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漂泊的人生都夢想著平靜，童年，杜鵑花

最新 06-12

《The Grand Budapest Hotel》

Hey,好久不見，坐標已經變成了北京。

五月在我看來非常漫長，五門考試被平均分配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裡。我應該胖了不少，畢竟每一天我最期待的事情都是吃飯。早餐里的薯餅，溫泉蛋，冰咖啡，下午吃魚片粥和燒賣，凌晨的時候煮生菜和意麵。整整一個月複習的日子在我印象里非常模糊，感覺是很遠的事情。大概就是背了又忘的公式，稍有變動就束手無策的題目，沒看幾頁便睡著的notes。念書真的是件體力智力並存的事情。我非常害怕考試。小時候做噩夢夢到考數學，大腦一片空白，手心都是汗。直到現在考完final的後幾天，做夢還是會夢到沒寫完，遲到，找不到考場。我甚至都可以在夢裡準確找到professor的辦公室，跟她argue讓我再考一次。驚醒之後如釋重負再接著睡。讓我念書是可以的，但是考試不行。所以想趕快找工作賺錢，念想念的書。考砸了也不內疚，砸自己的錢，畢竟還是踏實點。

張愛玲也是。我看《小團圓》，開篇講大考的早晨，慘淡的心情大概只有軍隊作戰前的黎明可以比擬。所有的戰爭片最恐怖的一幕，因為完全是等待。但張愛玲畢竟是張愛玲，徹夜背書可以考出非常漂亮的成績。我不行。我能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的成績不那麼尷尬，希望偶爾能讓它好看一點。

之前讀過的一個小說里寫：誰說我們已經老了，明明都還是大學時候的樣子，一到考試就恨不得立刻嫁人。

舉雙手贊同。

第一天到北京的時候去便利店買果汁。店員問：支付寶還是微信？我愣了一下。現金行嗎？

物價非常可愛，沒有了讓人難以忍受的濕度，我被粵菜弄得了無生氣的胃也終於解放。

實習生的日子相比正式員工清閑得多。感受了北京地鐵的早高峰和金融人士肉眼可見的忙。拖著行李箱來上班，在辦公桌上成堆的文件里改資料，下班之後直奔機場。每天聊的最多的是這一周又飛了幾趟，下班時間又往後延長了幾個小時。

我非常奇怪的是這樣比念書輕鬆太多的日子裡我最大的感受竟然是累，鋪天蓋地的那一種。在每一天擠過傍晚地鐵回到家的那一刻瞬間爆發，只想躺倒。不想看書，不想寫字，洗完熱水澡看一會兒電視劇就睡過去。在香港的時候每天固定凌晨兩點睡覺的作息花了一天就改過來。我跟一起實習的女孩子講可能「消磨」兩個字就是這樣寫的。

其實很想問一問那些履歷非常好看的同事們。讀書十幾年，走過高考千軍萬馬的獨木橋，進入閃閃發亮的名校，再通過筆試和層層面試，是不是真的想每天西裝革履地在格子間里做著其實都差不多的工作。

王安憶來學校演講的時候講她每天的作息，早起喝黑咖啡，出門跑步，查郵件，然後開始一天的寫作。通常到下午的時候停止，然後晚上很早睡覺。她說寫作是很費神也是對體力要求極高的工作，所以盡量每一天都有好的狀態。

羨慕這樣清簡的生活，但也知道不是人人都能力及於此。掙脫和逃離是每個人的本性。就像工作了的人懷念讀書的生活，而象牙塔里人拚命想往外跑。也許你永遠都到達不了想要的生活，總覺得還差一點兒，還要多走幾步。這樣的生活是彼得潘的永無島，全世界的溫柔明亮都在那兒了。

但可能得不到的才永遠令人嚮往。

見了一些人。

去年暑假在一起巴黎念書的同學，時隔一年又遇到了。印證了那句話：相逢的人會再相逢。大家都從不同的國家趕回來，在傍晚的北京聚在餐廳里，嘻嘻哈哈吃飯，拍照，開玩笑。聊加拿大的雪，最冷的時候有零下三十度。聊巴黎的公寓，Cathy說做飯的時候要小心翼翼地防著煙霧警報器。聊香港的擁擠和快節奏。彼此眼裡非常普通甚至無聊的生活，在其他人眼裡充滿了好奇。我現在非常珍惜能讓我沒心沒肺大笑的人，沒有顧慮，不用多想，笑得倒在西餐廳的沙發里，開心地淋漓盡致可能就是這樣了。這一次離別我表現地比去年好很多，在地鐵站來來往往的人群里揮手說再見。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在哪裡，但就是覺得，我們一生這麼長，想見的話總是有機會見到的。

大一那個夏天來北京上課的時候跟W一起吃了一頓川菜，然後走完一條熙熙攘攘的南鑼鼓巷。她高中時候坐我前面，印象里很內向，跟不熟悉的人說話會臉紅，眼睛笑起來像月牙，皮膚好得能捏出水來。每次問她數學題，都認認真真講，最後不放心還要加一句，你不懂了再問我。這一次還是吃川菜，我把頭髮一紮，袖子挽起來，好像還是高中一起吃飯的時候。說起那些早已各奔東西的同學，有些名字我已經忘了。才發現當初覺得遙不可及的未來眨眼之間已經近在眼前。

城市裡人依然會時刻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談及未來還是弄不清命運的法則。W九月份去英國念書，問她，你還會回北京嗎?她說不知道。也許只有在真正走到路口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想要選什麼。我們說明年00後就要成年了，我們這些出生在二十世紀最後一個十年里的孩子，也開始慢慢被小朋友習慣叫阿姨。

我對於勇敢的認知又隨著年齡變化了一些。過去覺得不開心拉起箱子就飛去陌生國家過冬的自己特別酷。如今又列了幾個想去的國家，但是想到活到二十幾歲還沒做到經濟獨立，默默拿起了notes。我知道旅行並不能改變什麼，它只是替我拖延了一段需要直面現實的時間。最直接最深刻的勇敢，可能就是認清自己幾斤幾兩，不管如今的局面有多糟糕，都深吸一口氣重頭整理，開始學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十幾歲的時候有英雄夢想，覺得自己能執筆走天涯。發誓不要過三點一線的生活，不要柴米油鹽，不要庸庸碌碌。後來發現其實世界上沒有英雄夢想，哪怕世界上的人生有千萬種，自己的人生也只能選擇一種。心高氣傲的時候碰到厲害的人要一爭高下，後來在大學裡碰了一鼻子灰，第一反應變成了後退一步，苦惱自己為什麼笨拙又一無是處。現在不了，畢竟厲害的人各有厲害的樣子，旁觀一下也挺好。

而那些愛而不得，無疾而終，遺憾錯過，都是生活的一個切面，不足以構成全部。沒來得及告別人太多了，而總會遇到更多的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是很微妙的，萬花筒里萬象那種。有些人會慶幸當初還好沒在一起，碰面的時候能笑著像朋友一樣聊天。有些人又覺得還好在那個年紀遇到了，不然那一段人生必然會蒼白無神。有些人只短暫相處了一段時間，攙扶著走了一段路。有些人並無深交，遠遠看著也覺得很好。

這麼一想來，被責備這的平凡人生，還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