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留痕▌「圍爐夜話」之夜話

「圍爐夜話」之夜話

（輕點以上音頻，同步收聽，朗誦：周德清）

又是一個寒冬，又想起曾經的「圍爐夜話」，於是，悵惘之情又彌散開來！現在，哪裡還有「圍爐夜話」，哪裡還有那種脈脈溫情！單元樓把人隔開了，暖氣房把爐火拋棄了，現在，不需要「雪中送炭」，不需要抱爐煮茶！於是，就只能在記憶里找尋爐火，在古書里翻檢溫情了！

1

二十多年前，在一個遠離縣城的鄉鎮中學，我開始了我的教書生涯。在那裡，在無數個寒夜裡，當學生都回家後，噹噹地的同事也回家後，空蕩蕩的校園裡最後就剩下我們幾個外鄉人，於是，那一個小小的火爐就成了我們的倚靠，「圍爐夜話」就此開始。天南海北跑火車，愛恨情仇傾相訴。屋外大雪飄飄，屋裡爐火正紅，茶壺嗤嗤冒氣，幾個風雪難歸人相依為命，相伴夜談。一盤棋，一杯茶，一本書，又或者就默默相對，各想心事。但那種情境，卻無比溫馨，至今想來，都激動不已，因為，寒冬里有一個紅紅的火爐！

於是，就想起了古人與火爐有關的事兒，那已經過去千百年的火爐，竟然也溫暖了我的心——

2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杜耒這首《寒夜》曾溫暖了多少寒夜孤旅之人！爐火初紅，茶湯正沸，幾枝紅梅托著一輪明月映現在窗前。主客向火，娓娓而談，心靈相通，會心愜意，正如月映梅花。在這寒夜，「圍爐夜話」，賞月話梅，人世間之至樂也，寒夜又何寒之有！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白居易這首《問劉十九》可謂是人世間至美之書信了，隨便誰人讀了能不赴約乎！美酒新醅，爐火正紅，天晚欲雪，酒酬知己。想樂天在孤獨的夜晚所邀之人絕非等閑之輩，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美酒，非知己又能誰為？綠的酒、紅的爐、白的雪，再加一個多情的詩人，於是，這個寒夜就成了世間最美的風景了！

3

突然又想到了易安居士，「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賭書潑茶」，多有意趣的情景，寒夜圍爐讀書，讀到興緻處，夫妻二人賭書取樂。賭何書？是「關關雎鳩」之章？還是「七月七日長生殿」之句？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的《白頭吟》？還是「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長恨歌》？不得而知，但夫唱婦隨，琴瑟和鳴的溫情一定是感人的。一對神仙伴侶，稟才貌皆全之資，得意氣相投之趣，即使日常的柴米油鹽都是優美的詩句，更何況在這爐火正紅的寒夜！於是，合書賭句，磨鬢翻書，欸乃歡歌，乍喜乍驚！於是，洗壺煮茶，推杯換盞，潑茶溢香，嗔語淺笑！此等氛圍，只為易安所設，芸芸眾生，還有幾人能夠消受！「圍爐夜話」，「賭書潑茶」，讓這個寒夜生動了將近千年，幽幽茶香，邈遠綿長！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蘇軾的這首《海棠》，生動地刻畫出了一位痴情詩人的形象。此詩雖與「圍爐夜話」無關，但卻有同樣的情趣，只不過把「爐」變成了「燭」，把「夜話」變成了「夜花」而已。寒夜中，無人可與夜話，孤寂凄涼啊！何以宵夜？詩人突然想起了廊下的海棠，於是披衣下床，點著蠟燭，對著那正在春睡的海棠，傾訴起無盡的情思！裊裊東風，空濛香霧，西轉明月，憐惜地看著這位潦倒的詩人、痴情的詩人，海棠如能有知，當會與他拜堂相親，報還他三生誓願！

4

多想有個「圍爐夜話」，多想找回我前世的心愿。曾經有多少個寒夜，我是在孤獨中度過，「爐火」、「夜話」只是美麗的夢，夢醒時分，我才發現，旅夜的寒光閃爍!我想，在物質豐盈的當代，在暖氣融融的房間，可能還有許多人期盼有一抱「爐火」，有一次「夜話」，像我這樣，在這個寒夜，敘說「夜話」！

作者簡介：安志鵬，現供職於陝西省永壽縣中學。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