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少女和「狙擊手」老爸

最新 06-01

《境界》獨立出品【兒童節特稿】

文周怡

這個喜歡《虛擬歌機》中Kaito的少女，說自己和別的孩子比最大不同就是開心。父親虹光說，父母對孩子喜歡的遊戲漫畫是外行，但卻總是責備；許多基督徒父母像聖經轟炸機一味說教，我更願意做神話語的狙擊手，適時引導，當孩子拿起畫筆，神就在她心裡畫出自己的話。

幼升小、小升初引起的焦慮像一場流行病，每到升學季，定期發作。上海的幼升小已被冠上了「幼兒高考」的頭銜，五千多人報考的學校，錄取率不到7%。北京小升初的現場出現家長凌晨排隊，為交一張報名表的現象。網路上有一位投考民辦小學失利的學生家長，更是做出了讓孩子復讀一年幼兒園，明年重考的決定。面對各學校奇葩的考題，網上不少家長表示此時談論童年的意義毫無意義，所謂讓孩子成為更好的自己、「快樂的童年」，只是一廂情願地浪費時間。

朱虹光在這波焦慮病中卻顯得極為淡定，他16歲的女兒曾是《境界》年齡最小的創作者。兒童節前夕，他給《境界》發來幾幅女兒朱恩溢最新創作的聖經插畫，並談起身為人父16年來所積累的豐富感受。

「爸爸，你回來啦！」

朱虹光的家在深圳，他們的房子對口一所不錯的重點學校，但在女兒恩溢讀了幾年公立學校後，他們將她轉入了一間基督教學校，放棄了學籍。這個重大的轉變還要從朱虹光信主說起。

1993年朱虹光在成都信主，讚美詩給他孤獨的心靈以安慰，西方宣教士的生命則讓這段信仰的追尋有了眼睛可見的見證和陪伴。他回想起自己在一對宣教士家庭中見證的平等、相愛和尊重，是他過去的人生中從未見過的奇景。他開始效法他們的心志，不僅在真理中渴慕地學習，也在生活中學習去服侍和關懷。而他生命真正的歷奇卻是在成為一個父親之後。

女兒朱恩溢出生後，他因為職業的緣故，有大量的時間可以陪伴女兒成長。女兒兩歲時，他有一天連續三次出門辦事。每一次從外回到家中，恩溢都奶聲奶氣卻極為興奮地說，「爸爸，你回來啦！」孩子對父親不知疲倦、充滿摯誠的關切深深地打動了這位父親的心。他說，一個成年人面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無動於衷，但神所賦予親子關係的力量卻飽含祝福。對一個孩子來說，爸爸的每一次出現都是一場驚喜。他開始明白聖經中所說的「人若不回到小孩子的樣式，就不配進神的國」的意思。在他看來，回到小孩子的樣式，是神給親子關係的最佳路徑。

虹光並不是一個教育專家，他很小失去母親，六歲前和父親很少在一起。童年非常缺少父母之愛的他，自卑又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當他接受耶穌為救主後，明白神對每一個祂的兒女都有美好的計劃。

他曾經與一位荷蘭弟兄，一起經過成都的新南門車站。在那個又臟又亂的地方，一個穿著破爛的孩子在路上摔倒了，摔得很重，大聲地在地上哭泣。周圍人包括虹光在內都覺得很好笑，唯獨這位荷蘭弟兄不出聲，一邊扶起孩子，一邊用不太熟練的中國話安慰他，還用純凈水倒在毛巾里，給他擦摔髒的臉、手、胳膊。虹光和周圍的中國人，看到這一幕都很慚愧，也很感動。他在這個弟兄身上看到了人在上帝眼中的價值。

這個從小缺愛的孩子，開始學習接納自己，轉而去接納其他人。因著上帝的幫助，以前他看見孩子的缺點讓他心煩意亂，現在這些缺點卻變得再正常不過。他越來越淡定，也越來越能享受親子關係。而他的孩子，也越來越快樂。

