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紅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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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第二十二集

回生堂正堂·日·內

病人和醫護都已不見，蒙著猩紅色絲絨檯布的大長桌正中擺放，短邊兩端雕琢精緻的椅子空著，玉青老六分別持椅而立。

西服便裝的趙劍、八路軍裝束的林峰郭大個兒、中式便裝的強子並坐長邊一側，兩個警備部軍官對坐。雙方對視，神情複雜，林峰幾番想說話，都被趙劍目光制止。

旁白：1944年冬，侵華日軍為挽回頹勢，集結餘力，在南起廣西，北至河南的漫長戰線上發動攻勢！妄圖避開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武裝和根據地，利用國民黨軍的疲戰心理，在中國戰場做最後一搏！由廣西突進的日軍精銳，氣焰囂張，直指陪都重慶。黔山在其必經之路上。一夜之間，這座新興的後方重鎮，成了抗擊日寇攻勢的前沿和焦點，甚至，被很多人視作後期抗戰的關鍵所在！

黔山相鄰小城及以遠丘陵地帶·日·外

出逃的和逃來的人們交匯混雜，混亂不堪。沿途死傷者相接。

城鎮鄉村，到處是燃燒的大火和焦黑坍塌的屋宇。

國民黨軍不顧老百姓的安危、祈求，驅趕住戶商戶，縱火焚燒店鋪住宅。更大批的國民黨軍在倉惶潰逃，跟老百姓搶路，肆意踐踏、擠壓，不停鳴槍。

盧永海和幾個手下混在人群里，憤憤瞪國民黨兵。

一國民黨軍官帶兵驅趕村民、焚燒民居，村民阻攔，他命令手下向村民射擊。

血霧瀰漫，慘叫連連，伏屍遍地。

盧永海憤然拔槍，帶手下移到側面，對施暴的國民黨軍官及手下開槍。混亂加劇。盧永海等疾去。

一個戴破草帽的漢子鬼祟溜邊走，細心觀察情形，被讓人群擠出的老人撞到，草帽脫落，顯出獨眼的面容，是丁三刀！

他惡毒地踢開老人，飛速戴上草帽。

旁白：躲在後方養尊處優慣了的國民黨守軍，還沒望到日軍，就成建制地潰逃，不假思索地放棄了本該誓死守衛的地方和人民，並施行所謂「焦土政策」！繁華似錦，號稱銅牆鐵壁的黔山一線，轉眼成了任由敵寇攻擊的不設防區域，和暗無天日的人間地獄！

回生堂正堂·日·內

林峰終於忍不住問對面軍官甲：難道，黔山一線，警備區以外，就沒有能組織有效軍事行動的部隊了么？

軍官甲：不瞞林代表，別說駐守部隊走的一乾二淨，就連警備區，算我倆，也就剩不足二十人了！

林峰驚訝、憤怒地：什麼？！

軍官乙：焦土政策，林代表難道沒聽說過？

林峰：焦土政策？你們知不知道日軍正面的兵力？

二軍官懵懂。

林峰：我告訴你！（伸出兩根手指）兩個師團，各自的一部分，拼湊起來，總兵力不足一個師團！

二軍官面面相覷，明顯有些驚訝。

林峰：可國軍呢？（站起，激動遊走）僅黔山外圍，就有一個整編軍都不止！加上周邊各師，總共不下二十萬人！其中過半，都補充了美式裝備！

軍官甲拍桌子：他媽的！這不是耍老子們嗎！

軍官乙：二十萬人，一起打個飽嗝，也把山震翻了！屁都不放就跑，留下老子們頂槍子兒！不伺候了！

林峰：要幹什麼？！

軍官甲對共方几人：對不住了各位！咱們也有妻兒老小，本來，給留在這兒，該跟你們共商對策的！可人家二十萬都跑了，咱還在這兒犯什麼傻啊！兄弟沒骨氣，還捨不得白送性命！先走一步！

郭大個兒霍然起身：你們！

軍官乙：要我說，你幾位光身兒跑來，也別等死了！

強子拍桌子：大家都是軍人！中國軍人！再難再險，都該負守土之責！

軍官甲：話沒錯！該跟那二十萬人去說！

強子氣結。

二軍官趁機溜走。

林峰強子郭大個兒義憤填膺。老六跟玉青對眼神，玉青置身事外般鎮定。

黔山城郊淵水橋·日·外

一片混亂，逃難的人相向擠壓，互相用不同的方言大聲詢問，可誰也講不清、聽不全。

一小隊十幾個美式軍裝、只配了左輪手槍的年輕軍人竭盡全力疏通道路和人群。

一個年輕的美軍上尉是他們的領頭人，斯文俊朗的面孔蒙著污垢和疲憊，用流利的中國話嘶啞呼喊：不要亂！分開兩邊，按秩序通行！黔山已經沒有防禦能力！前往黔山市區的，請三思！

