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寶真：媽媽——夢中我仍在您懷裡

媽媽———

夢中我仍在您懷裡

作者/裴寶真

當三十歲的我依偎在媽媽懷裡時，我環顧周圍，那麼多人都很嚴肅（我原以為人們會譏笑我），我是被媽媽嚴厲地推開而驚醒的。夢中的媽媽一再指責我「三十而不能立」。

媽媽，我多想告訴您，您是我最眷戀的親人，我難以忘懷您的溫馨。多想在而立之年為您獻上豐厚的禮品；多想乞求上蒼保佑您這顆頑強而溫柔的生命！

我是全家的最小，我降生時我的三個哥哥都已學會躬耕黑土地。那時侯的土地雖然很肥沃，但我們的口糧總也不夠吃。爸爸和媽媽以逃荒的身份來到東北，一天掙的工分兒還不夠我們弟兄吃頓飽飯。於是，媽媽只好靠乞討養活我們。那時侯的媽媽好象一點脾氣也沒有，當地人指著媽媽的鼻子說：「『山東棒子』，不會過日子！」媽媽咬著牙不說話。每當這種時刻，我總會看到媽媽雙目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乞討有時不但得不到施捨，還會遭來白眼或是一頓唾罵，這時媽媽總會摟著號啕的我笑著說：「小羔子，這就叫要飯！長大了好好學習，要長出息，千萬不能再要飯啊！」我雖然小，依然可以體味出媽媽的笑臉里含著多少辛酸。

一天下來，媽媽一會兒牽著我的手，一會兒抱著我，不知走了多少路！回到家媽媽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她總是把最好吃的分給我，不好吃但能填飽肚皮的給爸爸和哥哥，然後就去挖野菜。好心人給的小小的一碟大醬，把苦澀的野菜抹得似乎很香，媽媽就那麼「很香」地咀嚼著。有時候爸爸硬塞給她半塊玉米餅子，媽媽卻說：「我沒力氣乾重活，不需要吃餅子，況且餅子還沒有綠色野菜有營養呢！」說著還笑著，笑得爸爸反而落下了眼淚。後來媽媽渾身上下都腫了起來，爸爸和媽媽都做過教師，知道水腫是因為營養不良和缺鹽造成的，可是艱苦的歲月連鹽也買不起，爸爸只好出門借了些大醬讓媽媽補一點鹽。媽媽覺得讓爸爸出門有失身份，再加上她浮腫的痛苦，所以每晚睡覺時，她總是面壁而泣。那時我就睡在媽媽身邊，對於她身體的抽動我十分敏感。我說：「媽，你別哭，我不要吃的了。長大了我掙錢給你花。」每當此時，媽媽就笑了，笑的兩個紅腫的眼睛充滿了淚水。

後來，經過媽媽、爸爸和哥哥們的努力，生活漸漸好起來，在村裡我們家算是富裕的了。這時總有當地人來借這借那，要這要那。媽媽從不拒絕，只要能幫的一定幫，即使是曾經給過她白眼的或唾罵過她的。媽媽經常教育我：「自己吃了填坑，別人吃了傳名。」

我沒考上大學。但媽媽從不怨我，她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學點手藝也能吃上飯。」

那天，當我終於為我的事業而攜妻遠行，媽媽一直送我到村口。我忽然想撲到媽媽懷裡重溫舊夢，但當著妻和兒子，我終於還是忍住了。我含著淚告訴媽媽：「我不會離您太遠！」而媽媽卻語重心長地說：「你的兒子離我更近！」我為媽媽再次落淚了，不僅僅是為她過去的艱辛，也是為她今後將賦予我兒子的勞苦。因為渾身是病的媽媽已經快70歲了。當我和妻走了很遠的路，回頭，我望見媽媽的背影在顫抖，顫抖。兒子正像小時侯的我，緊緊地依偎在媽媽身邊。

就在那夜，我與妻同宿驛站時做了那個夢。醒來時我還含糊地說著：「媽！你不要我啦？」妻輕撫我的頭說：「我們都在媽媽懷裡呢！」

裴保真,生於1970年，單縣作協副秘書長，中國楹聯學會會員。先後在《芒種》、《山東郵電報》、《牡丹晚報》、《雜文報》等報刊發表作品。詩歌《想想香江》獲《山東郵電報》迎香港回歸詩歌大賽一等獎；散文《媽媽夢中我仍在您懷裡》獲天津《家庭報》東海杯徵文大賽三等獎，參與編撰《單縣郵電志》一書，任責任編輯。2007年獲菏澤牡丹文學獎嘉獎。

裴寶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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