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丹理論的起源與發展

甲、胎息、內丹同源考

上清派注重存思、誦經，但也繼續黃赤合氣、導引、服食，《登真隱訣》是一部很有上清特色的經書。其導引、吐納之術，其實開後代內丹胎息之先聲。或許我們也可以說，胎息內丹起源於很早，甚至說楚辭中《遠遊篇》就蘊涵內丹學理，但是胎息內丹的真正興起，其實是在南北朝時期，當時道士厭倦了上清派的存思之術，認為存思之術繁難，不便操作，主張向清靜自然的復歸，於是胎息派大興。

《中山玉櫃服氣經》雲「夫上清所崇，中仙以丹術為本，下仙以葯術為首，量此二者，夫何以久？皆以勤形勞神，餌金服石，動費貨泉，失于歸寂，蓋不得自然之理，乖於真道也。」《胎息根旨要訣》雲「夫氣為母而神為子，神氣住形中，故能駐世而長生久視。」上清派是重視神的修鍊的，認為「偽道養形，真道養神」，所以注重存思；但是胎息派卻提出「神者，氣之子」的理論，強調通過清靜自然的呼吸，來調養真氣，達到妙境。

其實上清派經典《上清黃庭內景經》並非完全否定氣的作用，其雲「仙人道士非有神，積精累氣以成真」「呼吸元氣以求仙，仙公公子已可前，朱鳥吐縮白石源，留胎止精可長生。」《太清中黃真經》雲「胎息真仙食氣得，卻閉真氣成胎息。」《太微升玄經》雲「氣絕而死，氣閉而仙。」幻真先生雲「修道者，常伏其氣於臍下，守其神於身內，神氣相合而生玄胎。玄胎既結，乃自生身，即為內守，不死之道也。」所謂「玄胎」，則具有後世所謂「陽神」「元嬰」「聖胎」的萌芽，和王沐先生所謂的「陽神」很符合。內丹家所謂的「嬰兒」，其實就是「先天真一之炁和先天精氣神」的凝聚物，在理論上具備形成人的要素，所以稱之為「聖胎」而已，但是卻並沒有形象可言。如果說《胎息經》中所說的「玄胎」和內丹家所說的「聖嬰」都是指神氣凝結的話，那麼胎息家和內丹家修鍊的本質是一樣的。

乙、內丹附會外丹說

道教早期是沒有內丹這個說法的，尤其是魏晉南北朝以前時期，注重的都是外丹金石之物，《抱朴子》的作者葛洪就希望要丹砂和黃金，來燒煉丹藥，這丹藥自然是外丹無疑。在葛洪看來，「假外物以堅固形骸」是最上乘妙道，而草木服食就屬於下等了。導引和房中起源也很早，但是這些都被認為是只能暫時保養軀體，而難以達到不死長生的地步。上清派祖師陶弘景也從事過外丹的燒煉，而唐朝幾位皇帝都曾服食過外丹。

正因為外丹術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所以內丹的崛起，不得不倚重之。所以在唐朝早期，言內丹者，無不以《周易參同契》為宗，而內丹之鉛汞、火候、鼎爐，也多是以外丹的術語來表述的。只不過是把這些內化了，鼎爐是內在的泥丸、絳宮、丹田，藥物是元精、元氣、元神，火候則是修真之人的呼吸之緩急、和心境等等。《雲笈七箋·內丹部·大還丹契秘圖》雲「大還丹，乃日之魂，月之魄，二曜精氣之所致也。本乎南方火位，襲化北方壬癸之中，歷涉五行，包含五彩，功齊天地，難可備書。」「所論火候，以朔望為據，言藥物，則鉛汞為先。爐鼎華池，真人定位，神仙證贊，類成十二章，以象十二月，用曉求真之士」云云。

我們知道，外丹理論以《參同契》為最高，魏伯陽真人以周易爻象，來解釋外丹的燒煉、鼎爐、藥物、火候，而內丹附會於外丹，也將內丹之修鍊，用這套理論來解釋。是故有學者稱《參同契》為內外丹共尊的經典，其原因乃在於其理論的普適性。但是這樣以來，使得原本為反對存思之繁難而追求清靜的內丹術，顯得更加複雜和撲朔迷離。所以筆者認為，欲了解內丹，除了參閱宋元以來的經典之外，於南北朝之胎息、吐納、導引、存思之書，也應該讀。否則，就容易迷惑。

什麼是內丹？很簡單明了，即是神氣交媾的產物。但是後人則以「順則成人，逆則成仙」，五行逆生的原則，來解釋之。本來只有精氣神三者，鉛汞兩味藥物，而內丹之起源，本乎胎息。胡孚琛《道學通論》雲「學者參透心息相依四字，即參透丹道大半」。後世丹家雖有南北之分，要之其大旨不外乎此。蓋內丹所重者，無非鉛汞，鉛汞在各部丹經中又有不同的解釋，但是說到底就是神氣而已，《至道玄微七論要訣》雲「氣無升降息定謂之真鉛；念無生滅神凝謂之真汞。」「鉛汞相投，合成金丹；鉛汞二物，同生於一」。這和《胎息經》注所謂的「神氣相結而成玄胎」，「神之與氣，在母腹中本是一體之物。」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我們研究和修鍊內丹，也當堅持此觀點，不要被爻象、隱語所迷惑。而有志神仙之道者，更當多了解一些唐宋以前的修鍊方術，因為內丹術的發展，是有其脈絡可循的。了解這些，對於我們的修鍊當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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