帛。
兩個月匆匆過去了,劉義有些恨這荒唐的時間,因為他尚未見到一分施德的還款,也未接到一個施德歉意的電話,那張蓋有血紅的帶有國徽章子的法庭調解書如同一張廢紙。兩年的訴訟有效期在劉義的無奈中走到了盡頭,只有申請執行方能保持此案的有效。
申請執行倒是很輕鬆,絕無複雜過程,只不過是案子從此便空掛在了多如牛毛的未結懸案中。
劉義已心灰意冷,今天與燕子的巧遇倒像是絕處逢生。施德的電話讓他茅塞頓開,邪惡竟生出莫名的力量,沸騰了劉義渾身的血液。
四
天下有好多巧事,就像《水滸後傳》中說,金兀朮大軍正愁無法渡過黃河,夜來北風朔朔,寒冷難耐,黃河竟封凍了。《金陵春夢》中說西安事變第二天,何應欽派飛機轟炸西安,西安卻被大霧籠罩,無法找尋目標,飛機無功而返。
今天的巧事就發生在劉義身上,劉義本是個不愛逛街的人,下崗以後在科技一條街租了個檔口,經營電腦耗材,每天守著檔口一晃就是十多年。這一兩年生意不景氣,從前的關係也都不靈了,有時就提前關了檔口去附近新興的商場里餐飲排擋那喝點悶酒。
劉義進了商場,剛上一樓的滾梯,身後有女子輕聲地招呼道,「喂,前面是義哥吧?」
劉義轉回頭,看到兩階落差下一領著個男孩的女人,低領口處膨脹著呼之欲出的酥胸,恰入劉義居高臨下的眼眸,剎那裡想起這對豐滿的尤物當年是何等的誘惑,讓施德揮金如土。「哦,是燕子啊,這是良良吧?真快啊!長這麼大了。」
在二樓他們下了滾梯,劉義摸摸燕子領著的男孩頭,「虎頭虎腦,像他爸,你也沒咋變,還那麼年輕漂亮。」
「哪裡啊,我都老了,過了三十了。」燕子有些嬌嗔地說道。
「施德咋沒和你們一起來?」劉義試探地問道。
「他呀,可不是追我那陣了,這不,外地又攬個工程,半月、一月的能回來一次,還好,有良良陪著我,也不寂寞。」
「哦,哪天他回來你告訴他我想見他。」
「好,我一定告訴他,你們哥們那麼好,這幾年咋就不走動了呢?我問他,他不讓我瞎打聽。」
「唉……」劉義欲言又止。
「義哥,麻煩你給我看一會良良,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你去吧。」劉義伸手領過良良。
「良良,說義伯伯好!」
「義伯伯好!」良良聽話地說道。
燕子去衛生間了。
劉義領著良良原地等了二十幾分鐘不見燕子回來,卻來了幾個維修工人讓劉義他們離開那裡,要做滾梯維護,隨即將滾梯口處那塊空地用防護板圍了起來。
二樓是食品超市,劉義被擠進了超市過道,良良見琳琅滿目的食品便嚷著,「義伯伯,我想吃薯片。」
「好,伯伯領你去買。」
劉義給孩子買了薯片回來仍不見燕子身影,良良也在吵著要找媽媽,他有點著急了,可又不知燕子的手機號碼,咋辦?那就打個電話問施德要一下燕子的手機號碼,儘管他知道施德已很久不接他電話了,試一下吧。
於是,劉義才撥通了施德的手機。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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