轎車被人群堵得走不動，周邊人們憤怒地捶打車身。

美軍上尉：汽車退回！讓出道路！

停滯不前的轎車·日·內

朱子楨守著余飛鴻在后座，紅姑坐副駕。

面對捶打轎車的難民，司機有些怯：老闆……

余飛鴻：慌什麼？（瞥車外不停招呼轎車退回，卻擠不到近前的美軍上尉）這小洋鬼子，不是說夢話呢嗎！往前走不通，往回難就能走通了？

朱子楨：他咋沒走？

紅姑：勸了多少，不聽！（感佩地看車外焦急、拚命疏導的美軍上尉）倒像黔山是他家一樣！

余飛鴻：朱市長，這往重慶去，非走這條路不可嗎？

朱子楨：陸路就只這一條，旁的，都要過水。船都讓軍隊徵用了。

余飛鴻：這幫丘八，跑的比誰都快！

紅姑：不是人家跑的快，是你老慢了！

余飛鴻白眼翻她，帶著曖昧和些許慈愛：我是不信那個邪！再怎麼，如今的小日本，還能比八一三那時候還厲害？

紅姑回頭翻他：講的多硬氣的！是不放心那些金條細貨，非得眼看著打典清楚，才肯動窩吧？當哪個不曉得，老財迷！

余飛鴻：胡說！

紅姑：不是胡說！是多嘴！

余飛鴻：你這丫頭！放在二十年前，我那脾氣，早把你……

紅姑：二十年前，我還小呢！

余飛鴻氣結：說不過你！

紅姑探近，頑皮地：生氣了？

余飛鴻苦笑。

朱子楨：我說你可真行，都這時候了，還逗！

紅姑不理他，對余飛鴻：想走就下車。

余飛鴻朱子楨驚駭地齊聲：下車？

紅姑：不然要到啥時候才走得？

回生堂正堂·日·內

林峰：事到如今，討論他們該不該跑，沒實際意義。最重要的是，怎麼能完成協調撤離的任務！

郭大個兒：連那倆人都跑了，跟誰協調去？

強子交替看玉青老六。

趙劍：就是不跑，他們也不見得能發揮多大作用。黔山的事情，到底，還是要黔山人自己擔起來！（對老六）你說呢？

老六：趙先生所言極是！

林峰對老六：你代表龍虎是吧？

老六：在下不敢代他，只是等他來。

林峰：他會來么？

老六瞥強子一眼，對林峰：一定來！

林峰轉向玉青：你呢？

玉青莞爾一笑：我等我家夫人。

林峰：羅紅姑？（看趙劍）就憑他們？

趙劍：跟那二十萬逃兵比起來，他們才可謂為戰士！

林峰皺眉，看玉青：羅紅姑？（又看趙劍）羅、紅、姑？

淵水橋·日·外

紅姑幾乎摟著余飛鴻在人群里擠，朱子楨和司機竭力緊跟。

美軍上尉終於擠到他們面前：請把車子退回去！

紅姑：咋退？

美軍上尉：你們的車佔了道路，阻擋了……

紅姑：你愛咋辦咋辦！不行就丟河裡去！

美軍上尉一愣。

余飛鴻：丟河裡去？（瞪紅姑）

紅姑緊摟他：捨不得啊？

余飛鴻：捨得捨得！敢說捨不得嗎？再把我也丟河裡去！

紅姑摟緊他：走啦！哎你也用點兒力啊！

余飛鴻：跟我走吧丫頭。

紅姑：跟你走幹啥？

余飛鴻：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過了這關，你就是我救命恩人，只要你開口，我……

紅姑：我開口，就是喊你趕快好生走！平安到！

余飛鴻：留下危險哪！我可不想你出事。

紅姑：這兒是我家鄉，就是粉身碎骨，骨肉渣子也得鋪在這兒！

余飛鴻不禁寒戰：骨肉渣子，虧你說的出！苗人……

紅姑：布依人！

余飛鴻：都一樣！

紅姑：人不能離根。你早晚還不是要回上海？（回頭對朱子楨）你跟余老闆走了是正經！

朱子楨：那咋行？

紅姑：咋不行？你留下能幹啥？

朱子楨：我好歹是市長啊！

紅姑：這還算是個市嗎市長？聽我的，走！

朱子楨：這……

紅姑：這啥？老朱家就剩你了，孩子找不到，你可再不能出事了！

朱子楨有些感激地：可我……

紅姑：咋？捨不得宅子啊還是捨不得財？守的住，該是你的還是你的。守不住，白惦記！

朱子楨：不是！我……

紅姑：跟余老闆一起，他還能不幫你講話？日後哪個問起來，只要我活著，咬死不是你自己走的！

朱子楨：紅……（激動，不知該如何稱呼）

紅姑：敢不敢喊媽？

朱子楨頓時面紅耳赤。

余飛鴻驚訝地：媽？

紅姑指朱子楨：我是他小媽。

余飛鴻驚看朱子楨，恍悟：可不是！朱市長，紅夫人如此為你著想，我看不妨叫一聲媽，舌頭短不了！

朱子楨尷尬，惴惴看紅姑：你……真留下？

紅姑：留下！看家，照顧桂娘！活的下來，回來接著爭，接著鬧！死了，不用你收屍！

朱子楨：我……我還鬧啥呀我！

紅姑：該鬧就鬧！

朱子楨：啥？

紅姑瞪他：還啥？（高聲）我欠你的，行了吧！

青林茶坊密室·日·內

李林青王步雲火剛密談。

王步云：聽說強子也來了？

李林青：八九不離十。他跟林峰跟的很緊，重慶八辦，同出同入的情形，不計其數。

王步云：趙劍呢？

李林青苦悶搖頭：四一年那局，我是輸得盆兒干碗兒凈！共黨真下功夫了，徹頭徹尾弄出全套，連戴老闆都上當了，就專門為破那個局來！一到重慶，人家話都沒有，就堂而皇之進了八辦！

