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聲音的滑輪

文/晶鱅 圖/農農大俠 責編/敘敘

二十三

你以為揭穿謊言是拯救被麻痹者，說不定結果正相反。

但好奇心只牽絆了篤三秒鐘，緊接著仍舊拼了命的趕路。

聞千浩心裡納悶極了：這隻小螞蟻是怎麼了？不像他的風格啊，如果以前看到這種神奇的現象，肯定纏著聞千浩問到吐為止。可是現在，篤像變了一隻螞蟻，只顧著低頭往回趕路。

聞千浩隱隱覺得，肯定跟「打雷」、「月神」之類的有關係，有大事要發生。

聞千浩是那種唯恐不夠亂、不夠鬧騰的人，心裡頓時充滿了好奇，於是比照著篤的速度，跟他並排前進，一起回螞蟻洞去看「大事」。

洞口就在剛才練習輪滑的小坑旁邊不遠處。

許許多多的螞蟻正在進入洞口，他們彼此也不打招呼，都是行色匆匆。篤也是一樣，看見誰也不跳舞、不扭屁股，只顧快速的往裡爬。就連別的螞蟻看到聞千浩的新式滑輪法，也沒有停下來多觀摩一眼的。

聞千浩越看越感到驚奇，難道是他們的蟻后出事了？蟻后被蟻神懲罰了？蟻后會不會像自己一樣也變形了呢？會變成臭蟲嗎？聞千浩開始有點害怕進到這個洞里。

但是，到了這個關口，聞千浩已經身不由己了。他是被後面潮水般的螞蟻推搡著硬生生塞進洞口的。遇到筆直向下的坡道，他是被身後的螞蟻直接拱下來跌下懸崖的，幸好下面有很多螞蟻當他墊背。遇到上坡道時，他也是被一大群螞蟻擁著直接頂上來的。

蟻和堂里已經聚滿了螞蟻，比分餐的時候還要多，而且還不斷地有螞蟻湧進來，幾乎要把偌大的蟻和堂塞滿了。聞千浩不停地上下左右看，一時卻也發現什麼異樣。

聞千浩好不容易找到了篤，他搭上篤的觸鬚，可是篤傳過來的還是那句話，「月神發怒了」，然後就不再搭理聞千浩。篤像早上晨集時的樣子一樣跪趴著，但這次頭不是朝講台，而是朝著千年水。

不光是篤，所有的螞蟻都像晨集時的樣子跪趴著，而且都是頭沖千年水。一個巨大的圓形自發形成了，以千年水為中心，周圍是一圈一圈由螞蟻組成的同心圓。

這情景比晨集時更壯觀！

既然無從知曉原因，聞千浩就暗暗打起了別的主意。他想趁螞蟻們都低頭跪趴的時候，悄悄去嘗一下近在咫尺的千年水。

可是還沒等聞千浩開始動作，蟻后飛出來了。

只見她在空中盤旋了兩圈，還舞了幾個動作，最後回落到講台上。聞千浩正想問篤蟻后講了什麼，卻突然發現從蟻和堂的大門洞外，慢慢爬進來一隻巨大的怪物。

天哪！是只蒼蠅！這太神奇了，也太恐怖了！可它為什麼不飛呢？

再仔細一看，哦，原來是幾十隻螞蟻托著這隻蒼蠅慢慢地爬進來。小螞蟻們扛著蒼蠅繞過蟻群，最後把它放到講台上。這時候，連蟻后也飛下了講台，她也頭朝著千年水,用和小螞蟻們一樣的姿勢跪了下來。

此時，外面「轟隆隆」的聲音更加密集和沉重，似乎雷公就在蟻和堂的頂上，馬上要把這個蟻穴給劈坍了。聞千浩竟然還感覺到了閃電的光。

「這怎麼可能？」可是過了一會又是一閃，彷彿從穹頂上哪個角落透進來的。聞千浩抬起頭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哪裡有漏洞，再說了，如果有漏洞，這個蟻穴早就變成水晶宮了。但聞千浩又堅決不懷疑自己的眼睛。

聞千浩的視線又回到場內，他發現除了自己，所有的螞蟻都把頭埋得更低了，好像在地上啃土的樣子。

小螞蟻們還用兩隻前腳壓住自己的兩根觸鬚，貼在了地上，每聽到一聲雷響，小螞蟻們的身體都在一起顫抖。連一向威風凜凜的蟻后，這個時候也把屁股翹得老高，頭埋在地上，翅膀溫順地垂在兩邊。

聞千浩發現，整個大廳只有他敢抬起頭來。「小螞蟻的膽子太小了，聽個打雷就怕成這樣，哈哈。可是為什麼要擺上一隻蒼蠅呢？難道等雷電過後要搞一場派對來壓壓驚？」

正當聞千浩再次準備偷偷爬向千年水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蟻和堂講台的穹頂上,突然出現兩排會飛的螞蟻，個頭都跟蟻后差不多，他們隊列整齊，正在垂直下降。

「他們是誰？這突然之間從哪裡冒出來的呢？難道蟻和堂的穹頂上還有另外的出口？」聞千浩飛快地思考著,又抬頭張望了一圈掛滿鐘乳石的穹頂，但始終不得要領。

「不管他們怎麼進來的，先偵查一下他們到底想幹嘛」。聞千浩也把頭壓低了些，隱蔽地觀察著。

只見飛蟻們在空中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只是像直升機一樣垂直飛向講台，但他們並沒有降落到講台上。

