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異類，何去何從？

相信只要是國產電影看得比較多的人，都能總結出這樣一個規律：

校園言情、國產恐怖….這些類別都是爛片集中營。

那麼，在國產電影中，什麼類別容易誕生好片呢？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黑色喜劇」

所謂「黑色喜劇」，便是在荒誕不經、冷嘲熱諷和玩世不恭之中，反映了苦悶的現實、以及對現實沉重的思考。

《瘋狂的石頭》、《追兇者也》、《心迷宮》、《驢得水》….這些黑色喜劇都是國產電影中為數不多的精品。

黑色喜劇中出好片的概率極高，然而，受制於題材和風格，黑色喜劇又總是容易被人遺忘。

冊子君今天就來介紹一部五年前的、如今或許早已被人遺忘的黑色喜劇：《殺生》

這部黑色喜劇的票房才不到2000萬，只有當年的合家歡喜劇《泰囧》的2%左右。

電影《殺生》改編自陳鐵軍的小說《兒戲殺人》，可以說是管虎「嘔心瀝血」之作。

影片有著偵探片的外殼，它以醫生（任達華飾）在長壽鎮的一次破案經歷為劇情框架；

電影以一個「外人」的視角將病態怪異的劇情緩緩拉開：

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結實是平靜的鎮子中的一個異數，這裡的每個人安分守己，恪守祖上傳下來的規距，為了長壽無趣而無尊嚴的活著。

而無賴牛結實，則「為害鄉里」，他招搖過市，心智彷彿一個孩子，為了樂趣，他和小孩比賽撒尿、調戲姑娘、偷看夫妻房事……

牛結實其實很像《火影忍者》中的鳴人，因為被村民疏遠，所以想用各種惡作劇來引起別人的關注，可他越是如此，村民們便越是討厭他

無惡不作的他是祖訓的破壞者，對於迂腐守舊的規距他不屑一顧：

他給一百二十歲的祖爺爺喝白酒，救下本應因祭祀而死的馬寡婦，與其交歡，甚至在井水裡下春藥，讓全鎮人都經歷了一次突如其來的性高潮。

電影中床戲的尺度很大，在上映之時引發了巨大爭議

但牛結實又是悲哀的，他是外來戶的兒子，想要和大家親近，卻嵌不進這個小社會。

電影中的他，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想愛了就去愛，一切都很純粹，真實。他渴望自己自由自在，卻困在這重重包圍中。

村民為了保守長壽鎮的名聲，守住千年來的規矩，於牛結實的殺心也就油然而生，他們憎惡他也懼怕他，他們每一個人都想殺他卻忌憚頭上的那個「法」，不得不忍耐著這個叛逆者，所有的人，求的是安逸；而天生反骨的他，求的是自由。

留過洋的牛醫生，兒時因為牛結實，失手害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因而有希望在有生之年殺死牛結實。

當人們走投無路時，終於想到了這個聰明人，便召他回鎮，於是牛醫生帶領著全鎮，開始了一場攻心為上的黑色陰謀。

每個人都有一隻眼睛是紅色的，所有的人殺生的野心，也是他們本身抑制了一生享欲的念想已經浮現在了瞳孔中。

全鎮的人開始演一場戲，讓牛結實以為自己得了病。

從老人到小孩皆服從於醫生的安排下，這下重重圈套，每個人都沒有動手，卻讓牛結實越病越深。

下套過程並不複雜，無非是合著伙擊碎他瘋癲的神經，整日在他耳邊念叨：「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日子久了，他心中的心結也就愈深。

看清這一切的只有開始愛上他的馬寡婦、和與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

兩人不斷警告牛結實警惕鎮里人的陰謀。

但正如一位鎮民所說：「心死了，那才叫真亡了。」

牛結實的心已經半死不活了。

他和寡婦有一個孩子。牛結實心病的唯一解藥，也正是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牛醫生想法設法要殺死這個孩子，來徹底斷了牛結實最後的念想。

馬寡婦試圖拆穿這一切，用聲嘶力竭的手語告訴他：「要你活」

這恐怕是本片最值得讓人落淚的地方：牛結實為了讓孩子活著，放棄了生的希望，跪在人們面前哭著求他們：「娃兒無過，娃兒無過……」

牛結實和馬寡婦的愛情當中沒有任何羅曼蒂克，卻美得叫人唏噓不已。

最後的牛結實，告別了這個生他養他的小鎮，這個一直想要融入卻從未融入的國度。

他將拿走的東西還給每一個人，想要償還所謂的報應，以保佑自己的妻兒。他終歸是妥協了，他作為一個叛逆者與異端，向這個了無生機迂腐冷漠的社會妥協了。

他離開小鎮的背影，有如《大話西遊》里孫悟空最後如狗一般的悲哀與落寞。

他安安穩穩的躺在山谷里開始死亡，如影片的名字，《殺生》，殺了那股勃勃的生氣，宛如這個被閹割的時代。而人們，殺人取命，殺生誅心。人們成功了。

當牛結實躺在山谷里時，他望向天空，看著天上的雲，天上的雲化成魚的形狀，這裡，他希望自己是條自由自在的魚，希望自己保持著人性與良知，在所謂的「離經叛道」里活出自由。

就像管虎自己說的：

「黨同應該伐異，從眾歷來穩定，但是，對於有些生命而言，或許難免悲涼，對於所有生命而言，其實應該充滿遺憾，也許等到我們老了，才會聽到心底最深處的那個聲音。」

我們可以說他無賴、他流氓。可牛結實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嗎？競至於要以死謝罪？

不，他沒犯什麼罪，他只是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在某些環境下，生為異類，即是罪惡。

《殺生》不論從思想深度還是從視聽語言上，都能夠說是可圈可點。

可是，它沒有現在IP電影的高製作高顏值高人氣，在敘事技巧上，過多的插敘和倒敘也難為一般人所接受，劇情難以讓人一看就懂，許多人都認為，管虎沒有講好這場故事。

或許，《殺生》就是因此而輸掉了票房，輸掉了市場。

但五年過去了，這部電影還能被拿出來討論，至少說明，它沒輸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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