王步云：那種把戲，任誰也只能玩一次！

火剛：到底見不見？

王步云：當然要見！就算當地一個人都不出面，咱們跟他們，也得碰頭。

李林青：正是！這又是新的一局！拉共党進來，解決黔南巨變……

火剛：他們的武裝哪夠得著這兒啊？

王步云：就是夠不到，才要拉他們進來！

火剛迷惑。

王步云：既見，就事不宜遲。（起身）最好，能唬走他們，臨危脫逃的把柄就有了！

李林青：等等……

王步云：等什麼？

李林青：沒什麼……讓我再想一遍……

王步雲緩緩落座，有些不屑地看埋頭沉思的李林青。

山道岔路口·日·外

這裡一如既往地寧靜。遠眺可見孟家村已一片荒蕪。

龍虎帶十幾個扮成平民的匪徒從盤龍埡方向疾來。

土炮和四個嘍啰從另一側無路地帶趕到：虎哥！

龍虎停下：還以為你跑丟了呢！咋這麼久？老子都等不住了！

土炮；別提了！下面，只要是路，就……也不是哪兒來那麼多人！

龍虎繼續走，土炮緊跟。

龍虎：見姓盧的了？

土炮搖頭：他不在！

龍虎：跑了？

土炮：他寨子里的人講，下去找洋落兒了。

龍虎：兔崽子！

土炮：留了話。

龍虎：咋講？

土炮：行！願意干！

龍虎：算他是條漢子！還講啥了？

土炮支吾。

龍虎：那王八蛋，就沒開個價？

土炮點頭：開了！

龍虎：我就曉得！要啥？大洋？地？鋪子？

土炮：都……都不是！

龍虎停下，余者從。

龍虎瞪土炮：難不成，他還要老子的命啊？

土炮搖頭：不是！是……是……（埋頭不敢說）

龍虎：哎呀，咋了這是？辦成這一票，老子的命，山寨，還是啥，都由他！老子沒啥捨不得的！

土炮：就怕這樣，虎哥萬萬捨不得。

龍虎迷惑看他：到底是啥？

土炮深埋頭，咕噥著：他要……巧妹……

龍虎劈手揪住土炮，驚訝、憤怒地：啥？！

回生堂正堂·黃昏·內

王步雲火剛跟林峰強子郭大個兒互敬軍禮。

李林青跟趙劍握手，兩手暗自較力，四目相對，神情複雜。

李林青陰森地：久違了！趙劍微笑：不算久。

李林青：能見分曉，多等等，也無妨。

趙劍：總會見分曉的！

倆人手同時鬆開對方。

老六小夥計般招呼：各位長官請坐！

玉青帶幾個丫鬟給王步雲李林青等上茶，給林峰等換茶，又上點心，輕柔地：請用點心。

林峰對王步云：看看，你們來了，人家才上點心。

王步雲笑，想說話。

林峰不容他說，微笑、戲虐地：你們有四個輪子，怎麼比我們跑的還慢哪？

火剛：四個輪子，在當下的黔山，不如兩條腿快！

王步雲瞪他一眼。

林峰：你們再來晚點兒，我們幾個，怕是要餓壞了！（大吃點心）

玉青溫柔地：長官誤會了。城裡點心鋪子人走掉了。現追出老遠，喊著告訴，是伺候重慶的大長官，扯了回來現做，這才遲了。

林峰：我們算什麼大長官，（指王步雲）這才是大長官呢。

玉青：捨得身價來救黔山，就是要飯的，咱也當神供奉。丟了職分氣概，就是一身金葉子，咱也不睬……

趙劍：說的好！

王步云：好口齒！

李林青審視低眉順眼的玉青。

林峰：身邊僕人，都這麼厲害，這主人，還得了啊？

玉青沖他行屈膝禮：夫人從沒拿小女子當下人，從來姐妹樣待。

林峰：呵！話來的真快啊！

趙劍：別接了，你說不過她！

李林青：玉青姑娘一席話，咱也像都沾了幾分英雄氣！來！（端茶）在重慶，鼓角相聞，卻是各忙各的。能在這動亂的黔山同案品茗，怎麼說都是緣份！

趙劍郭大個兒王步雲火剛都捧起茶。

林峰不動，嚴肅地對李林青王步雲火剛：咱們在此相聚，不是為喝茶！

眾人尷尬。

老六：嗨，咋的，也該喝口茶啊！

李林青：就是。

王步云：不必過慮！黔山亂局，尚不至無藥可救。

朱家紅姑書房·黃昏·內

土炮掩紅姑疾入，焦躁的龍虎迎住：哪兒去了你？

紅姑：咋不去回生堂？

龍虎：專程等你，就想告訴你，我……不去了！

紅姑：為啥？

龍虎瞥土炮：你還不曉得？

紅姑：曉得啥？（看土炮，恍悟，對龍虎）盧永海求巧妹的事？

龍虎：這個王八蛋！

紅姑：不怪！

龍虎：啥？！

紅姑：他早多少年就看上巧妹了。忘了？

龍虎皺眉看她。

紅姑：真忘了？

龍虎眼前，浮現出多年前，朱子楨娶親時，他們看熱鬧，遭遇盧永海，盧永海盯著巧妹看的樣子（參見4-13）。

回生堂正堂·黃昏·內

林峰趙劍郭大個兒驚看王步雲，齊聲：炸淵水橋？！

王步雲對強子：強子，你說呢？

眾人都看強子。

強子沉吟地：黔山道路雖多，可大半都是崎嶇山路。

王步云：敵重裝而來，那些路，肯定走不通！除非他們肯放下重裝備！

強子：即便丟掉重裝備，通到重慶，那些路也都是九曲十八彎。

王步云：可容大軍往重慶的通途捷徑，都須舟船，唯一可用的陸上通道，就只有淵水橋！

李林青：舟船已盡數被大軍徵用，日軍即便想用，也沒有！

王步云：故而，黔山安危，要害，就在淵水橋！只要毀掉橋，便可阻隔日軍！

朱家紅姑書房·黃昏·內

龍虎：就算他早就惦記，那也不行！

紅姑：算起來，也十來年了。（看龍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藏了十來年的心思，這股子勁兒，該有多大，多擰啊！

龍虎：是大的很！也……（避開紅姑目光）擰的狠！兔崽子！

紅姑：應他！

龍虎：啥？！

紅姑：我說，應他！

龍虎：不行！

紅姑：咋不行？應了，他就……

龍虎：就算有千萬個理，他盧永海沉著多重的真心實意，巧妹不答應，我這做哥的……

紅姑：不用巧妹答應。

龍虎：啥？

紅姑：我做姐的，還給她做不了這個主？

龍虎：你……

紅姑笑看他：應了他，幹了眼下大事。他拚死了，不是沒應過一樣？

龍虎：拚死？他會……

紅姑：為了巧妹，他會！我敢打包票！

龍虎：要沒死呢？

紅姑：他倒想！

龍虎駭然，怔怔看紅姑，緩緩倒退：我現在，看著你，覺得……好怕……

紅姑避開他目光，平靜地理理頭髮：怕要是有用，就不用到今天這步了。（緩緩伸手沖外，轉看龍虎）回生堂，去不去？

回生堂正堂·黃昏·內

王步云：我帶了一個小型突擊隊。人是不多，可個個以一當百！炸一座古橋，易如反掌！

強子：可是！

王步云：沒什麼可是！辦法有了，人也夠用。我看，李長官，還有各位，都可以先撤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林峰：撤？

