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養的弟弟罵姐姐，你又不是我媽，你憑什麼管我

文／芨芨草

你是叔叔抱養的孩子。來的時候，出生只有２１天。叔叔家只有兩個女兒，而我們家，也只有三個女孩子，所以，你的到來，不單單成為叔叔的兒子，更成為了兩家人共有的兒子。

你的上面，有了５位姐姐。你無法想像，５個女孩子圍繞在你身邊的那種熱鬧，和那種七星伴月般的疼愛。在這５個姐姐中，你和我最親，總是喜歡粘著我。奶奶說，那是因為你們倆是同一屬相，自然就有親近感。

我不認同奶奶的觀念，但我知道我也是入心入肺地疼你愛你。一兩歲的時候，你「惡夜」。人家是白天鬧晚上睡，你是白天睡晚上鬧，而且一鬧就是天地動搖，不把兩屋子的人（你和父母住一屋，我和奶奶住一屋）吵醒決不罷休。

每當叔叔讓你鬧得沒有辦法而大發脾氣的時候，我和奶奶就得起來，輪流著哄著你玩。每次你一到我的手上，就笑嘻嘻地不哭不鬧，還睜大了眼睛興奮地要我跟你玩。我的抗議和哀號全部無效，只好強打著精神陪你玩。那時，總會出現一個場面：更深夜靜，你坐在床上玩著玩具，我坐在你對面困得打盹，床邊站著三個大人，無可奈何地苦笑。

你四五歲的時候，我正讀初中。你父母想把你送入幼兒園，你哭鬧著不肯去，說要跟我一起去讀中學。每天我吃完飯要上課的時候，你就用雙手抱住我的腰，雙腿纏住我的腿，像八爪魚一樣吸著我的身子，使我挪不了半步。我常常這樣吊著你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惹得村裡的人哈哈大笑。然後，你被我爸爸強行抱走，我才能得以脫身。

奶奶那時是在兩個兒子家輪番吃飯，一天在我家，一天在你家。從你開始能說會道，你就宣布，從此要跟奶奶一起「吃伙頭」（奶奶在哪家吃，你就要在哪家吃）。不止這樣，你吃的時候還得拉上我，讓我跟著你一塊上哪吃去。

奶奶說，你們前世一定是冤家，這一輩子才會糾纏。我也不知道，不是說前世是戀人，今世才會相親相愛么？但是不管了，前世的事誰也不知道，這一世，就讓我們做一對相親相愛的姐弟，永遠不離不棄。

你上學了，卻不喜歡讀書，每次考試都是倒數第一名。兩家人為此傷透了腦筋。我告訴你讀書的很多好處，可是你用無辜般的眼神看著我說，二姐，我真的不喜歡讀書！做不喜歡的事，有什麼好處？

我啞口無言。是啊，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有什麼好處？可是，這個世界，卻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在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只是為了生存。我這樣說，你並不懂。可是我仍然要強逼你，我說你可以不學外語，你可以不學數學，可是你不能不學語文，如果以後，你連自己的母語都不會讀，不會寫，你要怎麼生存？你要怎麼去跟別人交流和溝通？

你委屈地問我，可是語文我也不喜歡，怎麼辦？我說你可以去學著喜歡，沒有人一生下來就喜歡各種東西。你還是問我，我學不會怎麼辦？我說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學會。你是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學不會？你只是不想學，懂么？不想，不學，當然什麼都不會。

你還是不肯好好讀書，每天吊兒啷噹。於是我下了最後的通牒，如果你連語文都學不好，以後，你不要再叫我二姐！我再也不管不顧你了！

這一招，你果真害怕。在以後的一年裡，你的語文進步神速。我於是「威逼」你再學好其他的科目。你瞪著我說，二姐，你不要得寸進尺！我說臭小子，我就得寸進尺，怎麼了？以後你會理解，並且會感激我。

你說，可是現在我恨死你，你又不是我媽，憑什麼管我？我用手中的板尺，狠狠地打了一下你的屁股，說，我就管你，你如果不服，就不要叫我二姐！

你跳了起來，捂著被我打痛的屁股，說，算你狠！不叫就不叫，有什麼了不起？說完，你怨恨般地瞪了我幾眼，跑開了。我看著你的背影，傷心地哭了。我知道自己以後不能再在你的身邊管你，因為那時，我已經接到了上大學的通知書，我即將離開家。可是我一走，你會再聽誰的話？除了和我關係最好，除了最畏懼我爸爸，你誰都不怕。這樣的孩子，長大後，會是怎麼樣一種人生？

