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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生倆女兒她被婆婆刁難,一過路道士的話讓她被婆婆捧手心

連生倆女兒她被婆婆刁難,一過路道士的話讓她被婆婆捧手心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清雪初嵐 | 禁止轉載

清晨,青石街道上霧氣蒙蒙,裹挾著初春的幾許寒氣。

杜月娥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擔著兩個滿滿的水桶往家走。她咬著牙,額頭上一層薄汗,兩隻木桶晃得厲害,裡面的水不時濺出來,灑落一路水跡。

剛拐進巷子,老遠她便瞅見婆婆李氏黑著一張臉站在院門口等著,不由心裡一慌,加快了腳步。

卻不想忙中出錯,腳下一打滑就要跌倒。

杜月娥一瞬間臉都嚇白了,她現在的身子如果摔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可等她定下神來卻發現自己好端端站著,而兩隻水桶滾落在地上,水幾乎灑光了。

剛才恍惚間似乎有股柔和的風穩穩地託了她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哎呦!你個喪門星呀,擔兩桶水都擔不好。你還能幹啥,啊?!」

李氏的尖利嗓門喊得整條街都要聽到了,她氣勢洶洶地走向傻站在原地的杜月娥。

「還不趕緊再去打兩桶水來,早飯還沒做呢,一天到晚笨手笨腳的,就想著吃白飯!」

李氏上來指著兒媳婦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瞥見杜月娥的雙手下意識地護著肚子,更加氣不打一處。

「什麼金貴身子啊,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看你那肚子圓得跟球似的,八成又是個丫頭片子,剛才摔沒了倒省事了!」

杜月娥默默地低下頭去撿水桶,眼眶中有淚花在打轉。她連生了兩個女兒,婆婆的態度一次比一次惡劣,這次竟然咒她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由於肚子太大,她彎不下腰,只好吃力地半蹲下去夠地上倒著的水桶。李氏冷眼看著,沒有一絲要幫忙的意思。

「兀那婦人,為何要為難一個身懷六甲之人呢?」

聲音帶著幾分散漫和醉意,一個穿著破爛道袍的老道提著個紫色的酒葫蘆,一步三晃地路過此處,順手將水桶提起來交還杜月娥。

杜月娥忙道謝:「多謝道長。」

李氏斜睨了老道一眼,只見他一身落拓,頭髮隨便挽了個道髻,插著一根桃木簪,面容清瘦。頜下留有幾縷長須,一雙眼睛眯縫著,像是宿醉未醒,便不由得冷笑一聲道:「哪裡來的牛鼻子老道?一看就不是正經修道之人,還胡亂管什麼閑事,去去去!」

老道捋捋鬍子,一臉笑眯眯:「貧道道號無常,靠走江湖算命為生。看這位娘子頭頂紅光,是身懷貴子之像啊,卻不知你身為婆婆為何要如此輕視呢?」

李氏吃了一驚,滿面狐疑地盯著老道:「你說她肚子里懷的是兒子?」

無常道人舉起葫蘆嘬了一口酒,咂咂嘴道:「貧道雖略有幾分道行,但這種小事還是看得準的。」

杜月娥頓時又驚又喜,如果這胎是男孩,那她和兩個女兒在家中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李氏還是有點不相信,無常道人也沒多言,只是在經過李氏身邊時低嘆了一句什麼,而後便又晃晃悠悠地提著酒葫蘆走了。

李氏卻眼睛倏然一睜,看向老道瘦削背影的目光頓時變了。

「婆婆,我去打水了。」杜月娥怯怯道,拎著扁擔和水桶就想轉身。

李氏一向陰沉的臉上突然擠出一個笑容來,她伸手接過杜月娥手上的扁擔水桶道:「我來我來,你快回家歇歇去,別把我孫子給累著了。」

杜月娥一時手足無措,從她進門以來,婆婆還從沒像如此和顏悅色過,這讓她很不適應。

李氏不由分說把她推回家門,自己顛兒顛兒地去打水了。杜月娥站在門口,遠望無常道人消失的方向,手輕輕撫摸著肚子。

這一胎,真的會是男孩嗎?