「基督徒父母像個聖經轟炸機」

立志要以基督教教育引導孩子的虹光並非沒有焦慮，他的心裡曾有一根多年隱藏的刺，直到近幾年才在與神更深的相交中完全放下。恩溢的一個表哥是學霸，在重點學校還能拿年級第一。家人難免要把年齡相仿的孩子拿來比較，也質疑過孩子離開體制教育的決定，但因著對神在孩子身上獨特計劃的確信，虹光的心度過了那幾年焦慮的日子。

主動放棄重點學校的學籍，在虹光看來是件挺自然的事。因為基督化教育帶來的力量如此正面，即便國內的教會學校還有很多不足，但看到老師們對靈魂、教育、上帝愛的心腸，虹光確信自己走了一條正確的路。他曾在自己的公眾號中這樣寫道：現在有些教育觀，（包括一些「精英」學校），很有迷惑性：家長和老師以孩子為中心，只是對孩子不斷地澆水、施肥（關懷，鼓勵，愛），很少甚至不修剪（管教與約束）。信奉這類教育觀的一些老「精英」，發現他們培養出一大批年輕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極度自我、自私，拚命地鑽法律漏洞，合法而無道德底線地賺錢，不在乎傷害他人。而惟有耶穌釘痕的手和剪子，即讓上帝動工，剪去人生中不斷出現的「自傲」「自私」、「貪婪」、「嫉妒」等枝子，才能結出聖靈的果子。

朱虹光說他這十幾年來都在黑暗中逐漸摸索。不少基督徒教養孩子停留在把孩子帶去教會，送入主日學聽些聖經故事，以為這就足夠了。但在他看來，這些對孩子信仰的影響還遠遠不夠。他在陪伴女兒的過程中發現孩子天性對藝術的敏銳，再加上神話語的引導，能夠真正地幫助孩子進入到神話語的裡面。

作為爸爸，虹光很看重親子中玩的成分。中國人是不太贊同玩的，特別對已經入學的孩子來說，陪伴是出入各種培訓機構，是知識灌輸型的提前教育，是寸步不離的陪讀，而單純的玩耍是浪費時間。朱虹光卻看到陪伴孩子玩耍的過程中，孩子對父母的心是完全敞開的。父母自然有了許多教育的機會，但利用這樣的機會說教卻得不償失，或者說讓玩耍本身變了味。

虹光說自己看到陪伴玩耍是一個操練自己有童心的功課，要成為孩子真正的朋友就要多啟發、多討論、少說教。在適當的時機加上神的話語才能使神的話產生真正的效果。「很多時候，基督徒父母都像個聖經轟炸機，一味說教，但我卻更願意做個聖經話語的狙擊手。」虹光這樣告訴我們。

生活本身就是神手中的藝術品

在用藝術引導恩溢方面，朱虹光也另闢蹊徑。他認為一切的藝術都能促進兒童情感的發展。無論是音樂、戲劇、美術還是書籍、舞蹈、電影，因著親子的陪伴和交流，必然能生髮出不一樣的果效。就像薛華所說的，「基督徒的生活本身就是基督教藝術的表達，是神手中的一件藝術品」。當朱虹光耐心地在陪伴中和恩溢一起討論著各類藝術的時候，他的內心堅信神的話必在孩子的生命中開花結果。

朱虹光深知藝術並非全然美善，不良藝術在每個世代都如影隨形。女兒十三歲時，他陪恩溢一起看日本動漫《進擊巨人》。他們一起看了好多集，一起為裡面的情節或高興或悲傷。就這樣一起大鬧大笑了幾天之後，虹光突然問女兒：「寶貝，這個進擊巨人，是不是太暴力了？」女兒贊同地表示：「爸爸，是的。而且中國版本已經砍了一些，日本原版的更暴力。」這是朱虹光在不良藝術中引入神的話語的開始。

恩溢很喜歡cosplay，在父母眼中這算是典型的「不良藝術」，但虹光夫婦知道禁止只會讓事情更糟，於是他們就儘可能陪她去。女兒說，她cosplay的小夥伴挺羨慕她，因為她們大部分是偷偷摸摸地玩。一次漫畫展，恩溢的媽媽陪她去，她玩得很開心，吃午飯時，媽媽指著一個女孩，說：「恩溢，你看這女孩子太暴露了吧？」女兒認真地點點頭。他們藉此討論到價值觀的問題，女兒也坦誠地向他們溝通自己參加的不同社群中發生的事情。

