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裡不為人知的秘密

藏北草原很大，一望無際。望盡雪山還是雪山，裸露的山體長滿了摺痕的短草。正如開篇的青海民謠描述那般，「青草地上黑壓壓，蟲草看不見，急得我的兩眼花，翻山越嶺腿發麻。」四月春天剛抬頭，勤勞的旦增已經拖家帶口到海拔4000米的高原草甸挖蟲草了。用他的話說，「孩子的眼睛比大人快。」對於那些孩子成群的藏族家庭而言，這是優勢。

【資料】冬蟲夏草作為名貴的中藥材，生長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山草甸或陰山峽谷，要求土壤濕潤，地表溫度為攝氏5度左右。夏天，雪山草甸的冰雪消融，體小生花的蝙蝠蛾蟲卵留在花葉上變成小蟲，鑽進潮濕疏鬆的土壤里；球形子囊孢子遇到蟲草蝙蝠蛾幼蟲，便鑽進蟲體內部吸收營養；受真菌感染的幼蟲，逐漸蠕動到距地表二至三厘米的地方，頭上尾下而死，漸成「冬蟲」。冬蟲體內的真菌日漸生長，來年暮春，蟲子的頭部長出一根紫紅色的小草， 高約2~5厘米，頂端有菠蘿狀的囊殼，終成「夏草」。好的冬蟲夏草蟲體豐滿肥大、質感柔韌、斷面充實、菌草短壯，有草菇樣氣香者為佳，產於青藏一帶的蟲草被譽為「軟黃金」。青海玉樹和果洛的蟲草是公認的上品，西藏那曲比如、索縣、巴青的蟲草為佳，尤以比如縣為名貴。

旦增一家人在大山坳處紮下白色帳篷營地，從皮卡車上搬下日常家用，少年旺堆騎的摩托車被倒地放在風口處，可以用重量抵住夜裡帶刺的風。

藏地星空帶著醉人的姿勢，浩瀚裊娜。我不確定這樣的形容是否貼切，卻是我當時心裡最真實的描述。旦增他們老早就睡下了，夜裡的風比白天響亮，從峽谷遠處擠過來，狂呼作歡，就像體力充盈的少年自由奔襲而來。

我醒來的時候，帳篷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仍有餘溫的酥油茶和糌粑一下子誘發了體內的飢餓，我沒有按照藏族朋友的提示細嚼慢咽，三下五除二吞咽了它們。

他們在山上，那是一片殘雪潮濕的高山草甸。遠遠地，就能聽見少年旺堆的歌聲，他唱的是內地幾年前流行的傷心歌曲。歌曲很有節奏地配合他搜尋蟲草的動作，一個側卧，一鋤力，不會兒就看到了帶土的蟲草。

冬蟲夏草，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心裡一個歡喜，終於親眼看到了從土裡挖出來的蟲草。歡樂嘀咕掩飾不了我的欣喜，旺堆把蟲草拿到跟前，我小心翼翼地接過蟲草。

旺堆說，藏北好的蟲草長得膘肥，蟲體猶如黃金，和青海玉樹的有一拼。

他說，我手上的蟲草還不算是最好的蟲草，用他的話說，不夠長不夠肥。我學著旺堆的樣子，試圖搜尋草甸里的蟲草。

哎呀，終於終於！……

它好像就是我要找的蟲草，我趕忙告訴旺堆，讓他來挖。他拒絕了，樂呵呵地把小鋤頭給我，他建議我自己來挖。這手藝說起來容易，卻把我緊張得不敢下手，不敢用力挖，生怕給弄壞了。