王步云：對！撤！咱們聚攏在此，是商議對策，不是點兵打仗。對策既成，難道還……

林峰沉思。

趙劍沉思。

強子郭大個兒面面相覷。

王步雲警惕審視他們。

李林青若無其事喝茶。

火剛目光不離王步雲。

黔山老城街巷·黃昏·外

紅姑夾藤杖，拉扯龍虎疾行，土炮帶人緊跟。

這裡比新城區混亂狀況稍好，可仍舊惶惶。

不少人定住看紅姑，投來詢問、求助目光。

紅姑察覺，腳下不停，對眾人：別打愣，要緊東西帶好，老人孩子護住，往後身山裡，不用走遠。

眾人中了符咒般行動起來。

紅姑招近土炮，低聲吩咐：把巧妹和孩子接去盤龍埡！

土炮：啊？她……

紅姑：我曉得，她不想上盤龍埡！捆也給我捆去！

土炮：是！夫人放心，土炮有一口氣，就一定辦成！

紅姑：盧永海那個事兒，先不告訴她。

土炮：是！（疾去）

回生堂正堂·黃昏·內

玉青老六招呼人掌燈。

趙劍忽然地：淵水橋不能炸！

正送馬燈到他身邊的玉青嚇一跳。

趙劍接過馬燈，對王步云：就算要炸，也不能現在！

王步云：辦法已定，事不宜遲！

趙劍：很多百姓還在撤離，現在炸橋，日軍是過不來了，百姓也走不了了！

李林青：日軍過不來，百姓就不用走了啊！

趙劍：不然！（起身）因國軍無故潰遁，且施行焦土政策，全城及四下百姓，已如驚弓之鳥，逃亡大勢已成！這時候炸橋，勢必引起更大恐慌，後果不堪設想！再則，現有大批被日軍追逐而來的逃亡百姓，遠自廣西戰區，近至四鄰鄉鎮。炸橋阻敵，等於把這些百姓，跟敵人，一起留在了對岸，難逃慘禍！