做父母的常常簡單地把遊戲、漫畫等都看作不好的，採用的方法無非是「圍追堵截」。在朱虹光看來，堵非但不是恰當的方法，而且弊大於利。對於這一代人喜歡的遊戲、漫畫，成年人多半是外行。不僅看不見其中的想像力、創造力等美好的一面，更喜歡用外行指導內行的方式責備孩子。如果父母能借著良好的親子關係和神話語的適時引導，幫助他們正式進入社會做好準備，不良藝術同樣可以成為一種教育機會。

恩溢十來歲的時候，學校的校長鼓勵大家辦個校刊。恩溢想了半天畫了一幅聖經插畫，「凡我所吩咐你們的，你們都要謹守遵行」，但這幅畫並沒有被校刊錄用。爸爸看了卻如獲至寶，他說：「有些牧師講道，我和孩子都會睡覺，神的話未必對她產生實際的影響。但是，當孩子有靈感將神的話畫出來的時候，主的話就進入她的心靈，祝福她的生命。恩溢平時畫漫畫從來不需要我督促，但我從她畫聖經插畫開始，就刻意地督促、鼓勵、甚至『賄賂』她多多地畫。就這樣在四年多的時間裡，恩溢畫了幾十幅作品，而我也在其中看到她思想的變化，表達的進深。」

我和別的孩子比最大的不同就是開心

在朱恩溢的眼中，爸爸比起其他同學的爸爸有點「笨」，還有點頑皮。他給自己起的網名叫「飛天豬」，配圖是恩溢畫的一隻長得笨笨的、卻在天上飛翔的豬。恩溢說這位頑童爸爸從小到大沒少給她帶去困擾，那些無厘頭的笑話、超級「損友」的形象，但真正感動她的是爸爸說自己，「我很多時候像豬一樣笨，但是靠著神，我可以像鷹一樣飛起來」。

在恩溢看來，父母兩個人的性格實在是天差地別。媽媽是個傳統卻十分要強的人。一面為了工作，早年忍受夫妻分居兩地的痛苦，一面對孩子的教育絲毫不敢放鬆。很多年裡，媽媽對恩溢的欣賞都藏在心裡，說出來的卻常是消極的話。她對爸爸也是批評多，順服少，兩個人在教養女兒的事上有很多不合一。

但是神卻不斷改變她，尤其這幾年，恩溢在媽媽的身上看到了很多順服和對父女兩人的欣賞。嘗試站在她的立場看問題，就多了許多理解。媽媽這幾年的收入比爸爸高，對爸爸的順服卻比幾年前多了很多。媽媽說：「我在大學時非常叛逆，走了許多彎路，如果不是主耶穌的拯救，早就沉淪滅亡了！所以我覺得順服很重要，這是建立一種關係必然的付出」。這對父母的原生家庭並不完美，罪也常常在他們身上發動，但他們因著神的愛願意站在一個新的起點上，給恩溢一個不同的原生家庭。

幾年前一次意外的經歷也讓父母的神漸漸成為恩溢的神。恩溢的媽媽有段時間身體不適，醫生懷疑是癌症，她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父女倆。恩溢聽說後非常震驚，她說自己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心如死灰」，但是當她在接著的那個主日唱起讚美詩的時候，歌詞中的話第一次安慰了她。聖靈將平安澆灌在她心裡，是她以往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這個在「二次元」世界長大，喜歡《虛擬歌機》中的Kaito的少女，說自己和別的孩子比最大的不同就是開心。開心地上學、開心地畫畫、開心地和老爸調侃，開心地享受生活中每一點的快樂。她的聖經畫作表達的遠比她自己的思想更深刻，她說這種靈感就好像你看到了這句經文就知道該怎麼畫一樣。而當畫出來的時候，神話語的深意就進駐她的心，好像神也在她心裡畫上了自己的話。

恩溢的聖經插畫有不少粉絲，她卻知道自己在畫漫畫的圈子裡算不上什麼。她期待有一天自己能成為職業畫手。父親朱虹光則希望她首先成為一個好妻子、好媽媽，主動地因著神在她身上的恩典祝福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