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小哥哥和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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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和小弟弟是去年夏天撿到的兩隻小黃貓。撿到以後，我倆通過認真學習網貼，辨認出它們倆是一公一母，母的體型稍大，所以姑且就叫小姐姐和小弟弟。（其實我倆也各自積極想了別的名字，可是沒能達成共識，所以只好繼續「姑且」下去。）

後來去寵物醫院打疫苗，醫生說，是兩個公的。某人就說，叫順口了不想改，反正都要咔嚓的，性別不重要，就繼續叫小姐姐吧！我不同意，因為我尊重科學尊重事實啊！再說我隱隱覺得這樣叫會讓它的「貓格」出問題。所以我叫它小哥哥。 這樣一來，小哥哥就沒有很好地學會自己的名字。每次一叫「小弟弟」，或者嘖嘖嘴，兩個貓就一起歡快地跑過來。養兩個貓就是有這個壞處。它們很難好好學習自己的名字。

也很難好好學習到底要吃哪個飯盆。以前兩隻貓剛撿來的時候，是輪著抱到腿上餵羊奶的。小哥哥喝奶又快，又穩，可是小弟弟每次都是用牙齒咬著奶瓶嘴喝，齜牙咧嘴的，還喝不了多少。

小弟弟喝奶就這樣，從左邊咬到右邊，從右邊咬到左邊，每個小牙都使用一遍

小哥哥臉尖，眼睛小，鼻子大，是一個比較丑的土土的貓。總體來說橘貓看起來都比較土氣。小弟弟長得略好看些，大眼睛，眼間距寬，下巴短，看起來挺天真的。有一次某人把小哥哥一張照片發到朋友圈，問「可以打幾分」，有人說兩分，有人說三分，有人說比起我們以前養的小蝸是負分。我感到心靈受了傷害！——是丑，可是只能我說，你們不能說啊！

眼睛比較小、鼻子比較大，有一點憂傷。這張照片看不出來丑，這就是濾鏡的好處了

小弟弟。兩隻眼睛分得很開，給它添了一種天真的表情。它小時候的模樣真是太萌了啊！

小蝸是我們前年夏天撿到的貓。當時它有大概一個半月大，看起來奄奄一息，可是治療之後，就一天天健康活潑起來。它是一個漂亮的白色小母貓，長大後骨肉停勻，楚楚動人。綠色眼睛大而圓，眼角卻向上飛起，嫵媚極了。可是它保留了街霸春麗的脾氣，對人的信任不是充分的，而是一段一段的，反覆無常的。它會在你身上長時間地踩奶，讓你保持僵硬的姿勢直到手腳麻木，身體的右側浸滿貓口水，然後忽然驚醒過來，咬你一口，驚跳跑開。它會窩在你床上靠著你睡覺，卻不讓你摸。它會把你給它搭的紙盒子堡壘當成自己地盤，你靠近它就吼你。各種彆扭。

有時候真是好愛它，有時候又真是好生氣。尤其是某人，他付出很多，和它的關係就像一段不對等的戀愛，充滿緊張感。

在我們同時養三隻貓、覺得家裡很擠的那段時間，我們每天都在討論是送走兩隻小的，還是這隻大的呢？兩隻小貓需要找一個同時接收它們倆的地方，確實有些困難。後來我們把漂亮的小蝸送到了好友家裡。她有一隻對小蝸很巴結的黑色小公貓（都絕育了）。它們倆看起來就像是用PS改色的結果。

朋友的態度很放鬆，她對貓很放任。這對小蝸有好處。而且她住在一樓。

小蝸自學了開紗窗，跳出去玩耍。現在它常常領著黑貓出去玩兒，變成了一隻灰貓。我們還常常去看小蝸，它認識我們，比以前更加親人。它比以前臟，看起來更像街霸春麗了，可是好像過得挺開心。

小蝸剛撿來的時候，爬滿跳蚤，嚴重貧血，眼睛腫得睜不開，只有400克

長大後的小蝸的一張貓之仕女圖

小哥哥和小弟弟稍微大一點，開始吃貓奶糕了，再後來吃幼貓糧，都是用同一個盆。再後來兩個腦袋都變大起來，擠在一起吃，盆就嫌小了，它們倆主動學會錯時吃。小哥哥先吃，小弟弟很有紳士風度，後吃，然後過一會兒，小哥哥又回來吃。因為沒法做到定時定量，它們倆的食盆總是給得滿滿的。

