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記錄片記載了一群農村孩子的高三生活，12年後，他們的命運與高考還有何關聯？

天下 06-11

一位特別善於打雞血的班主任，

一段人生中最苦也最不堪回首的日子，

每個人記憶中的高三，

都展示在這裡了

高考不是終點，

它是每個人人生的起點……

「

讀書不會讀死人的，

你就拿出半條命來讀就可以了

！」

2004年秋期開學初，

在福建武平一中高三（七）班的班會上，

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王錦春一臉堅定地，

向新一屆高三生提出了「拚命」的要求。

那是王老師工作的第15年，

第12次帶高三班，

但他依然滿懷激情。

「

小縣城什麼東西都沒辦法跟大城市比，

如果我們丟掉了勤奮吃苦，

還有什麼優勢

？」

為了在高考中能考出好成績，

王老師每年都不斷地要求學生們去拚命、吃苦。

高三，高考，

三個普通的字，兩個獨特的詞，

承載了太多人的酸甜苦辣。

每個人，

都有屬於自己的記憶。

但對

武平一中

高三（七）班的師生來說，

他們的高三不僅在記憶中，

還在《高三》這部，

曾獲得第30屆香港國際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的紀錄片里。

這是周浩的第二部紀錄片，

記者出身的他，

希望能記錄這個時代真實的生活。

機緣之下，

21世紀初，

這群十七八歲的孩子，

在一位典型的傳統班主任的帶領下，

在高三這一年的經歷與成長，

被他以這種形式記錄了下來。

周浩

它是中國農村中學最真實的呈現。

就像周浩說的那樣，

紀錄片就像是一面鏡子，

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就算天再高，那又怎麼樣？

踮起腳尖就能靠近陽光，

有一天，幸福總會在我手上。」

「尖子生」林佳燕總是在埋頭苦幹，

有點內向的她，

喜歡在日記中傾吐自己的內心。

她拚命學習，

希望能考入一所好大學。

她也承擔著家庭的希望，

「媽媽拼了命也會供你讀書」，

母親半生辛勞，不過勉強糊口，

她希望女兒不要再重複她的生活。

像中國絕大多數縣城高中一樣，

這個班上的78名學生，

大多是來自農村的農N代。

王老師憤怒之時，

會這樣批評學生：

「你根本就不像一個農民的兒子！」

在他的人生經驗和觀念里，

農民的孩子，

意味著更多的努力、奮鬥，

才能擺脫那祖祖輩輩的艱難生活。

對於一群身處山區的孩子，

高考、大學，

雖不是唯一的出路，

但卻是大多數人最好的、最便捷的路。

為了讓學生安心學習，

王老師不僅要抓教學，

還要操心「大後方」。

每年高三一開學，

他就會在家長會上提出要求，

「鬧離婚的家長，

千萬別在你孩子的關鍵時期離婚，

要離婚等高考後再離。」

曾有兩個不聽勸導談戀愛的學生，

在高考前經歷了情感變動，

結果，

男孩的情緒一落千丈。

王老師就找到了女孩，

「別人正處在關鍵時期，

考不好影響了人生，

你不會內疚嗎？

還有兩三個月，

你接著跟他談吧，

要分手等考完以後再說。」

和林佳燕一樣，

大家都卯足了勁，

希望這一年的奮力拚搏，

可以換來想要的結果。

但每個班總有幾個讓老師費心的同學。

聰明的鐘生明，

一直被老師寄予厚望，

但他卻漸漸地把心思用在了上網玩遊戲上。

夜深人群之時，

他和小夥伴陳斌一起翻牆去網吧，

白天上課的時候，

他坐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後來乾脆連教室也不去了，

「反正也是睡覺，

不如在宿舍睡好了。」

甚至期中考試的時候，

他仍舊躲在宿舍睡大覺。

青春躁動的年紀，

戀愛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話題，

雖然王老師極力反對「早戀」，

但每一年，

班上總有那麼幾對出現，

在這一屆高三（七）班，