王步云：事到如今，顧不上許多！

李林青：正是！倘若因一時婦人之仁，錯過時機，縱敵深入，在座諸位吃罪事小，貽誤抗戰大計，落千古罵名事大！

林峰：落千古罵名的是那些逃跑的傢伙！

王步云：說這沒用！

林峰：如果你一意孤行，冒然急切炸橋，也難逃罵名！

王步雲起身：你！

林峰起身相迎：難道不是么？

王步云：危難當頭，當棄小仁、成大義！

李林青：我們要對黨國負責！

趙劍：我們要對人民負責！

王步云：大軍已去，全無防禦，敵軍轉眼就到，放了百姓過來，就等於放敵人過來！

林峰：必須設法阻撓日寇！

強子：對！阻擊！拉開工夫，盡量先讓百姓過橋，然後再……

火剛：說的輕巧！阻擊？就憑咱幾個？

趙劍：咱幾個固然不行，可我們可以發動群眾，爭取人民的支持！

李林青：笑話！人民？你去看看，人民都在幹什麼現在！都在忙著跑！

（OS）紅姑：哪個講的？我還在這裡！

眾人驚訝循聲看。

啪，門被硬物重擊，大開。

紅姑握著藤杖，凜然而入，擎著藤杖，像男人那樣抱拳：讓各位長官久等！罪過！

龍虎跟入，抱拳，想說話，卻第一時間跟強子撞上了眼神，噎住。

四目相對。

龍虎想說話，喉頭滾動，卻發不出聲。

強子稍事鎮定，莊重地向龍虎紅姑行軍禮。

丘陵地帶·夜·外

淵水橋還在較遠地方。

日軍軍旗在黑暗中飄舞，隱約可見延伸很遠的日軍車輛、炮、鋼盔等的反光。

丁三刀匆匆而來，望見日軍旗幟，欣喜疾奔過去。（OS）：龍虎、孟采紅、盧永海，老子回來了！一個個找你們算賬！

回生堂正堂·黃昏·內

紅姑端坐正位（長桌短邊上首），龍虎看著她，忐忑坐在對面。

紅姑掃視眾人，平靜地：朱市長護送要緊人物出城，一半時怕回不來。（看都還站著，怔怔看她的眾人）都不坐？（起身）那我也站著。

王步雲李林青同時招呼：大家坐！都坐！

眾人落座。

紅姑審視他們：一個個坐下去都不躁，想來心裡不怕。比跑了的那些強。

李林青：敢問紅夫人……

紅姑不理會，對林峰：我算不算人民？能不能抗戰？

林峰：這個……

趙劍：算不算人民先不講，抗戰是一定能的！抗戰的人，啥時候都不嫌多！

紅姑：那就行了！虎哥，我想請大家都上盤龍埡，行么？

眾人都一驚，國民黨一邊都看龍虎，共產黨一邊都看紅姑。

龍虎低頭誰也不看，沉悶地：盤龍埡你做大主，你講啥是啥！

紅姑：好！（起身）各位長官，肯不肯去土匪窩子走一趟？

李林青躊躇，火剛看王步雲。

王步雲對紅姑：上了盤龍埡，就能有對敵良策么？

強子不敢直視紅姑，郭大個兒看林峰，林峰沉吟。

趙劍起身：紅夫人盛情相邀，要我說，這一趟，該去！

李林青釋然地：可不是！盤龍埡的名聲，如雷貫耳！可我這個黔山宿客，竟還一次都沒去過！

紅姑打量眾人：我聽說，你們，（雙手同時指雙方）都在重慶？

眾人不答，默認。

紅姑：一起喝過酒沒有？

眾人錯愕看她。

強子：沒有。

紅姑藤杖敲桌子：那你們都幹啥了？

眾人更錯愕。

盤龍埡小竹樓·日·內

巧妹逗弄孩子。

玉青端了豐盛飯食進來：姐，開飯。

巧妹抱起孩子：吃飯嘍……（看飯食）幹啥呀這是，不過了？

玉青：大姐吩咐，全寨上下，吃美喝足！（苦笑）真像要不過了。

巧妹：我聽到講，盧永海……

玉青慌亂地：不曉得！

巧妹：啥呀你就不曉得？

玉青慌忙退出。

巧妹追到門口：哎！哎……（叨咕）咋了這是？

盤龍埡口·日·外

王步雲持望遠鏡遠眺，火剛在旁。

王步云：盤、龍、埡，這還是第一次，從里往外看！

火剛：搞的不錯他們！

王步雲放下望遠鏡看他：哪裡不錯？

火剛：像模像樣的。連那些人都……

王步雲拿起望遠鏡，換個角度觀察：他們一直供奉著共黨紅軍的軍帽，知道么？

火剛怔住。

王步云：還唱共黨歌曲，沒聽見過？

火剛：這個……

王步雲放下望遠鏡，回頭盯他，又看埡口裡：這簡直就是一支不拿餉，不在冊的赤軍！

盤龍埡匪巢大廳·日·內

空空蕩蕩的，只有龍虎強子在。

軍帽端正供奉在至尊位置，他倆駐步在軍帽前。

龍虎：我一直沒搞懂，她到底是供帽子，還是供你……

強子：怎麼會供我呢，我又沒死。

龍虎凜然看他：你咋曉得，她不是當你死了？

強子渾身一激靈。

龍虎：成家了么？

強子支吾。

龍虎瞪他：咋？不能講？

強子鼓起勇氣，避開龍虎目光：成了！前年。

龍虎陰沉地看軍帽：好么？

強子：聚少離多，說不上。

盤龍埡後山小道·日·外

盧永海紅姑並肩徐行。

盧永海：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白天的盤龍埡是啥模樣。

紅姑冷笑：看個鬼啊你！早早刺瞎你眼睛才對！

盧永海：等我成了你妹夫，再動手不遲！

紅姑：想的美！我妹還沒答應呢！

盧永海：你答應就行！

紅姑：說說，打算咋辦？

盧永海：有啥可講的！大男人，相中了，就是擔一輩子！好也是她，歹也是她！

紅姑瞪他：哪個問你這了？我問，這仗，咋打？

盧永海：聽你的！

紅姑：啥叫聽我的？

盧永海：你叫我來的，不聽你的聽哪個的？

紅姑：我要讓你去送死呢？

盧永海：那就只好托你照顧巧妹了。

紅姑氣的笑：你倒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盤龍埡匪巢側廳·日·內

趙劍林峰郭大個兒在。

郭大個兒：辦法是好辦法！可這幫土匪……

林峰：注意政策！統一戰線！

郭大個兒：是！

林峰：這幫人，還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趙劍：還是當年你們路過黔山修整，紅姑聽你們唱，非要學，可惜，沒教完……

林峰：如果她全學會了，你說，還會不會有孟家村的血案？

趙劍搖頭：不知道。

郭大個兒：什麼孟家村血案？

林峰：不該知道的少打聽！

郭大個兒：是！

趙劍：那件事，她恐怕要背一輩子……

林峰：沒錯，這筆血債，總要清算的！

趙劍：我說的是她。她心裡，怕是永遠都放不下那個事……

林峰：老趙，你……你可得……

趙劍：統一戰線！一致對外！

林峰噎住。

盤龍埡小竹樓外·日·外

李林青信步走來，四顧。

老六跟隨。

李林青欣賞地：別有洞天啊！

老六：棲身之地罷了。

李林青指小竹樓：很有特色嗎。

老六：燒過一次，勉強補好了，不像樣。

李林青：聽說，紅夫人來山上，就住這裡？

老六：紅夫人好幾年沒上山了。

李林青向小竹樓里窺視。

小竹樓·日·外

巧妹憑窗、隔簾看李林青老六，又瞥小間里熟睡的孩子。

李林青：哎，我怎麼聽說，紅夫人的妹子，要嫁人哪？

巧妹一驚，皺眉細聽。

小竹樓外·日·外

老六試圖不動聲色地阻攔李林青接近小竹樓：長官不去開會？

李林青駐步，迴轉，看四下。

老六略定了定神。

李林青：打仗，我是外行，去不去都行。

老六：可您是長官哪。

李林青：王步雲才是長官呢！

老六：哎，以在下看，大事，還得李長官定！李林青哈哈笑，忽然止住：紅夫人到底有幾個妹子？要嫁的那個，是不是就是錢大勇的……

小竹樓·日·內

巧妹大驚，捂嘴。

小竹樓外·日·外

老六拉扯李林青：這我可不曉得！來，既然不開會，咱去後山轉轉！那兒倒許還勉強算得上別有洞天……

李林青任由他拉著走：那一定得去看看！（飛速瞥小竹樓一眼）

小竹樓·日·外

巧妹忐忑、憤懣、憂鬱、哀傷，幾番想衝去去，幾番又返回，看著孩子，淚眼婆娑。

孩子醒了，小手摸她臉上淚水。

巧妹抱緊孩子，強忍淚。

旁白：李林青借著一點點模糊的猜測，捕風捉影地甩閑話，試圖在紅姑的後院滋生事端，牽涉盤龍埡集團的精力，從而側面破壞在即的軍事行動，讓共產黨人的協調策動工作陷入被動……

小竹樓外·日·外

紅姑惴惴走來，看小竹樓，鼓起勇氣奔門，到門口怔住。

巧妹抱著孩子，站在門裡側，正看定她。

旁白：可是，他再一次低估了紅姑的智慧和真誠……

匪巢大廳·黃昏·內

土炮領幾個模樣齊整的嘍啰四下掌燈（不是火把）。

大石案上，鋪著簡易地圖。

王步雲林峰輪番指點地圖說著什麼，郭大個兒強子火剛都認真看，不時插進來，補充、提問。

趙劍一心二用，很大精力盯著悠閑吸煙的李林青。

旁白：也被軍銜已經高過他的王步雲，乾脆利落地甩到了冷板凳上。對王步雲來講，阻撓日寇的使命，重於跟共產黨代表纏鬥。既然嚇不走，索性牢牢裹挾住。或許，用共產黨人和盤龍埡貓兒山的血，還可以讓他的將星更耀眼！