當到達一定高度時，每隻飛蟻都用自己的腳夾住講台上蒼蠅的一個邊角，然後一齊往上飛升，輕而易舉地就把整個蒼蠅吊了起來，就好像很多架直升機吊起一隻大恐龍。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高效快捷，看得出這是一幫熟練工啊。

眼看著他們把蒼蠅吊走，聞千浩急了，他開始大喊：小偷！小偷！有小偷！你們快起來!他們把開派對的食物偷走了！

二十四

儘管聞千浩拚命地喊「小偷」，喊得屎都快擠出來了，可還是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既然聽不見,只能用暴力了。他用前腳用力蹬踏趴在前面的篤，可是無論怎麼踢，篤也沒有抬起頭來，反而顫抖地更厲害，身體趴得更低了。聞千浩沒辦法，只能放棄踢篤，改踢其他的小螞蟻。

飛蟻們吊著蒼蠅越升越高，一眨眼工夫整個直升機團隊就消失了，而聞千浩還是沒有叫醒一隻螞蟻。蒼蠅在眼皮底下被莫名其妙地偷走，使得聞千浩又惱火又惋惜，因為他已經愛上蒼蠅肉的美味了。

過了一會兒，只聽「嘩嘩嘩」的聲音響起，外面開始下雨了。整場雨一直伴隨著雷電，「轟隆隆」的聲音始終沒有停過。一場雨下了半小時，所有的螞蟻包括蟻后也趴了半個小時。

聞千浩無聊得在蟻和堂的地上刨出一個小坑來，他的心狂躁極了！他太想大聲說話了，他想告訴小螞蟻們自己看到一群空中飛賊，是他們偷走了蒼蠅；

他想去講台那邊看看是不是穹頂上有出口；

他還想讓所有的小螞蟻都回到大廳壁上的洞里待著，看自己在空曠的蟻和堂里盡情地表演滑行，最好還能一邊滑一邊大喊大叫；

他也想有雙翅膀，飛過去看一下千年水、摸一下千年水、喝一下千年水……

可是現在，他好像被禁錮了，這是聞千浩最最討厭的狀態，跟在學校上課時一樣。

雷聲漸漸稀疏了，最後終於沉寂了，但流水聲卻還能清楚地聽到，小雨應該還在繼續下。

蟻后第一個立起前腳抬起頭，聞千浩趕緊趴下頭去，只用眼睛偷偷瞄著蟻后。只見她飛進講台的「綠帘子」後面，再出來的時候嘴裡叼著一片金黃色的小葉子，接著就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沒有一點點的樂感，就是「瞿瞿」的兩下。

台下的小螞蟻們聽到蟻后吹出的聲音後才支起身來。他們的臉上都粘著土渣，但是誰也沒擦——估計螞蟻也不懂得要擦臉，然後調轉身體面朝蟻后。

蟻后又開始跳舞了。她的基本舞蹈動作還是抬腳扭屁股加飛翔，但其中有些連貫組合動作，是聞千浩沒有看到過的。蟻后舞蹈完之後，豎著翅膀威武地站在台上。接受完小螞蟻們的朝聖之後，就消失在了」綠帘子」後面。

聞千浩有滿肚子的驚奇要倒出來。看到有散會的跡象，他連忙把觸鬚伸向篤：「篤，我剛才踢你，怎麼不理我，你真夠呆的…告訴你，我發現小偷了，我敢打賭，你們肯定從來沒有發現過。」

「啊？賭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打他？聞，原來剛才是你在碰到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對月神不尊敬…要受到懲罰了呢。什麼小偷啊？快告訴我呀。」

「篤，你知道講台上的蒼蠅到哪裡去了嗎？」

「我當然知道，是蟻神拿走了呀，否則雷聲也不會停。剛才蟻后也說了呀。」

「蟻后知道？那群…是蟻神？…打雷歸他們管？瞎扯！無知的螞蟻，怪不得你們只能當螞蟻……篤，蟻后剛才跳的舞什麼意思？你快跟我說說。」

「蟻后說，黑暗已經過去，光明就在眼前，暴風雨之後陽光會重新出現，只要我們辛勤勞動，月神會息怒的。蟻神收下了我們的祭肉，已經告訴月神暫時息怒，如果我們不夠努力，月神還會隨時發怒，他會毀了我們的庫，不讓我們上月光天堂。努力勞動吧，孩子們……聞，難道你以前沒有祭過月神嗎？你們為什麼不祭月神？難道你們那邊沒有蟻神嗎？太奇怪了，那你們能不能上月光天堂啊？」

「篤，你是不是嚇暈了？怎麼一會兒蟻神一會兒月神，到底是蟻神還是月神？」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蟻神還是月神，反正蟻后就是這麼說的，他們都是神，估計都是一樣大的兄弟吧…嗯，或者一個神仙有兩個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跪拜就對了，只要他不發怒就行…」

「什麼蟻神發怒、月神發怒呀，我告訴你，只是打雷而已，打雷知道嗎？你知道打雷是怎麼回事嗎？沒上過學就是無知，什麼都不懂，打雷就是…就是…跟你說你也不懂。」

「聞，你才不懂呢，打雷就是月神發怒了，你也是螞蟻，你怎麼會不懂呢？」

聞千浩不願再跟一隻小螞蟻繼續討論這些愚昧的問題了，還不如他兩歲半的表弟懂事。

「篤，我告訴你一個比天還大的秘密，其實你們的那隻蒼蠅不是給月神拿走了，也不是被什麼蟻神拿走了，而是被一群會飛的螞蟻偷走了，我剛才都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講台的正上方應該有個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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