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億煙民，為什麼你死活戒不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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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劉登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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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全世界吸煙人口最多的國家，也是煙草致死人數最多的國家。也許正在閱讀這篇文章的你，就是其中一個煙民。那麼為什麼在中國，戒煙就這麼難呢？

據統計，每年中國約有100多萬人死於煙草相關疾病，這意味著每天約3000人死亡。此外，有7億多人經常暴露於二手煙中，二手煙每年造成約10萬人死亡。然而數字雖然讓人觸目驚心，但中國吸煙人口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大幅度的增加，5年來吸煙人群增長了1500萬，總數高達3.16億。儘管人人都知道吸煙不好，可就是戒不掉。

吸煙其實是一種病

世界衛生組織早就認定煙草依賴是一種慢性、高複發性、成癮性疾病並將之列入國際疾病分類，但即便如此，中國煙民似乎並不願意戒煙，3億煙民中只有17%左右的人有意願戒煙。

2015年5月31日，西安，小學生街頭勸煙，但這只是徒勞 / 視覺中國

多數人吸煙都只是當做嗜好，卻不知道吸煙其實是一種慢性病，和吸毒一樣都會成癮。兩者成癮的誘因相似，都是通過刺激神經系統讓人產生各種愉悅感和被獎賞的感覺。一般人吸毒3-4次即可上癮，但煙癮的形成要緩慢得多。

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吸煙沒什麼大不了，更不會把它與吸毒相提並論，因為煙草既可以在市場上合法地流通，危害又不像海洛因等毒品一樣致人不堪。不過美國一項研究顯示在使用香煙和大麻的青年中，65％的大麻吸食者在之前抽煙，而98％的人在接觸可卡因之前會先抽煙，一個人越早抽煙，他們越有可能試驗可卡因，海洛因或其他非法藥物。

2016年5月31日，上海。九成以上肺癌患者是煙民 / 視覺中國

不管最後吸不吸毒，抽煙最直接的還是生理上的影響。長期抽煙可以讓吸煙者從生理和心理上產生依賴，如果短時間內吸食過量會出現頭暈、目眩、噁心、嘔吐等癥狀，嚴重的話甚至致人死亡。現在全球每死10個人，就有1人與吸煙有關。而中國作為世界上煙民人數最多的國家，同時也是煙草致死人數最多的國家。

沒錢怎麼戒煙

數據顯示，中國煙民戒煙成功率僅14.4%，而如果只算僅靠個人意志不藉助醫療戒煙的話，成功率僅有3%~5%。即便是有戒煙意願的人，看到這些數字也不免望而卻步。

2016年05月29日，浙江杭州。一位父親發誓再抽煙就把煙蒂吃掉 / 視覺中國

藉助門診治療往往是戒煙最有效的方法，美國加拿大等地區能有高達50%的戒煙成功率，奧秘就在這裡。中國也有門診治療，只是治療的成本嚇跑了一大波有意願戒煙的人。

以北京為例，有報道指出門診治療一個月藥費大約700元，一個療程3個月，一個完整治療周期需要至少2100元。如此高的定價水平，顯然背離了國家醫療保險付費制度和基本藥物「保基本」的初衷，多數人並不想付這筆錢。北京煙民人數雖有419萬的體量，但每月的門診不過100來人。

費用高的結果就是很多專業戒煙機構門診量一直上不去，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再加上很多人並不認為吸煙是病，更不會來醫院就診。如此一來，用藥人數太少，藥品有效期又短，連藥房也不願意進貨。每年都有各種新聞爆出醫院陸續取消戒煙門診，還在堅持的醫院戒煙門診幾乎「名存實亡」。

2013年5月31日，山東聊城。戒煙門診只有在「世界無煙日」才門庭若市 / 視覺中國

有學者指出，倘若能實施對戒煙治療費用全部報銷，吸煙者使用戒煙治療的比率會增加3倍，6個月後成功戒煙人數將會增加2倍。在國外大部分戒煙藥物都已經納入了醫保，而中國戒煙治療卻至今全憑自費。

想戒煙，你倒是別給我吸呀

戒煙成功一部分在人，另一部分則在煙。倘若世上沒了煙，自然不會有煙民。

2005年世界衛生組織達成全球性的《煙草控制框架公約》，而中國早在2003年就已簽署。公約從煙草價格和稅收、防止接觸煙草煙霧、煙草製品的包裝和標籤等方面作了具有法律效力的規定。可不巧的是，中國在這些方面幾乎沒什麼作為。

2017年5月5日，澳大利亞悉尼。中外煙草包裝差距巨大已經人盡皆知 / 視覺中國

2010年公約達成5周年之際，時任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楊功煥就曾警告：「以百分制來打分，我們大概能打20分到30分。」2014年中國簽署公約十周年，同期發布的《中國年度控煙觀察報告》顯示十年來中國的捲煙產量不但沒有下降，反而增加了近50％，在禁止煙草廣告、促銷和贊助方面，中國評分甚至為0。而在世界衛生組織2013年針對14個發展中國家進行的履約排名調查中，中國得分為44.6分，排名倒數第二。