旦增也走了過來，一個勁兒地笑，不過他笑起來卻意外地讓我放鬆了。一口勁兒就挖了出來，然後按照他的說法，把小土塊慢慢敷上掩實了小草坑。

同伴在高山草原玩樂了，殘雪冰塊隨處可見可撿。我們不知不覺在高山上疲乏了，這些地方只要稍微跑兩步，心臟就跳得厲害，我只好躺在乾淨的草地上，調緩呼吸。

不知覺已經到了下午，旦增一家人還投入在不停搜索蟲草不停挖蟲草的狀態，絲毫看不出他們的疲憊。旺堆依舊哼著他傷心的情歌，看來酥油茶能持久滋潤喉嚨，糌粑真如他們說的那般，抗飢餓。我不停地喝著水壺裡的開水，但始終感覺不到飢餓。

湛藍的天空和粗狂的草原已經把我的審美疲乏了，我幻想著遠處更遠的地方應該有一番不錯的景象。

日薄西山，這種景色每天都有，每天都不一樣。

在這裡，如不是雨天，除了挖蟲草還是挖蟲草，沒有業餘活動也沒有心思業餘活動。旦增吩咐大家烤牛糞，一邊用手敲打著膝蓋、小腿。

他說，白天身體快僵硬了，為了找更多的蟲草，眼睛高度集中，卻忽視了身體的承受能力。每當從山上下來，身體都是疲乏死板的，好像失去知覺不聽使喚那般。如果不注意，往往會給身體留下後遺症。只有揉捶小腿，烤牛糞能讓身體舒緩過來。

言語間，旦增和家人陷入了一陣自我忙碌。

夜裡，有時候聽見動物甚至狼的叫吼，只是聲音，它們在很遠的地方。

旦增似乎通過聲音就能辨別出狼的直線距離，沒有絲毫恐懼。不過，他已經做好預防高原狼侵襲的準備了。

旦增說，夏天經常有高原狼偷襲牛羊，牧民恨不得把它們趕到死角。曾經有個村子打死兩隻正在偷牛羊的肥壯高原狼，那狼皮可以賣好幾千，掙著要都搶不到。旦增說這些似乎是為了緩解緊張的氛圍，打比方的架勢也似乎要打死幾隻高原狼。

我們很早就躲進帳篷里了，或許是因為夜裡寒冷，我們全身都抖了起來。是夜色和寒風增加了我們的恐懼，所有人在顫抖中不知覺睡著了。

第五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迷糊中發覺自己頭重腳輕了。正在一旁搗碎藥片和糌粑混一起吃的旺堆也發燒了，他說吃了這些就好了。旺堆把糌粑分我一半，建議我用酥油茶送著糌粑吃，一個小團塊一個小團塊地服用。

我順著陽光的溫度趴在一塊大石上，也只有這樣才會讓自己癥狀緩解。旺堆已經匍匐草甸上開始挖蟲草了，他父親旦增說，挖了這片草甸就翻過山的那邊。我順著他指的方向，通過長焦機，能看到遠處牧民的帳篷和玩耍的孩子。此時春天，草地開始泛綠了。

旦增把一家人挖到的蟲草收集起來，我幫忙把它們放到乾燥的地方，避免弄壞弄斷。它們最終會被清洗乾淨送到那曲蟲草交易市場，然後以比較理想的價格出手。旦增說，近兩年蟲草價格並不高，販子掌握了收購渠道，想要賣到好的價格很難。我們在一旁並不說話，或者說，我們不知道說什麼甚至說不上什麼。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夜幕降臨了。我們跑到山坡那邊，聽著春雷醞釀春色的聲音，聽著夜裡帶刺的風，聽著遠處孤狼的叫吼，……搬走那天很早很早，我看到了這一輪月牙。她像是說好了的，照亮山的那邊。

花絮，那些大小故事/那些美好回憶

西藏商報李海霞 攝

在西藏，蟲草交易需要手帕、毛巾或帽子遮住雙方的手，他們通過手語洽談價格，避免第三方看見或聽見，確保了蟲草交易秩序不被破壞。

山的那邊

這是一次註定不會忘記的經歷

旦增的蟲草和蟲草故事

獨立攝影進一步挖掘

祝他們賣個好的價格

願他們身體健康，一家人扎西德勒！

側仁側仁

這個故事，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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