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吹、麥浪滾……收割人像即將出征的戰士

周一片寂靜，只剩下不知名的小蟲在歌唱。

南風依舊吹，麥浪依舊翻滾，和麥浪一起翻滾的還有我的心。

風吹麥浪

馬路長

悅耳的「呱咕、呱咕」聲從遠處飄來，那是歌唱家布谷鳥小姐在歌唱；深綠色的麥海一夜間就變成了金黃的麥浪，那是大魔術師南風先生的傑作。鳥鳴、南風、金黃色的麥浪無不向人們傳遞著午收的信號，午收牽動著每個農民的每一根神經。

小時候，午收前，家家戶戶就開始忙碌起來。母親拿出休息一年的午收農具：麥鐮、麥杈子、木杴……父親把銹跡斑斑的麥鐮磨得鋥亮，十幾把鐮刀整齊地排列著，就像即將出征的戰士。

開割了，太陽還在睡懶覺，原本寂靜的原野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不約而同地出現在田間地頭。放眼麥海，一片金黃，看著整齊的麥壟，筆挺的麥子，飽滿的麥穗，大家喜上眉梢。

母親彎下腰，右手緊握鐮刀，左手抓住麥子，身子往前一探，右手的鐮刀輕輕一揮，麥子便順勢倒下，母親先打成了一個麥繞子（用來捆綁麥捆用的）。當母親再一次揮舞鐮刀的時候，麥子就大片地倒下，她用鐮刀一卷，一大堆麥子就放到了麥繞子上。父親、兩個姐姐、大哥也都和母親一樣，彎著腰開始奮力收割。

太陽升高後，不再像早晨那樣和藹可親了，開始炙烤著大地。南風吹來，時而帶來一絲涼風，時而熱浪撲面，空氣中散發著麥秸的味道。大哥早已熱得漲紅了臉，額頭上滲著汗珠，臉上汗跡斑斑，汗水辣眼，大哥用手背一擦，汗水混著麥銹，一張大花臉就出現了。父親汗濕的小褂緊貼著前心後背。大姐、二姐也不時地用毛巾擦臉。

累極了，大家就開始坐在麥捆上休息。割麥的鄰居也湊了過來。大家先喝一氣涼的白開水，或者直接喝從壓水井裡打來的涼水，再吃菜園裡摘來的黃瓜。糖精水是我的最愛，大哥用鐮刀截取一根長麥秸，這就是最原始的吸管，插在碗里，我就可以美美地喝糖精水了。大人們一般是不喝的。那時能吃上一角錢一根的冰棍，就讓人感到很奢侈了。大姐文靜得聽大家說笑，很少插嘴。二姐雖然跟著一起說笑，也不會忘記用麥秸給我編戒指。大家一邊吃喝，一邊說個笑話，談個家長里短，完全忘卻了剛才的緊張勞作。

中午，美美地吃上一頓午飯後，我們兄妹四人可以得到短暫的午休。母親則忙著刷鍋、洗碗、喂牛。父親則要再次磨鐮刀。午後，太陽依舊火辣，空氣更加燥熱。父親則模仿領導的口氣對我們說：「與天斗，與地斗，與麥斗，其樂無窮。」大家頓時覺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勁。當紅彤彤的太陽藏到大樹後面的時候，一塊一畝多的麥子就輕鬆地割完了。田野里人影散亂，這時哥哥會開心地唱起我聽不懂的歌曲。

我們爺仨開始用平板車拉麥子了。我只管負責用手托車把，使平板車保持前後平衡。父親和哥哥則有條不紊地安放好每一捆麥子，麥車都裝到兩米多高，最後用繩子捆綁結實。每裝一車，他們的衣服都會汗濕好幾次，汗漬清晰地印在衣服上。 顧不上休息，哥哥握住車把，身子向前傾，雙腳蹬地，車攀繩頓時繃緊了，我和父親在車後用力地推。麥車開始緩慢地向前移動了，車輪經過，麥地上留下兩道清晰的車痕和不清晰的腳印。

車子終於上了鄉村土路，一下子輕鬆了很多。勒進哥哥肩膀的車攀繩也頓時鬆軟了。路上走不多遠就會遇到其他的拉麥車。你只能看見麥車在緩慢前行，卻看不見拉車的人是誰。當拉第三趟時，太陽不再願意陪我們一起勞作了。月亮、星星則早早就上班了。麥捆微濕，夜風微涼，星光微弱，四周一片寂靜，只剩下不知名的小蟲在歌唱。當我們深一腳、淺一腳把麥子拉完也就夜裡八點多了。

南風依舊吹，麥浪依舊翻滾，和麥浪一起翻滾的還有我的心。麥鐮、平板車這些舊的麥收符號，正在被收割機、旋耕機、播種機等新符號所替代。那時，儘管很苦、很累，卻讓我感受到一種來自遠古的精神和力量。

文章選自《亳州晚報》

本期編輯：殷海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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