中國的《煙草控制框架公約》履約領導小組由工業和信息化部、衛生部、外交部、財政部、海關總署、工商總局、質檢總局、煙草局等8個部門組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煙草局有另外一個身份——負責煙草經營的中國煙草總公司，賣煙的當了領導，禁煙就顯得很尷尬。

比如國家煙草專賣局就曾出台《關於低檔捲煙政策性補貼的實施意見》，專門對低檔煙捲開展定量和定點補貼，光明正大地反控煙。正是由於煙草行業的政策性補貼使得煙草稅上調的作用，煙草價格並未有明顯上漲，這樣環環相扣，控煙效果幾乎為零。

2004年7月1日，北京。賣煙的是不可能禁煙的 / 視覺中國

儘管公約生效以來，中國在控煙立法工作中有一定的進展，但不管是中央各部委還是地方立法，其級別都顯得相對較低。中國至今未有一部統一的專門的國家級控煙法律，相關的法律條文多散見於其他法律法規和部門規章的某些條款或細節之中，這樣一來實際執行的影響力就大打折扣。

比如法律禁止向未成年人發放或出售煙草製品，而事實是在中國一個三歲小孩出去都能買包煙。中國《廣告法》雖然明確規定禁止利用廣播、電影、電視、報紙、期刊乃至等候室、影劇院等公共場所發布煙草廣告，但每次去商店收銀台旁陳列的花花綠綠的煙盒無疑是另一種廣告形式。公約關了煙草一扇門，而中國為它開了小窗。

2012年07月9日，山西太原。中國許多網吧仍允許未成年進入，也允許未成年吸煙 / 視覺中國

從最功利的角度看，煙草行業是政府財政稅收的大頭，政府能戒也不想戒。「十二五」期間，煙草行業稅利占國家財政收入始終保持在7.2%~7.5%的比重，煙草業與種植業、製品業和批發業三大產業直接相關，全國一共18個稅種，煙草業就涉及了11個。

如此重要的收入來源，政府不可能說不要就不要，尤其是在經濟下行的壓力下，煙草行業對政府的貢獻更是不可忽視。而如果控煙的和賣煙的都沒停，吸煙的就更不會停了。

不吸煙以後要怎麼混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便有西方學者提出吸煙提供了個人和團體空間之間的邊界調解，可以加強某些同伴關係。社交煙有利於維繫社交關係，只是這在中國尤甚。在中國，香煙一貫被視為給朋友、生意夥伴的饋贈佳品。大多數人抽煙都是為了「社交應酬」，無論是朋友聚會、跟夥伴談生意，還是出席宴會，點根香煙似乎總能於無形中拉近彼此的距離，化陌生為親切。

在中國，超過七成的吸煙者會將香煙作為禮物送人，即使不吸煙的人也有超過一半將香煙作為禮物。捲煙分享和贈送中國的社交活動尤其是涉及到非農經濟活動常常充當一種「社會貨幣」，成為建立和加強經濟聯繫的工具。在很多中國人看來，「沒有香煙，就沒有生意」。

2015年6月1日，北京。對許多中國人來說在社交場所吸煙家常便飯 / 視覺中國

這一點在吸煙人群的性別方面也得到了印證，高達63%的中國男人都是煙民。在男性主導的社交文化里，拒絕香煙很可能會被冷落和怠慢。基於社交需求，男性煙民戒煙往往變得更加困難，而女性的戒煙成功率要高出男性一倍。

正是在這樣的文化熏陶下，很多不吸煙者對吸煙者的在公共場所的吸煙行為表示寬容和理解，儘管自己正在遭受二手煙的迫害。即便是那些下定決心要戒煙的煙民也不得不認慫，數據顯示中國煙民戒煙復吸的比例高達三成，而從戒煙門診的情況看，很多戒煙者復吸並不一定是自己主動想抽，而是朋友同事遞的「社交煙」引起的。

即便是農村地區，社交煙也非常普遍。一項針對中國農村地區社交煙的研究顯示，92％的男性和19％的女性在一周之內被分享過捲煙。此外，有90％的人表示他們的朋友在戒煙過程中有被勸煙的行為。即便你想戒煙，也會隨時被身邊人勸煙。

2017年4月9日，上海。青少年的偶像黃子韜正在享受「被點煙」 / 視覺中國

有意思的是，加利福尼亞大規模研究表明，52.5％的中國吸煙者在去美國後選擇了戒煙，而在中國只有17％的吸煙者戒煙。這倒真的提醒了我們一點，想要真正戒煙，就得搬到外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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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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