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國：《老家記憶之——昆蟲記》

「撿拾光陰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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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記憶之——昆蟲記

圖文：占國

童年的記憶，是一間五味雜陳的雜貨鋪，眼淚和著笑聲浸泡在各種滋味里；童年的記憶，是多拉A夢的百寶袋，藏著千奇百怪的各種小物件，每一個後面都躲著一串的故事和歡樂。那裡有彈弓陀螺，有弓箭和砸炮槍，還有一堆石子和幾塊瓦片；有一串小鞭炮，也有一團和熟的黃泥，更有幾隻或飛或唱的小昆蟲，鮮活地永生在童年的夢裡。

推開七彩幻夢的童年之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提著燈籠的螢火蟲。閃爍著大自然神秘光芒的小小昆蟲，給童年的夜晚增添了多少歡樂。螢火蟲是童年的光，是童年的夢，這星星點點的光和夢，構成了一個孩子的璀璨夜空。

夏夜的稻田美得驚心動魄！墨影般的山巒像傳說中的巨人在天際酣睡著；三五聲夜鶯的啼叫在夜空中回蕩；田埂里各種蟲子吟唱著長短調；青蛙在水田裡開起了演唱會；月亮投下清涼的光輝，給稻葉抹上一層粉，在水面撒下一片銀；滿天的星星沉醉了，紛紛從天空墜落，化作萬千隻螢火蟲，在田間地頭上一明一滅地舞動。

捉螢火蟲於是成了孩子們夏夜裡樂此不疲的遊戲。這些撒落人間的星星似乎也是專門為孩子們準備的，它們飛的不高——小孩伸手的高度；它們也飛不快，幾步就能追上。它們最愛在有水的稻田裡聚集，一團團、一片片。螢火蟲提著七彩的小燈籠在稻葉間尋找，孩子們光著腳在田裡追星星。每人帶著一個蓋子上鑿有小眼兒的玻璃瓶，小心地在稻田裡蹚著，見身旁有一隻螢火蟲落下，那盞小燈籠準確地提示著它的位置。屏著氣，彎下腰，兩手成捧狀，慢慢接近，及至還有兩巴掌的距離迅速合上，小燈籠連著稻葉都被關在了捧中。慢慢地抽出稻葉，慢慢地直起腰，指縫間若隱若現的光亮，掌心有東西爬動的微癢，都提醒著自己捧住了一顆小星星，心中一陣竊喜。小心地憑著光亮和癢感將螢火蟲交於一手握著，騰出手來拿出瓶子打開蓋，謹慎地把螢火蟲轉移到瓶中，迅速蓋好蓋子。這時候才敢松出一口大氣，舉在眼前，望著那團神秘的光亮，臉上綻開螢火蟲看得見的甜笑。

似乎螢火蟲與孩子之間早有了默契，費不了多少時，瓶子中已有了一團星光。一路歡唱著，一路舉著星光回家，心急火燎地爬上床，封好蚊帳，把幾十隻螢火蟲放在帳頂，躺下，黑暗中便有了自己的一片星空，這片明滅跳動的星空，一直走進孩子的夢裡……

第二隻昆蟲屬於酷暑的白天，那就是從晨起唱至晝定的蟬了。盛夏里，滿山的樹著上了墨綠，太陽火辣辣的，百鳥屏息了歌唱，整個林海就交給了蟬鳴。蟬的叫聲雖然高亢，但也並不刺耳聒噪，佔據不了你多少的感知，四面八方高低錯落地響起，像極遙遠又似就在左近。你不需要拿出一絲精力去傾聽，它只是一個若有若無的存在，只是對苦夏的一個註解、一個符號而已。只有孩子們長著第三隻耳朵，蟬的鳴叫在他們聽來是那麼的悅耳，也那麼讓人心動手癢。

徒手抓蟬不是容易的事，一是它們總愛棲在高枝上，不是說「居高聲自遠」嗎；二是它們警惕性很高，不易接近，聰明的孩子有的是辦法。找來一根趁手的竹竿，從媽媽麵缸里「偷」出一把麵粉，用一塊布包好，放在水裡隔著布揉面，揉到不再流白湯後，留在布里的就是黏性很好的麵筋了。或者在大樹身上找干黏的油脂，像楝樹、刺槐、臭椿、桃樹啦，總有三五個被蟲子咬開的小眼兒，眼兒中流出汁液，風吹日晒後，凝成干黃髮黏的油脂。把麵筋或樹脂取一小坨捏在竹竿頭上，尋到蟬的蹤跡後，躡手躡腳來到它的下方，屏息靜氣地把竹竿往上伸去，待離蟬只剩十幾公分遠時，迅速上抖，被麵筋粘住的蟬一陣撲騰，撒出一泡尿來，但還是不能逃脫。抓到的蟬都被揪下一對翅膀，防止它飛走，小夥伴們一起比賽，看誰抓的叫聲大。至於它們的死活喜樂實在沒有孩子去管它。

後來知道，蟬的種類很多，綠而小還「知了、知了」叫的是蟬，大而發黑，叫起來響亮但不變化不停聲的也是。它們在出聲之前，在黑暗的地下已經呆了三五年的光陰；而它們發聲之後只能存活三四個星期。大自然給予它們的陽光雨露是如此的短暫，難怪它們要從早到晚地唱個不停，陽光下的每一秒對於它們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人生幾十年，看似很長，但我們能做到為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寸光陰謳歌嗎？

童年的夢幻園裡還生活著無數只昆蟲，有與水相生相伴飛行技藝高超的蜻蜓；有頂著兩隻大眼睛支著須子一蹦三尺高的螞蚱；有滾瓜溜圓飛起來笨拙可愛的瓢蟲；有長著一雙大前螯渾身碧綠的螳螂；更有那萬千顏色舞姿翩翩的蝴蝶；還有那蜇人的蜜蜂；甚至還有芝麻粒大小，倆大指甲蓋擠起來噼啪作響的跳蚤。它們一茬茬陪著我長大，慢慢地，它們的精靈融進了我的骨髓，融進了我的血液，讓我體味著生命的枯榮，感受到生命的高貴與偉大。我的靈魂里也便有了昆蟲們的精靈——黑暗裡我知道要在心中點亮一盞燈；碌碌無為時也不能忽略對生命的歌唱；縱是一隻醜陋的毛毛蟲，也不要放棄化繭為蝶的希望！

感謝昆蟲！！！

作者

占國，二十年軍旅生活，現從事刑偵工作。愛好文字、旅遊、美食和發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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