王越和林曦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對，

看著他們公開牽手走在校園裡，

王老師的態度很老套：

「得找他們談談了。」

書桌上的資料越堆越高，

緊張氣氛也越來越濃。

王老師很喜歡用詩詞名言來激勵自己和學生們，

「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

，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只顧風雨兼程。」

林佳燕的日記依然充滿希望：

「每一顆心都有一雙翅膀，

要勇往直前的飛翔，

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她一直相信，

未來，閃閃發亮。

但也有女孩子因為精神壓力太大，

開始做噩夢。

成績不夠突出的張興旺，

也許是因為父親早逝，母親改嫁，

他心理脆弱，常常意志崩潰，

毫無信心的他甚至以酒解憂，

王老師推心置腹：

「你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你一人要更加堅強，

如果我是你這種家境的人，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

「我是沉迷網路無法自拔嗎？

不。」

原來，

鍾生明一直靠在遊戲中出售遊戲幣賺錢，

那時，

他已經賺了約一萬元的「巨款」。

雖然成績很差，但他毫不服輸，

班會上，鍾生明慷慨發言：

「龍生九子，各個不同，

既然有優等生、中等生和差等生的分別，

那麼像我一樣的差生，

可以做到不氣餒或者不放棄，

鄭智化有首歌唱得很好，

『也許有一天，我們再相逢，

睜開眼睛看清楚我才是英雄』

我希望跟我一樣處在徘徊或者茫然中的人，

我送大家一句話，

『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壓力、壓抑也一直伴隨著大家，

他們或到山上大喊，或到操場上跑步，

也有人喝酒，有人痛哭。

重壓之下，

大多數人勇往直前，

但也有人選擇逃避。

在距離高考還有14天的時候，

張興旺決定放棄。

幸虧王老師及時看到了他留下的書信，

並冷靜、迅速地趕到車站，

把他找了回來。

一年的跟蹤拍攝，

讓周浩也忍不住打破準則去干涉拍攝對象，

他勸導鍾生明：

「

你要信我一句話，

門檻很重要，

你一定要好好考大學

。」

「

月

日，離高考還剩

天，我開始失眠。

我怕考砸，我怕別人笑，我怕父母罵……

咬緊牙，閉上眼睛，縱使跌倒，也要拚命往前沖呀！」

林佳燕依然是壓力與動力同在。

王老師則繼續鼓勵每一位同學：

「你不要去問，

到底接下去會怎麼樣，

你就給我付出，

你必須面對一次高考，

既然如此的話，

你就不去想那麼多。」

高考終於結束了，

大家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只有羅燕哭了起來。

那一年，

考得不理想的她，選擇了復讀。

2014年，

拿到加拿大卡普頓大學MBA學位的羅燕，

談到這十年最重要的人生節點時，

她的回答是「高考」，

因為高考，她才到北京讀了大學，

然後有了出國的想法，

最終擁有了「另一個人生」，

她依然記得並相信王老師的那句話，

「

讀書不會讀死人的，你就拿出半條命來讀就可以了！

」

作為另一個「極端」的鐘生明，

意料之中的高考失敗並沒有給他什麼打擊，

他相信，

「

修行在個人，

如果自己有出息，機會好的話，

註定會有出息的

。

」

儘管王老師至今對他耿耿於懷：

「他說他打遊戲能掙八九千，這不是笑話嗎？」

第二年，

鍾生明考到了泉州一所三本學校，

大學時，

他就成為了一家物流公司為數不多的員工之一，

在電商的高速發展下，

他也逐漸成為帶領一百多號人的副總經理。

鍾生明（左）

靈活、大膽，善於學習的他，

在畢業後對電商做了深入研究，

後轉到電商行業自己創業。

他始終記得周浩的那句「門檻很重要」，