日頭漸高,陽光暖意融融,驅散了人們身上殘存的寒意。

無常道人打了呵欠,坐在路旁的石頭上曬著太陽開始打盹。

他腰間掛著的一個百寶囊忽然動了動,有個細細的聲音不滿地響起:「你個臭老道,整天喝得醉貓似的,正經事也不著急辦。」

無常道人閉著眼睛聞言聳肩一笑道:「怎麼,只許你的事就是正經事?在我老道眼中,此時睡一覺卻是再正經不過的事。」

那聲音被噎得默了一默才道:「剛才你對那老婦人說什麼了,讓她聽後態度大變。」

無常道人倚著牆,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道:「沒想到你一個孤魂好奇心還挺重,其實也沒說什麼。只是告訴她,本來便子息艱難,這世事無常,要惜福啊……」

李氏年輕時受孕不易,為此沒少受婆母的磋磨,還差點因此被休了。後來總算生下一個兒子,自然是從小視若珍寶。

可兒子身體不好,杜月娥進門後倒是連懷兩胎,可惜都是女孩。李氏看著兒子越來越差的身體,暗恨杜月娥不爭氣,再生不出個男孩估計兒子的身體要吃不消了。

無常道人的一句話打動了她,能算出她子孫單薄,那這道士的話倒是可信了幾分。既然他說杜月娥肚子里是男胎,那姑且便信他一回。

所以才有了李氏對兒媳的態度變化。

「真的是男胎?」那聲音還是忍不住又八卦了一句。

無常道人沒理他,歪著身子打起了呼嚕。

這一覺就睡到了日至當午,無常道人揉著飢腸轆轆的肚子醒來,依舊是一步三晃,不緊不慢地去街上尋摸吃的。

一家包子鋪剛蒸好了包子,擺在店鋪前的攤子上,熱氣騰騰,香氣四溢。不用吆喝就勾得行人垂涎三尺,紛紛上前購買。

無常道人咽了口唾沫,雙手把身上的破舊道袍摸了個遍,也沒找到一枚銅板。他搖搖頭,頗為遺憾地嘆口氣,轉身要走。

「這位道長,不嫌棄的話,坐下一同吃吧。」

一位中年儒生模樣的人坐在一張桌子旁,開口對無常道人說道。

他的面前擺著一屜香噴噴的胖包子,看著就令人胃口大增。可看他的樣子似乎沒什麼食慾,手中的包子只咬了一口。

無常道人也沒有推辭,一屁股坐到中年儒生的對面道:「多謝先生,那貧道可就不客氣了。」

中年儒生似是不願多語,擺了一個請便的手勢,便默默拿著包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

看他周身氣質斯文,身上所穿的衣服洗得有些發白,好在還算整齊,沒什麼補丁。相貌屬中等,面白無須,只是眉間的愁苦之色讓他看起來精神不佳。

無常道人三兩口便是一個包子,雙手齊下,左右開弓。等中年儒生手中的包子啃完,抬頭髮現一屜包子早被吃了個精光。

「沒吃飽。」老道揉著肚子,愁眉苦臉。

中年儒生一哂,招手讓小二再上兩屜包子。

可是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眼看那空蒸屜越摞越高,包子鋪老闆都看瞪了眼,老道才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口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而後打了個長長的飽嗝,心滿意足了。

路鴻山摸摸乾癟的錢袋,心中苦笑。喚來小二結賬,卻發現袋中的錢剛好夠付飯錢,一文都不差。

他暗自嘆了口氣,又鬆了一口氣。起身對著無常道人揖了揖手,示意告辭。

無常道人微笑頷首,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著,沒有再言謝。

路鴻山也不在意,腳步匆匆地走了。

茶足飯飽,無常老道鬆鬆腰帶,剔著牙齒上的菜葉子返回自己的破道觀,百寶囊中的聲音又絮絮叨叨起來:「臭老道,你到底什麼時候帶我去找我的家人啊?一天天的不是喝酒就是騙吃騙喝,你不會是誆我的吧?」