這樣一來，就出了事。二月底，小哥哥忽然用貓砂盆很焦躁，把土扒得外面到處都是。它蹲在盆里，尾巴支起，尾巴尖微微顫抖，努力著，堅持著，假如便秘患者有尾巴，一定也會做出同樣的舉動吧！

過了好長時間，它終於疲憊而落寞地離開貓砂盆，我趕緊衝上去查看，猛然看到裡面有一小團粉紅色的結團貓砂。尿血？！當時就瘋了。趕緊把它帶到附近的寵物醫院去檢查。驗了血，拍了片，打了好幾天止血針，利尿針。

感謝網路，我們了解到許多貓泌尿系統的知識。公貓很容易得這方面的毛病，而一直這樣無節制地給干貓糧，是不對的……

小哥哥開始進出醫院，吃利尿通，吃消炎藥，多喝水，吃加水的濕糧。

在接下來一個月里，我們換了貓糧，換了貓砂，進出寵物醫院，買葯，買飲水器。忽然感到自己變得好窮。

小哥哥斷斷續續地尿血，瘦了好多。它本就是一個醜醜的小眼睛貓，瘦得臉尖了，更加難看了。可是它真的更加乖了。晚上我會把它抱在懷裡喂葯喂水，它就像一個很乖的丑小孩一樣，雖然抗拒，還是乖乖地把葯吃下去，把用針管強喂的水喝下去，有時候我喂得著急了，它會被水嗆得咳嗽半天。

可是小弟弟不知道它吃的是什麼，只覺得它有的吃，自己沒有，很是嫉妒。有一天我把葯放在桌上，一轉身，小弟弟就蹭的跳上桌叼進嘴裡！等我去掰它嘴的時候已經下肚子了！一顆挺貴的進口葯就這麼沒了……

網友都說尿檢是最可靠的，只是很難採樣，你怎麼跟貓溝通說，「喂，我需要你配合……？」

有一天，鑒於以前做的檢查似乎不夠靠譜，某人決定讓小哥哥做尿檢。他拿出一個乾淨的貓砂盆，在裡面鋪上保鮮膜，然後給小哥哥灌了很多很多水，把它關在小陽台上。小哥哥不喜歡在保鮮膜上尿，憋了很久。到了我快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

「它尿啦尿啦終於尿啦我們快去醫院「

這次尿檢讓小哥哥的病有了一個學名，叫「原發性膀胱炎」。醫生倒沒開藥，推薦我們買人用的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片。現在街上的藥店都拒賣處方葯，我跑了好多家都不讓買，在網上也沒找到（當時沒有網上買葯的經驗），被迫休息日自己去醫院開藥了。

我以前讀過一本書，叫《哲學家的狗》。作者的德國牧羊犬受了傷，需要治療，為了支付這筆高昂的費用他不得不下班後多打一份工。在這很累的情形之下他發問：我們究竟可以為寵物付出多少？

有時就會想起這本書里的問題來。——不知道答案，我們的庸常生活往往並沒有原則，只是在試水，深一點，再深一點。

它們倆開始有了各自的食盆，一個上面畫著紅色的貓，一個上面畫著綠色的貓。訓練了一兩周之後，它們倆記住了各自食盆的位置。它們倆的主食換成了加水的貓罐頭。加水是因為有泌尿問題的貓必須多喝水。小弟弟作為一母同胞，也是預防起來為好。

小哥哥非常愛吃干貓糧，罐頭它不愛吃。又沒有辦法向它解釋它生病了從現在開始必須吃罐頭！每次它都是勉強舔舔就要走開。這可就便宜了小弟弟。它非常喜歡！每次它吃完自己的就在邊上窺伺，一旦小哥哥走開，它就衝上去把小哥哥的盆舔得瓦光鋥亮。它很迅速地長胖了，再這樣下去就會變成小肥豬。如是幾次，我們只好在它們吃飯時候在邊上伺候著。