我離開家的日子，你沒有來送我。我在人群中找不到你的身影。雖然在前一夜，我已經和爸爸深談過，讓他把你盯緊點，可是我仍然不放心。火車開動的時候，我從窗外閃過的人群中，看見你站在其中，臉上一片黯然，有眼淚滑落在你的臉龐。

在大學裡，每次我打電話回家，問你的情況，但是不讓爸爸告訴你。爸爸說，你弟弟像變了一個人，整天不說話，但成績好了很多。我聽完笑了，然後又哭了。我記得你說過，讀書是你最不喜歡做的事，可是為了我的不理你，你終於做了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我的心很痛，我不想剝奪你的快樂的，我不想看見你改變你天真活潑的個性的，可是弟弟，為了你以後的快樂，姐姐只好狠了心，做了黑臉人。

我開始給你寫信，一筆一划。我要你感受文字的魅力。我用漂亮的信封，散著香味的信紙，用飽含深情的話語，把我的思念和鼓勵不斷地傳遞給你。

不會忘記，你回的第一封信，那麼地震撼我的心靈！你說，二姐，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以為，你真的那麼狠心，從此可以做到不理我！我以為……

我捧著你的信，躲在宿舍里失聲痛哭，弄得舍友以為我失戀，不停地安慰我。等到她們弄清楚是你的來信，都對我翻白眼。我忽然有了主意，我請她們每人給你寫一封信，告訴你大學校園的美麗，大學生涯的多姿多彩。我要你重新快樂起來，並且對未來懷有夢想。

果然，你的來信一次比一次樂觀，你因為我們的去信而無限歡欣鼓舞。差一點，你讓老師以為你在戀愛，並沒收了我們給你的信件，但看過信，老師也被感染。在徵得你和我們的同意後，老師在班裡公開了那些書信，讓其他同學和你一起感受來自高校姐姐的情誼。

那一次之後，你成了全班的名人，有很多的同學願意和你親近。然後，還有好幾個同學通過你，給我們寫了信。你再一次的蛻變，變得熱愛你的班集體，變得熱愛你的老師和同學，變得熱愛你所學的所有科目，更變得，熱愛你的生活，你的夢想。

在這樣的書信來往中，我畢了業，並留在了北京。你來信告訴我，你也要考到北京，要和我相聚在京城。你說二姐，你雖然是姐姐，卻是一個女孩子。我告訴大伯，我要去照顧你！因為這一句，我又一次流淚，並因此充滿期待。我相信，你會說到做到！

終於，你來了！在皇城根下，你用一米七八的個子，緊緊擁住了我嬌小的身子。你說，二姐，十年了！我們終於又像小時候一樣生活在一起了！末了，你俯首在我耳邊說，二姐，謝謝你！謝謝你的狠心！

我笑臉如花，卻淚水滂沱，這裡面，有著無限的感慨，無限的欣慰！你念的專業是服裝設計，這是我沒想到的！你說，我要成為一名出色的服裝設計師，而你，我的姐姐，這一生會穿著我所設計的衣服，在這個世界上同樣出色地生活著！

真的，你做到了！在大學二年級，你設計的服裝就已經嶄露頭角，而我，是你的模特。你為我設計的衣服，永遠是唯一的，沒有再版。我的同事求了你好久，讓你再做一件與我一樣的衣服，你的拒絕讓她從此對我「深惡痛絕」——我二姐穿的衣服是獨一無二的，不可能再有複製！

我結婚了。我的婚紗和老公的禮服，全是你一手包辦。我們的婚禮，成了你的服裝發布會——參加婚禮的賓客，一人獲得一套你根據每人身材所設計的禮服。為了這項「工程」，你整整兩個月的時間白天黑夜地撲在設計上。可是，也是因為這樣，你一舉成名。還沒有畢業，你就被一家頂級的設計院看中，只要你願意，畢業之後，那裡的大門就對你敞開。

可是，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悄悄告訴我，你的人生要自己設計。我笑了，這一次，是真正開心的笑！我不顧老公和在場的親友，緊緊地擁抱了你，並抬頭親吻了你英俊而堅毅的臉龐。我說，你是姐姐的驕傲！

你的眼睛濕了。為了掩飾，你轉頭對你姐夫說，以後，可不許欺負我二姐，不然，我設計的衣服就沒你的份了！

老公打著哈哈說，你二姐不欺負我就算不錯了——

全場鬨笑。而我，用雙手，挽住這兩個和我沒有血緣，但在我生命中有著重要位置的男人，再一次幸福地掉淚．．．．．．

【圖片來自網路。圖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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