無常道人拍拍百寶囊道:「不急,我這不是在給你辦嗎?這麼耐不住性子,活該被人揍死了。」

百寶囊憤怒地動了幾下,一縷輕煙似的魂魄飄了出來,落在地上化成一名年輕英俊的男子模樣。他擰著濃眉,眉宇間露出一抹狷狂。

「老子夠倒霉的了,莫名其妙死了,還遇到你這麼個不著調的破道士。奶奶的,要不是走不了,老子才不跟著你呢!」

傅子晉都快氣炸了,他渾渾噩噩在一個亂葬崗醒來,發現自己飄在半空里,想了半天只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家在哪裡都模模糊糊的。只記得自己的家很大,門口有兩個很威風的石獅子。

沒等他去四處亂飄就被路過的無常道人給收到了百寶囊中,這個邋裡邋遢的老道說他是被人打死的,估計是打到腦袋了,所以他的記憶才會出了問題。

傅子晉很不甘心,他想知道自己家人在哪裡,自己究竟又是怎麼死的,不然他寧可變成冤魂野鬼也不肯投胎去,所以才拜託無常道人幫助自己。誰知道這個道士這麼氣人呢,遊手好閒哪像個得道高人的樣子?

「年輕人就是火氣大,幸好這裡沒陽光,不然你出來就魂飛魄散了,老道我也就不用瞎忙活了。」無常道人伸出小指挖挖耳朵,語氣還是不緊不慢。

「那你倒是趕緊帶我去啊!」傅子晉都恨不得上去揪老道士的鬍子了。

無常道人一拍百寶囊,傅子晉嗖的一聲就又被收了進去,剛要氣急敗壞,老道的話悠悠傳來:「如果不是你耽誤,我們已經見到該見的人了。」

於是傅子晉老實了。

無常道人所在的道觀在雲州城外的小山上,因本地信佛者居多,所以也沒什麼香火。再加上長年失修,道觀破破爛爛的,就更沒人來了。

觀里除了無常老道,還有一個啞巴小道童,平日里在道觀里守著,做些雜活。就是不知道無常老道自己都養不活的樣子,又是拿什麼養活小道童的。

老道剛走到道觀門口,小道童奔出來,對著他比比劃劃。意思是今天有客來訪,現在在裡面的會客室等著呢。

無常道人毫不意外,抬腳走進去,就見到那位客人正焦急地在地上來回踱著步子。一看到無常道人進來,他便急切地迎上去問道:「可是無常道長?」

客人個子不高,有些發福,穿著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管家。

無常道人搖晃著酒葫蘆,聽著水聲響動怕是不多了,便小心地抿了一口才答道:「貧道正是無常,不知尊客是?」

裴義忙自報家門,順便說上來意。

原來他是雲州城裴府的管家,這次特地來請無常道人去裴府做場法事為裴家的少爺驅邪。

按理說這種事以往都是請佛門高僧的,可這次裴府請遍了各大小寺廟的法師,裴少爺還是一點起色沒有。萬般無奈,就想起是不是要換個道士試試,而這雲州唯一能找到的道士就是這個破道觀中的無常老道了。

「哦?不知貴府少爺是何種癥狀?」無常道人揉揉鼻子,對於自己候補的身份渾然不放在心上。

「唉,從一個月前開始的。每日晚上無法安睡,大吵大鬧說自己看見鬼了,躲在床上不讓任何人靠近。飯也不肯好好吃,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是一下就驚醒,抓住人就胡言亂語,這麼折騰下來整個人都快不成人形了。老爺夫人實在是憂心,所以才來相請無常道長。」

「嗯,那走吧。」

裴義一愣,心中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卡在那裡。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這個平平無奇還有些猥瑣的老道士真的是普惠大師口中的那個高人么?

對於裴義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懷疑,無常道人只淡淡地看了看天色道:「再不走,貧道也就不必去了。」

裴義回過神來,忙堆起笑容,半躬著腰在前面帶路。

不管怎麼說,先把人給帶回去,他也算是能交差了。

裴府的位置在城東,朱門大院,黑瓦高牆,門口兩隻鎮宅的石獅子威風凜凜。

裴少爺名叫裴文耀,自小飽讀詩書,待人溫文有禮,只是性子有些怯弱。此時正通紅著雙眼縮在牆角的椅子上,緊張而又恐懼地看著周圍,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看著就很可憐。