他後悔沒有考到北京去讀書，

那樣的話，

平台又不一樣了。

而那個和鍾生明一樣上網吧，

面對校領導、家長的共同教育，

表示「以後盡量不上網，不曠課」的陳斌，

則在畢業6年後成了某網路公司的在莆田負責人。

劉偉

考入廈門大學的劉偉，

是當年班裡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

2010年辭職創業，

現在擁有兩家網路公司的他，

回想高三，

他只遺憾當年不夠拼

。

說起北京的林佳燕，

鍾生明還是有些羨慕的，

「

她不一樣的，留在北京的人見過的終究比我們多

。」

當年考入中央民族大學的林佳燕，

也實現了考一所好大學的願望。

但四年後，名校畢業的她，

也曾拿著2000出頭的月薪，還著助學貸款，住在潮濕髒亂的地下室。

經過幾年奮鬥，

林佳燕終於拿到了五位數的月薪，

但她也只是從月租500的房子搬到月租

5000

的房子，

「在北京十二年了，我還在為生計而奔波。」

面對北京的高房價，

林佳燕只好把房子買在了老家龍岩，

雖然當初，

她那麼努力的想要走出家鄉，

但這不是令她最無奈的事情。

林佳燕

「孩子跟著我們在這裡北漂，

他沒有戶口，

最後還是要回老家走高考的路。」

她的高考記憶還那麼清晰，

兒子未來的高考之事，

又進入了她的考慮範圍。

那個熱愛音樂的，

在紀錄片中唱著《那些花兒》的謝怡，

從集美大學畢業後，

先是在廈門一所小學做音樂教師，

後因為編製問題，

她回到一所鄉鎮中學繼續做音樂教師。

從都市到鄉下，

她失落地認為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但現在，

她早已習慣了那破敗得曾讓她大哭的環境，

甚至不願離開了。

謝怡

因為《高三》這部紀錄片，

認識她的人總想聽聽現場版的《那些花兒》

但謝怡卻再也不想唱了，

「最煩讓我唱《那些花兒》了，

高考結束之後，

我就唱不出那種感覺了

。」

張興旺最終參加了讓他恐懼到逃避的高考，

仰恩大學，

也許是他意料之外的驚喜。

但後來，

因為家庭、孩子的約束，

他只好在老家一個鄉鎮工廠，

做著與專業無關的工作。

他常常感到壓抑，

渴望外面的世界。

他曾想過讓孩子到大城市去讀書，

但隨著3個孩子的出生、成長，

巨大的經濟壓力也隨之而來。

他不再掙扎，

但內心始終有遺憾。

四年的大學，

成了他人生中最自由美好的時光，

現實的困惑，

讓他無心再聯繫高三同學，

甚至不願參加聚會。

12年前，

兩個女生曾在鄰近高考的某個夜晚聊道：

「你們相信命嗎？」

「有點相信，我覺得我一向命都不是很好。」

「現在才經歷這麼一點事情。」

「當然我希望我的命能好一點，

以後能夠順利一點。」

「改變命運，就要考上大學。」

12年後，

幾乎被生活磨掉了所有不甘和夢想的張興旺，

在某個雨天望著飄落的桐花說：

「春天百花開，

已經註定秋天結不一樣的果，

每個人的命都是註定的。」

王老師早已頭髮花白，

仍在武平一中教書的他，

對高考的期待從未動搖。

「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

」，

他信奉的是努力奮鬥，是堅持不懈。

在他看來，

有了學業才能擁有事業，

沒有上大學而成功的，

畢竟只是特例。

他依然會在高考前鼓勵學生們：

辛苦這一年，開心一百年。

但每個人都清楚，

高考，

並不能保證誰的人生從此順利無憂

，

它只是提供一個門檻，

不管你將跨進哪道門，

都會有著更殘酷的生活，

需要你奮戰到底。

一次考試，一份工作，

決定不了一輩子的命運，

人生漫漫，

決定你能走多遠，能看多少風景的，

在於你腳下的每一步，

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每一步。

高考不是終點，

畢業十年二十年也不是，

只有你還有一顆渴望改變的心，

每一步都會引領你到想要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