小竹樓·黃昏·內

玉青掌過燈，拉著孩子去外間玩耍。

紅姑巧妹背靠背坐在竹榻上。

紅姑：就是這。想著是哄著他打了這仗，沒打算真的……

巧妹：你紅夫人一言九鼎，張開巴掌能跑馬，伸出胳膊是座橋，咋能騙人呢！

紅姑嘆息：要怪就怪吧。是姐對不起你！不該拿你的終身大事去說事！姐混蛋！姐錯了！

巧妹：哪個怪你了！

紅姑：就算你不怪，姐也會怪自己！混鬧！巧妹：他答應了？打這仗？

紅姑：答應了。

巧妹：沒逼著先成親後打仗？

紅姑遲疑一下：沒有。

巧妹緩緩扭身，側看紅姑：他曉得我跟大勇哥……

紅姑：咋不曉得。十來年，他一直……

巧妹幽幽地：他曉得孩子么？

紅姑一怔。

巧妹：你有沒有告訴他，咋的，我都得把大勇哥留下的孩子，捧在手心兒里……

紅姑：傻妹子！當真了？

巧妹痴然地：他會變成個好人嗎？像大勇哥那樣……

紅姑欲言又止。

巧妹：我要是應了他，他肯去跪大勇哥的墳么？

紅姑急切轉身：巧妹！（箍住巧妹搖晃）我的親妹子，別犯傻！

巧妹慘笑：你才傻！把我剛剛問過你的，都學給他聽，他不拚死打這仗，才怪！

紅姑苦笑，隨即抽噎，緩緩抱住巧妹，頭埋在她肩頭，嗚咽：都是姐不好！姐昏了頭了！

巧妹也抽噎，挺用力地捶打紅姑後背。

倆人越抱越緊，哭的起勁。

崎嶇山道·夜·外

丁三刀帶一大隊裝備了輕重機槍和迫擊炮的日軍，披荊斬棘，摸黑疾來。

字幕：通往盤龍埡後山的小路。

旁白：誰也沒想到，丁三刀還活著，還做了日寇的走狗。更想不到，急於藉助日寇力量東山再起的丁三刀，打亂了全盤部署。

翻譯抓住一馬當先的丁三刀：這什麼破路啊？

丁三刀：小路。

翻譯：我說你不是消遣我們呢吧！皇軍可不是好消遣的！

丁三刀：哪敢！真的啊！黔山四下那麼多兵，一個個排著，從頭數到尾也要三五天！咋會一下子都跑光？能打的，都藏著呢！那山頭，正面根本打不進去！人家衝下來可方便！等皇軍挨到黔山，他們一下來，那不就……