「耀兒,你好歹吃點東西啊……」裴夫人端著一碗蓮子羹,想親自喂兒子,卻被他一把掃到地上摔得湯水潑了一地。

「走開!你已經死了,不要再過來了!救命啊,有鬼,有鬼!」裴文耀抱著腦袋大叫,雙手亂揮亂舞,狀若瘋癲。

裴夫人用手帕掩著嘴啜泣不已,裴老爺憂心忡忡地對一旁的無常道人揖袖道:「道長也看到了,小兒不知中了什麼邪,還請道長能救救他,裴某感激不盡。」

無常道人捻著鬍子咂嘴,似是有口難開。

裴老爺心一沉,語氣低落道:「可是很棘手?道長如果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有酒么?」無常道人突然問道。

裴老爺一愣,道:「有是有,只不過小兒的病難道需要用酒來治?」

「那倒不是,是我饞蟲犯了,麻煩老爺命人給我把這葫蘆裝滿。」

裴老爺一聽,臉色頓時不好了,合著活兒還沒幹,你就想著喝酒,沒看到他家寶貝兒子還犯著病呢?

「令公子並無大礙,先讓他好好睡一覺吧。」無常道人將葫蘆遞給一旁的裴義,從腰間的百寶囊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吐了口唾沫在背面,然後幾步走到裴文耀面前,「啪」的一聲給貼到人家臉上了。

裴老爺和裴夫人差點叫出聲來,心中不覺動了怒,這個老道士也太無禮了!可接下來一幕卻讓兩人目瞪口呆,原本正在喃喃囈語的裴文耀被貼上黃符之後,頓時安靜下來。眼睛大睜了一下便慢慢閉上,然後伏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裴老爺和裴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命人把少爺挪到床上去睡,對無常道人是千恩萬謝,打心底信服起來。要知道之前請過那麼多和尚來日夜念經都沒起任何作用,而這老道士一個破黃符就搞定了。

吩咐還傻站在一邊的裴義給道長的葫蘆裝滿府里最好的酒,裴老爺則恭恭敬敬地將無常道人請到正廳落座。

寒暄幾句後,說起裴文耀的病因,裴老爺嘆了口氣,他兒子這純屬是無妄之災。

裴文耀性子怯弱,沒有幾個朋友,只跟他表哥關係親近些。那日表哥來尋裴文耀出去吃酒會友,結果卻出事了。

一幫公子哥跑去青樓喝花酒,本來這也沒什麼,誰家少年不荒唐啊?可偏偏裴文耀的表哥跟人起了爭執,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大打出手,混亂中被人用花瓶砸破了腦袋,當場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裴文耀本就膽子小,看到表哥血葫蘆似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兩眼一翻也昏死過去。等抬回家便發起了高燒,不停地說胡話。

倒是他那個表哥,看著傷勢嚇人,其實只是一時閉過氣去,回到家中沒多久就醒了過來。就是腦袋上的傷口有點嚴重,纏了好幾圈繃帶,聽說裴文耀病了,還特地趕來看他。

誰知裴文耀看見他表哥跟看到鬼似的,硬說他表哥早死了,從那時便發起了癔症一直到現在。

「敢問道長,小兒的病可是好了?」裴老爺滿懷希望地開口道。

無常道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令公子屬於驚嚇過度,陽火不旺,才導致邪祟入侵,神思恍惚。需要慢慢調養,急不得。貧道這裡有幾丸安神靜心的葯,分三日給他服下,讓他安穩睡幾日便可見成效,貧道先告辭了。」