小哥哥慢吞吞、不情願地吃了一半就要走開，某人就追上去，幫它把盆里食物用筷子攏一攏，堆成一個尖，它就再吃一點。然後它不吃了，又跳到小陽台的箱子上。某人追過去把食盆放到箱子上，它就再吃一點點。後來它就真的不再吃了，用爪子在箱子上刨刨。——這個動作，在網上有兩大主流解釋，一種是貓要把吃剩下的埋起來；而是它在表示「好難吃跟屎一樣我要把埋了「……反正我只好把剩下的貓糧拿去廁所衝掉（錢啊！）

後來又換了好幾種貓罐頭，終於發現有一種是它愛吃的。終於做到了光碟。我倆老淚縱橫……

這張就能看出來小哥哥的低顏值了……而且一個大黃貓長著艷粉色的大鼻子這個配色真是土瘋了

有兩隻貓的時候，它們倆之間的互動，也是很值得觀察。

小哥哥剛生病那兩天，為了逼它喝葯和尿尿，我們常常把它關在小陽台上。剛把它放出來的時候，小弟弟居然吼它。大概是那兩天，小弟弟認為這整個家都是它的地盤了。這讓我意識到，貓真是一種不怎麼友善的地盤性動物（雖然它們很快恢復了原先的關係，互相舔毛和打鬧）。

小弟弟從小就活潑，常常用前肢攀住窗帘一直爬到頂，把窗帘都刮壞了。小哥哥就比較害羞不愛動，它最喜歡的就是叼住逗貓棒上的羽毛，叼回貓窩裡去，發出嗚嗚的威脅的聲音，假裝那些羽毛是兇惡的敵人。它是一個有幻想氣質的貓。

幻想氣質的另一個證明是它從小就會踩奶。踩奶是貓在幻想著自己吃媽媽奶時候的愜意場景，在半睡半醒之間的動作。小哥哥從小就會嘬小弟弟的脖子踩奶，一踩就是大半個鐘頭。

小弟弟開始並不會踩奶，忽然有一天，它學會了。它團成一團，嘬自己的尾巴尖兒，砸吧有聲，小爪子張開，時而把住尾巴，時而探出，眼神迷離。從此以後它們倆就可以從遠處區分了：小弟弟的尾巴尖兒總是濕乎乎的……

小弟弟喜歡酸奶，每次我都把瓶蓋兒留給它舔，它很快舔完，又咪嗚咪嗚地叫著爬到我身上來湊近我的酸奶。真是不要臉啊！小哥哥就不喜歡，它是個重口味，喜歡各種鹹味的東西，有時候還去掏垃圾桶，我們不得不養成了勤換垃圾袋的好習慣。

小哥哥和小弟弟，讓我在日常生活中多了很多的「我喜歡」。

我喜歡早上門一開，小哥哥就跳上床來，一邊打著呼嚕，一邊把小腦袋在人手裡拱來拱去地求撫摸。

我喜歡餵食的時候，我把廚房門一關，在裡面準備貓食，兩個貓隔著玻璃門嗚啊嗚啊地叫，一高一低，一個尖一個渾厚，好奇怪好凄慘的合唱啊，聽起來就像我們主人老虐待它們從不給吃的一樣。

我喜歡小弟弟隨隨便便在地上一躺，我伸腳去揉搓它的毛茸茸的肚子，哇腳感不要太好！「不可以咬啊不可以咬啊」，緊接著我就會哇哇亂叫，因為它會翻過肚皮來輕輕咬人的腳趾和腳跟。

我喜歡抱著毛茸茸的它們，站在窗前看風景。

貓很喜歡看風景，它們看天空飛過的鳥，看路上馳過的送外賣的電瓶車，看走來走去的人，眼睛睜得大大的，腦袋轉來轉去。我摸著它們絨呼呼的肚子，把臉貼在貓的絨呼呼的側邊。

傍晚的光線是清澈的，遠處，在高樓和綠樹之間，金紅色的夕陽漸漸落下，藍色的天空也漸漸泛白變灰，就像洗舊了的牛仔襯衫。

它們讓我更喜歡自己的生活。哪怕是膚淺的、表面的喜歡，而不是深層地對自己更為滿意，那，也畢竟是好的。

小哥哥和小弟弟，謝謝你們。

去年夏天睡在我腿上的小弟弟。看到這張照片心又一次化掉了。

(全文完)

本文作者「桃花石上書生」，現居南京，目前已發表了205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桃花石上書生」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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