翻譯：能打，咱這些人行么？

丁三刀：有我，有這條路，准行！他們想不到的。曉得這路的，算我，出不去三五個！

翻譯：我可告訴你，出了岔子……

丁三刀掏出駁殼槍指指腦袋：搞不成，不用皇軍動手，我自己來！（OS）哼，搞成搞不成，到要緊時候，你們哪個還有手對付我啊！

盤龍埡後山·夜·外

紅姑巧妹漫步，低聲交談。

巧妹：真怪了！不是都講，日本鬼子打不到這裡來么？這咋又……

紅姑：哪個曉得。

巧妹：你還有不曉得的事啊？

紅姑：我還不是聽人家講。大人物們看著多光鮮的，瓤子里都壞的很！嘴裡沒實話！

忽然，前面黑影攢動。

紅姑警覺，把巧妹攔在身後，摸腰間的駁殼槍。

巧妹：咋了？

紅姑嘴裡「噓」著豎食指，拉著巧妹無聲緩緩往一片亂竹林退。

黑影迫近，月光下，盧永海急切的臉汗珠閃閃，身後四五個手下。

紅姑巧妹緊張看他們。

手下甲低聲：未見得是啥大事兒吧？

盧永海：這後山的路，沒幾個人識得，那麼大一夥子，亮閃閃的，十足不對！

手下乙：咱這麼摸回來，不怕讓人家……

盧永海：那就認倒霉了！

手下丙：不敢哪當家的！

手下甲：盤龍埡欺負咱那麼些年，就算遭了，也是它報應！盧永海：放屁！咱跟它咋打，都是自家折騰！日本鬼子來了，閃在一旁看笑話，不成王八蛋了！

巧妹眼睛忽然閃出欣慰的亮光，集中在盧永海臉上。

手下乙：咋就曉得那是日本鬼子啊？不是還遠嗎？

盧永海：就算不是，也不是善茬子。咱當下，跟盤龍埡擰在一塊兒呢！看不到算了，看到了，咋也得告訴一聲！

紅姑暗自讚許點頭，不覺瞟巧妹，發現巧妹直瞪瞪看盧永海。

盧永海：這樣，你們四下散在這兒，看到啥，老法子，一個個傳信兒，我去找龍虎！（很權威地制止手下勸阻，揮手命令他們散開）

手下惴惴從命。

盧永海鼓起勇氣前行。

細刃破空聲。

一線寒光飛向盧永海。

巧妹驚駭看紅姑。

盧永海走到一根竹子前。

粗針飛速釘住竹子，竹身啪地開裂。

盧永海疾停，定睛看清近在咫尺的針，駭然四顧。

紅姑現身。

盧永海下意識摸槍，隨即僵住，直勾勾看隨紅姑緩緩走來的巧妹。

匪巢大廳～門外·夜·內～外

後山方向，已響起槍聲，機槍聲音明顯。

王步雲盧永海龍虎疾行。

王步雲對盧永海：能確定不是佯攻？

盧永海：能上後山，必是有人帶路！曉得路的，必曉得前面攻不上來！

炮彈爆炸聲，很近。

龍虎盧永海都一驚。

王步雲倒鎮定：看來不是佯攻！虎哥，組織人迎住，不求打退，剩下弟兄從正面下山！

龍虎：下山？

王步云：他們有炮，識路，守不住！

龍虎：那要看咋守！（忽然瞪盧永海）誰領著打呢？

盧永海：老六啊？

龍虎：老六響槍了才去的！

盧永海：哦，紅夫人在！

龍虎：啥？你個兔崽子，咋能讓她守啊！

後山·夜·外

炮彈不時炸響，竹林燃燒、竹子四下胡亂撲倒。

至少四挺機槍吐著火舌。

盧永海幾個手下，或被折斷的竹子刺中，或中彈，死傷殆盡。

盤龍埡抵抗人員也吃不住勁兒，陣腳大亂。

紅姑閃展騰挪在正在毀滅的竹林中，間或的爆炸光映出她英姿勃發的輪廓。

她雙手持駁殼槍，騰躍中頻頻開槍。

頃刻，兩挺機槍啞火。

紅姑：六哥，帶巧妹走！這兒有我！

暗處掩護著巧妹的老六：聽見了！我這就回來！（拉扯巧妹）快走！

巧妹：我不走！我不離開我姐！

老六：你在這兒，她還得分神！

巧妹：是鬼子么？

老六：有炮！怕是！

巧妹：帶路上來的，會不會是……

老六：是不是你不管！走！

巧妹：我咋能不管？真要是那個獨眼賊，我……

盧永海從後面欺近：你要咋，我來干！

巧妹：不關你事！

盧永海按倒他們，啪啪沖前面開槍，一手一個拽著翻滾開去：咋不關我事？你姐都答應我……

巧妹：我還沒答應呢！

一串子彈擦著盧永海身邊飛過，就近濺起老大泥塊。

盧永海看巧妹，調皮地擠眼：早晚的事兒！

巧妹撇嘴：鬼樣子！醜死了！

盧永海對老六：兄弟，帶我媳婦找虎哥！

老六：你媳婦？（恍悟）

巧妹：呸！我不答應！

盧永海：晚了！

紅姑跳過來，一腳踢開盧永海，自己反向躍出。

一枚炮彈就在盧永海剛剛在的地方爆炸。

盤龍埡口·夜·外

龍虎指揮匪眾下山。

王步雲招近火剛，低聲：命令行動隊，馬上到淵水橋布置，準備炸橋！

火剛：是！（疾去）

王步雲四顧，遭遇正下來的林峰銳利目光。

林峰走近：李林青呢？

王步雲四顧：不知道！你們先下去，我去找！

林峰：強子留下跟你一起！

王步云：幹嗎？看著我？

林峰：對！

王步雲氣結。

後山·夜·外

丁三刀摸上來。

紅姑發現他，憤恨地：丁三刀！

丁三刀立刻撲倒，同時循聲開槍。

紅姑偏身躲閃，槍也打偏！

已經跟老六跑出老遠的巧妹聽到丁三刀的名字，猛然搶了老六的槍跑回。

老六措不及防：哎！（疾追）

一顆炮彈，在他和巧妹中間爆炸。

老六疾撲。

塵埃落定，巧妹已不見！

老六掙起疾追：紅夫人，巧妹過去了！

紅姑聞聲：咋搞的？

盧永海：巧妹！

丁三刀：盧大當家的！

盧永海：狗日的還沒死！（循聲開槍）

丁三刀避過子彈，翻滾出去。

啪！

他肩頭炸出血花。

他慘叫一聲，捂住傷處，驚恐四顧。

紅姑的身影在火光中一閃。

日軍在機槍迫擊炮掩護下欺近。

巧妹持槍衝來，正面遭遇最前面的日寇。

她慌忙舉槍擊發，日寇立刻密集還擊。

巧妹趴到一個土堆後面。

機槍襲來，頃刻削去半截土堆。

盧永海發現，喊著「巧妹」，不顧一切躍向巧妹。

紅姑同時從另一方向躍來，沖機槍火光開槍。

盧永海撲倒，著實壓在巧妹身上，替代了被機槍摧毀的土堆。

最後幾顆機槍子彈，在他身邊炸開。機槍啞火。

紅姑落地，狠狠踹盧永海：想死啊！

盧永海抱著巧妹翻滾開去，強忍疼痛，嘴角涌血。

盤龍埡口·夜·外

強子趙劍指揮匪眾撤離，瞥見林峰跟王步雲在爭執。

趙劍：大個兒呢？

強子：後山增援！

趙劍：那個火剛呢？

強子：火剛？（皺眉）

趙劍駭然：快！快去追！淵水橋！

強子：王步雲不是控制住了么？

趙劍：可火剛不見了！火剛唯王步雲之命是從！快追上他！就說是王步雲的命令，暫緩炸橋！

強子：萬一不是去炸橋呢？

趙劍：一定是！快去！

強子：是！（疾向側向更險峻的地方奔去）

趙劍對他背影：注意安全！

強子不回頭：曉得！

後山·夜·外

郭大個兒帶三四個便裝戰士和十幾個盤龍埡嘍啰，迎住日軍阻擊。

一個角落裡，巧妹從盧永海懷裡掙脫，啪地給仰躺的盧永海一耳光：壞人！抱住人家不放！