裴老爺連連稱謝,幾番挽留不住,才命裴義將裝滿酒的葫蘆和謝銀送上,並親自將無常道人送到大門口。

一回頭看到裴義臉色古怪,裴老爺皺眉道:「怎麼了?」

裴義看看無常道人遠去的背影,湊到自家老爺耳邊吞吞吐吐道:「老爺,酒窖里的酒全……全沒了。」

裴老爺一瞪眼:「胡說,那麼多酒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

裴義苦著臉道:「那個老道的葫蘆十分邪門,不管倒多少酒進去都裝不滿。我就尋思著給他兌點水進去,誰知道離開了一會兒回來酒窖就空了,他那葫蘆反倒滿了。」

裴老爺也一時無語了,有些心疼自己多年的藏酒,不過想了想也只好作罷了。

而另一邊,一身破爛道袍的老道正一邊走一邊美滋滋地對著葫蘆嘴喝酒,嘴裡還念念叨叨的。

「嗯,這口是秋露白,有些年頭了,味道不錯。」

「咦,居然還有宮中的貢酒,哈哈,這次賺大發了。」

……

傅子晉忍無可忍,在百寶囊中直跺腳:「臭老道,我還以為你這次帶我回家了呢,結果又是騙酒喝,你你你氣死我了!」

無常道人正喝得高興,聞言哈哈一笑道:「我就說你沒腦子吧,剛才裴老爺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傅子晉一頭霧水下意識道:「聽到什麼?不就是他兒子看到有人打架嚇傻了嘛?」

「嗯,忘了告訴你了,裴文耀的表哥姓傅,傅家可是雲州頂尖的權貴之家,府門口的兩尊石獅子比別家的都要威風呢,」

「姓傅,石獅子?!」傅子晉腦子中電光一閃,「對了,那個表哥還被人打破了腦袋……等等,好像不對,他沒死啊,我不可能是他。」

傅子晉腦子要打結了。

無常道人加了一句:「他的名字就是叫傅子晉。」

傅子晉傻了,這世上難道有兩個傅子晉?

路鴻山再次吃了閉門羹,昔日同窗見都沒有見他,只吩咐下人丟給了他一錠銀子,便算是盡了同窗之誼了。

他沒有接那銀子,只默默轉身走了。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這世道本來就是這樣,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路鴻山仰頭望著湛湛藍空,從心底升起一抹無力和絕望,眼角不覺墜下一滴心酸淚來。想他當初文采斐然,才高八斗,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是雲州城有名的才子,大家都說他以後前途無量。

可結果呢,歲月蹉跎,他人至中年,依舊還是個落魄秀才。如今兒子鋃鐺入獄,他一沒權二沒勢三沒錢,四處奔波,求告無門,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孩子要被判個流放的下場。

他不相信路青松會出手傷人,這孩子雖然脾氣倔,但心慈手軟,受傷的小動物都會抱回家醫治,又怎麼會用花瓶把傅家公子砸成重傷?

只怪他沒有看好孩子,讓他誤交損友,竟沾染了風塵女子,還對那女子動了痴心,以至於把自己搭了進去。

路鴻山正在長吁短嘆,忽聽一人說道:「先生可是有什麼難事,不妨與貧道說說。」

他扭頭一看,卻是那日包子攤上遇到的老道,一頓就吃光了他錢袋裡的所有錢銀,令他忍飢挨餓好幾天。

「道長今日可是又餓了?在下這裡還有幾文錢,可以再買兩個包子吃。」

路鴻山說著就伸手去袖子里摸索。

饒是無常老道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掛不住,忙擺手道:「非也非也,上次受了先生一飯之恩,貧道自然要報還。我看先生面有憂色,不知遇到什麼難處?」

路鴻山苦笑:「多謝道長關懷,只是此事道長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算了吧。」

無常道人捻須一笑道:「未必,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說不定貧道就是上天派來幫你之人呢?」

路鴻山聽他語氣頗大,不由心中一動,可再看看他的一身破衣爛衫,剛升起的那絲希望又落下了。

「罷了,權當請道長喝杯茶了。」路鴻山摸出那幾文錢,與無常道人在街邊的茶攤坐下。

一杯劣茶下肚,路鴻山長嘆一聲,說起了自己的兒子路青松的事。

路青松自幼喪母,跟著路鴻山長大,因路鴻山這些年拚命讀書並反覆去考科舉,卻屢屢不中,心情難免鬱郁,對路青松的管教便有些疏忽。

路青松長大後不想走父親的老路,不肯去讀書趕考。而是整日想辦法怎麼賺錢,讓路鴻山很是無奈。

後來不知他怎麼與雲州城的一幫紈絝混在了一塊,說是在一起商量怎麼做生意。一來二去的,就被那些人帶進了風月場所。

路青松生來性子痴,別人逛青樓都是逢場作戲,他卻對一個叫蘭月的青樓歌姬動了真情,還想著以後賺了錢給她贖身。

那日他們一幫人又去倚翠樓消遣,蘭月本該去他們的雅間獻藝,哪知半路被人截走了,正好被路青松看見。蘭月滿臉不願、珠淚盈盈的樣子讓路青松心頭火起,同伴們也起鬨拍桌要去搶人。

於是一幫人便鬧鬧哄哄闖進了對方的雅間,雙方人一見面,沒說幾句話不知哪方先動了手,兩撥人便打到了一塊,後來聽到有人叫:「打死人了!」

眾人才發現地上躺著一個滿頭滿臉都是血的人,正是雲州城最囂張跋扈的傅家公子傅子晉。而路青松則呆若木雞,手中抓著一個帶血的青瓷花瓶。

雖然後來傅子晉沒有性命之憂,但傅家不肯善罷甘休,執意要重判路青松流放之刑。

傅家在雲州城無人敢惹,路鴻山散盡家財,四處疏通才得以見兒子一面。

路青松告訴父親,自己是冤枉的。混戰之時有人將一個花瓶塞到了他手上,然後眾人便發現了受傷的傅子晉,他百口莫辯。

「只可惜我人微言輕,無法為我兒翻案,那流放之地苦寒辛勞,怕是有去無回啊……」

說到傷心處,路鴻山淚灑青衫。

無常道人卻對他莞爾一笑:「先生不必著急,三天之後,定讓令公子安然還家。」

傅府。

寒星閃爍,花影搖曳,幽暗的燈光從窗紙透出來。忽聽一聲壓抑的慘呼從房中傳出,過後便又寂靜無聲了。

不一會兒,有兩個小廝將一個用床單胡亂包裹的人形物體悄悄從花園後門抬出來,隨意丟到一輛馬車上之後,兩人匆忙駕車向城外駛去。路途顛簸,床單散開,露出一隻戴著銀鐲的慘白手臂。

「這是第幾個了?少爺越來越可怕了。」趕車的小廝嘀咕,有些不寒而慄。

「好好趕你的車吧,不就死幾個丫鬟嗎,咱們下人命賤,不知哪天自身都難保了呢。」

另一個小廝一邊警覺地四處望著風,一邊對同伴低聲道。

兩人不再言語,馬車在夜色中奔向亂葬崗。

沒過多久,馬車折返回來,而那個包裹在被單中的丫鬟屍首已經不見了。

亂葬崗上,夜梟發出一聲聲瘮人的叫聲,腐臭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一個人影停在一個挖開的新坑前,舉著葫蘆喝酒。

「我說老道,這種地方你還有心情喝酒?」

傅子晉從百寶囊里現出身來,身形飄飄蕩蕩,倒是與這鬼氣森森的地方很相配。說起來,他便是在這裡被無常道人撿到的。

老道沒理他,俯身查看坑中的女屍。那女屍全身赤裸,滿是凌虐的痕迹。脖子上有一個血洞,血跡已經幹了,她大睜著無神的雙眼,死不瞑目。

無常道人搖搖頭:「不僅吸幹了血,還吞噬了魂魄。如此殘忍,看著像是魔道中人的修鍊方法。」

傅子晉看著女屍手臂上的銀鐲,腦子裡恍惚閃過一個畫面,是一個笑意盈盈的美貌丫鬟端著一杯茶奉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手腕和上面戴著的銀鐲。

「鶯兒!」他脫口而出。

傅子晉蹙緊了眉頭,腦中忽然湧來一團團紛雜的記憶。

「她是我的貼身丫鬟鶯兒,傅府里的那個傅子晉是假的。我想起來了,我才是傅子晉!」傅子晉抓抓腦袋,情緒有點激動,「鶯兒怎麼會死得這麼慘?那個傅子晉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冒充我?」

無常道人大袖一拂,重新將那墳坑掩埋上,然後安撫地拍拍傅子晉的肩膀道:「不要急,你還想起了什麼?」

傅子晉的臉色十分蒼白,整個魂體變得更加透明飄渺:「我記起我是怎麼死的了。」

那時說要喊蘭月進來彈琴的人並不是他,而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傅子宋,後來與人爭執的也是傅子宋。

雙方打起來後,他覺得很無聊,本想躲到一邊懶得理會,誰知道一轉身,腦袋便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最後看到的畫面是一張清婉艷麗的美人臉,嫣紅的嘴角含著詭異的笑容。

是那個引起這場混亂的歌姬蘭月,而蘭月早在事發後不知所蹤了。

即使傅子晉心思簡單,這時也嗅到了陰謀和算計的味道。

「對了,我的屍體呢?」傅子晉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無常老道說在亂葬崗撿到了他的魂魄,那他的屍體呢?怎麼沒聽老道提起。

無常道人無奈道:「虧你到現在才想起來問,你的屍體被人毀去了容貌,本該被丟在這裡曝屍荒野,讓野狗啃食。不過有好心人為你蓋了一張草席,就地掩埋了。」

如今這世道,民不報官不究,亂葬崗每天不知道有多多少不明不白的屍體,不然那背後的主使者也不敢明目張胆把傅子晉的屍體扔到這喂狗。

「好了,隨我去會會那廝吧,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此興風作浪。」無常老道把傅子晉收入百寶囊,提氣一縱,便如同一隻大鳥騰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傅府之中,正在床上打坐的假傅子晉聽到門外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冰冷陰沉,彷彿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

這時門扇輕輕打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擠進來,不時地回頭張望,怕被人發現。

「放心吧,人都被我打發走了。」假傅子晉冷冷地開口,「再說你不是我弟弟嗎?弟弟來找大哥有什麼可怕的?」

傅子宋鬆了一口氣坐到桌邊倒了一杯茶道:「下人們都知道傅子晉以前和我不對頭,突然親近起來不是惹人懷疑嗎?」

「找我有什麼事?」假傅子晉語氣有些不耐煩。

傅子宋皺眉道:「你最近能不能收斂些?傅子晉以前雖然跋扈,但不會隨便要人命的,你看看你身邊的丫鬟都差不多死光了。」

假傅子晉哼了一聲道:「留著她們是禍患,都太熟悉原主了。」

傅子宋想想也是,但仍不放心:「老爺子我看就這幾天的事了,你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把傅家的賬本和庫房鑰匙交給你。」

想他傅子宋也是傅家嫡子,可就因為母親是繼室,便事事被原配所生的傅子晉壓一頭。不管他再怎麼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怎麼努力逢迎討好傅老太爺,那個死老頭子眼裡都只有傅子晉這個張揚跋扈的長子嫡孫。

那麼就別怪他心狠,要除了傅子晉這塊絆腳石。

這個變成傅子晉模樣的人叫祝九,原本也是修道之人。後來因修鍊魔功邪術而被正道追殺,四處躲避之時認識了傅子宋,兩人一拍即合。

真正的蘭月早被祝九當做練功的材料給殺了,他幻化成蘭月的模樣,然後與傅子宋配合製造出混亂。再趁機要了傅子晉的命,接著又李代桃僵,變成了傅子晉的樣子。傅子晉的屍體則被傅子宋用來泄憤,自作主張扔去了亂葬崗喂野狗。

一切都天衣無縫,甚至還找了路青松這個替死鬼來承擔罪責。

除了傅子晉不見的魂魄。

不過祝九不甚在意,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少了口補品罷了。

門外又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兩人都神色一緊,互相望了一眼。祝九比了一個殺掉的動作,傅子宋搖搖頭,示意他等等看。

敲門聲響起,有人喚道:「大少爺,老太爺醒過來了,讓您過去呢。」

傅子宋一喜,老傢伙看來是迴光返照,要交待後事了。他向祝九使了使眼色,祝九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裝飾講究的房中燈光昏黃,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草藥味,一位滿臉病容的老人倚著彈墨靠枕,向床邊坐著的年輕男子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枯乾的手臂。

祝九變化成的傅子晉壓抑住目中的厭惡,忙握住了傅老太爺的手道:「祖父大人,可是有什麼事要囑咐孫兒?」

傅老太爺費力地咳嗽幾聲,喉間有痰音嘶鳴。枯樹枝一般的手指卻緊緊抓著祝九的手,嘴唇翕動,似是要對他說什麼話。

祝九隻好附耳過去,心中還有些詫異怎麼一個快死的老頭子力氣這麼大。

「……乖孫兒……看今天你往哪跑?」蒼老的聲音忽然變作了一個散漫戲謔的語調。

祝九心道不好,對方的手忽然變成鐵鉗一般,一把擒住他的手臂讓他動彈不得。

不過想這樣就抓住他太天真了,祝九一個金蟬脫殼轉身就想溜。對方的變化之術他絲毫看不出破綻,道行必定在他之上,還是走為上策。

「哪裡走?」變回邋遢老道的無常道人一聲暴喝,手中甩出一道金光,將祝九纏了個結實。

祝九心中又驚又怒,他拚命掙扎,那金光化成的繩子卻越纏越緊。祝九心一橫,咬破舌尖吐出一口暗紅色的血,噴到了那金色繩子上。

如同被劇毒腐蝕,那金色光繩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被祝九一下子掙脫,撞破窗戶滾落了出去。

無常道人卻不慌不忙,一聲長笑:「就怕你不走窗戶,收!」

窗外頓時一聲痛叫,無常道人胸有成竹地舉起葫蘆喝了兩口酒,這才走出門去。

只見祝九被一張紫色的網纏住了全身,越掙扎勒得越緊,使他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徹底動不了了。

「嘿,還想故技重施啊。」無常道人三步並作兩步,兩根手指迅疾如電,捏住了祝九的雙頰,讓他大張著口僵在那裡。

祝九恨恨地看著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老道,吃了他的心都有。

無常道人根本不把他放到眼裡,摸出一個吃過的桃核堵住了他的嘴才放開了手。

「好了,沒事了,傅老爺子您可以出來了。」無常道人拍拍手,對著另一間屋子揚聲道。

傅府的下人們簇擁著傅老太爺戰戰兢兢走出來,看著網中那個凶神惡煞的傢伙竊竊私語。

「那個真的不是大少爺,天哪,那大少爺去哪兒了?」

「好可怕,怪不得大少爺房中的丫鬟都不見了,是不是被他吃掉了……」

傅老太爺頓了頓手中的拐杖,下人們立即噤聲,老人轉向無常道人沉聲道:「多謝道長告知老朽真相,並將此妖人捉拿,只是不知,我那真正的孫兒……可還在人世?」

無常道人看看站在一旁的傅子晉的魂魄,他正滿眼孺慕地看著自己的祖父,欲言又止,而傅老太爺卻毫無察覺。

無常道人嘆息一聲道:「節哀。」

傅老太爺的臉色頓時大變,目露哀痛,強撐著問了孫兒遺體的下落,便又昏了過去。

傅子宋與祝九勾結殘害人命,被處以極刑,算是罪有應得,路青松也被洗去了冤屈,無罪釋放。

只有傅子晉,再也回不去了,意識到這一點,他沉默了很久。如今兇手伏誅,他又該何去何從?

無常道人卻看了看天色,對傅子晉道:「走吧。」

傅子晉一愣:「去哪裡?」

「可還記得我說過曾有一位好心人替你收屍?她與你有恩,你投入她腹中報恩去吧。」

「……」

傅老太爺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已經安葬的孫兒傅子晉回來向他叩頭拜別,稱自己將投胎到城西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姓楊,門口有棵大柳樹。

傅老太爺醒來後忙派人前去問尋,果然找到一戶姓楊的人家,門口種著一棵柳樹,他家的兒媳剛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不過那孩子是個……女孩。

楊家已經有兩個女孩了,那婆婆李氏不知聽誰說的這胎是男孩,一看生出來還是個丫頭,拍著大腿在院子里指天罵地。罵那個信口開河的牛鼻子老道,罵自己不爭氣的兒媳婦杜月娥是個喪門星。

不過等傅家上門後,表明要認這個剛出生的孩子為義女,稱其與傅家有緣,李氏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精彩來形容。

無常道人坑了傅子晉一把,卻絲毫沒有感到內疚,他並沒有說杜月娥這胎一定會生兒子不是嗎?(原題:《無常道人》,作者:清雪初嵐。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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