盧永海嘔出大口鮮血。

巧妹驚駭：咋了？

盧永海沖她笑，嘴裡湧出更多的瘀血，卡住了聲音。

巧妹急切欺近，揪住他：咋了這是？你……

盧永海掛著笑，緩緩合眼。

巧妹使勁搖晃他：睜開！睜開眼啊！不許閉眼！不許死！你這人咋這樣？（流淚）哭喊著要人家，自家又不要命！睜眼啊！你睜開眼，我就答應你！睜眼啊！

盧永海努力睜眼，又嘔出血塊。

巧妹孩子般呼喊：姐……姐……（淚水奔涌）快來啊姐……

紅姑爬近，慘白的臉冷汗橫流，後背老大一片血跡閃著光。

她虛弱地：號啥？姐還有口氣兒！

巧妹發現她情況，驚駭：你咋了？傷哪兒了？

紅姑：鬼曉得！後面全麻了，沒知覺。（爬近盧永海）

巧妹摟住紅姑：你……（看目光空洞的盧永海）你們……你們不能丟下我啊！

紅姑：哪個要丟下你！（細看盧永海，笑）他解了！

巧妹：啥？啥解了？

紅姑迷離地：歪打正著！我剛那一腳，倒把他的禁給解了……（緩緩軟倒，疲憊地看巧妹）本還想，你真應了他，啥時候給他解了這個禁，現在好了……（聲音漸弱，暈厥）

巧妹嘶喊：姐！

山道·晨·外

郭大個兒挂彩，跟一個戰士抬著竹木簡易擔架疾行。

紅姑躺在擔架上，迷迷糊糊，擔架下，不斷滴出鮮血，灑了一路。

十幾個嘍啰前後同步守護著，個個帶傷。

巧妹牽馬緊跟隊伍，盧永海軟軟伏在馬背上。

紅姑睜眼，緩緩從腰帶穗子里摸出幾根針，喘息著運力，猛然刺向自己胸膛，手飛速移位。

後面抬擔架戰士：你幹什麼？

郭大個兒回頭看，駭然：怎麼了這是？

紅姑胸前，幾根長針赫然立著。

她沖郭大個兒慘笑：治傷。

郭大個兒：有這麼治傷的么？

紅姑：放心，死不了！我得活著，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啊！

郭大個兒：救你是應該的！統一戰線嗎。

紅姑：啥線？

郭大個兒：統一戰線。嗨，就是不管以前怎麼，大家一起打鬼子！

紅姑仰天，自嘲、無聲地苦笑：打鬼子……打了大半夜，都沒看見鬼子啥模樣……

盤龍埡·晨·外

日軍四下搜索，刺刀挨個捅伏地的人。

丁三刀忍著傷痛，焦急翻看臉朝下的死傷者，痴痴叨咕：咋會沒有？沒有……沒有！

日軍軍官氣勢洶洶奔來，一腳踹翻他。

翻譯緊隨而至，厲聲：這就是你說的能打的軍隊？

丁三刀：是啊！

日軍軍官憤然把一樣東西摔在丁三刀臉上。

翻譯：說！他們是什麼隊伍？

丁三刀展開摔他臉的東西看，是那頂紅軍軍帽。

他詫異地端詳軍帽：這……這咋是……

日軍軍官恨恨跟翻譯低聲說話，翻譯鞠躬，兇狠沖丁三刀：你利用皇軍，報私仇！

丁三刀：沒有沒有！我咋曉得他們有這個！許是……許是……

日軍軍官日語喊著「混蛋」，猛然抽出軍刀，雙手高高掄起，向丁三刀劈下。

丁三刀急忙翻滾開去，可收腳不及，一條小腿被砍下，血霧噴涌。

他發出凄厲的慘叫。

淵水橋下河灘·晨·外

橋上混亂依舊。

王步雲狠狠虛點火剛：蠢到家了你！他的話你也聽？他說是我說的，你就信哪！

火剛：不光他說，美國朋友也攔著！

王步云：你管誰攔著！只管執行命令！

（OS）美軍上尉：這是個錯誤命令！

王步雲循聲看。

美軍上尉沿橋基溜到他面前，立正敬禮：將軍閣下，你必須收回錯誤的命令！

王步云：收回？

美軍上尉：你的命令，違背人道主義！

王步云：我……

美軍上尉：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儘可能保證非武裝人員的安全。在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一定會選擇拯救生命，而不是以眾多無辜平民的生命為代價，去完成很可能不切實際的任務！如果不是這樣，我會覺得，自己不配做一名將軍！

王步云：你……（啞口無言）

淵水橋上·晨·外

林峰強子趙劍龍虎等人，和大批盤龍埡嘍啰，正在努力疏散人群。

林峰喊：從黔山方向來的請先退回！

趙劍喊：黔山的父老鄉親們！咱們還沒到放棄家園的時候！請大家相信我們，回到黔山，一定比往前走，更安全！

有人認出趙劍，指點一輪，不少人都認同地點頭。

趙劍：大家請放心！紅夫人會跟大家在一起，會跟我們一道，全力保全咱們的黔山！

林峰有些焦慮地瞥趙劍。

人群里，更多人停止擁擠。有人開始後退。

林峰趁熱打鐵：大家注意秩序，不要擠！

人叢開始轉向，擁塞困局顯出破解跡象。

趙劍林峰同時沖對方遠遠豎拇指。

林峰叨咕：看來，這個紅夫人，還挺有號召力的……

強子聽見：還是老趙有號召力！

丘陵地帶·日·外

郭大個兒紅姑一行來到。

紅姑迷離觀察，忽然拍擔架：不對不對！郭大個兒：不對？（停下，隊伍跟著停下）

紅姑胸前帶著針，吃力坐起，背身血跡昭昭：這是去黔山的路。

郭大個兒：那對啊！紅姑：我要去淵水橋！

郭大個兒：你傷成這樣，怎麼能……

紅姑：我傷城哪樣啊？（利落起針，試圖下地，忽然軟倒）

郭大個兒撂下擔架：紅夫人！（疾去攙扶）

紅姑抓住他，虛弱地：拜託，帶我去淵水橋，（看巧妹和趴在馬背上半死不活的盧永海）讓他們回黔山……

盧永海忽然掙起：要去一起去！

紅姑瞪他：你混蛋！

盧永海：你找死！要死，大家一起死！

巧妹：姐！一起吧！這時候了，你讓哪個跟哪個分開啊還？！

紅姑祈求般看郭大個兒。

郭大個兒：你你你……別這麼看著我！

紅姑：老大個子，看你咋？能掉了肉去？

郭大個兒：現在是你掉了肉！

紅姑：我沒事！（看盧永海）你活的住么？

盧永海戲虐地笑：你猜？

紅姑：我猜個鬼！我反悔了！妹子，不嫁他！

盧永海：嘿！你……

郭大個兒扶紅姑上擔架：你們可真有意思！都傷成這樣了，還拌嘴！（抬起擔架）全體都有，目標，淵水橋！加速前進！

淵水橋上·日·外

顯然有秩序了許多，但人員稠密。

強子領一群漢子找到龍虎：這些人說是貓兒山的！

龍虎：幹啥？

來人甲：大當家的傳話過來，讓幫忙。

龍虎：幫啥忙？還嫌不亂啊！

趙劍湊近：能幫上！

龍虎一愣。

趙劍：很多外地來的難民，黔山裝不下，本想跟你商量，去盤龍埡一部分，暫時安頓一下……

龍虎：盤龍埡讓鬼子佔了，咋安頓？

趙劍：說的就是啊！（對貓兒山來人）貓兒山能不能安頓一些人？最多兩三天。

貓兒山來人猶豫。

龍虎：咋？尿了？

來人甲：行是沒啥不行。可貓兒山，離鬼子近哪！

趙劍：鬼子的目標是這條路，他們不會咬住山頭，沒那工夫，也沒那個本錢！

美軍上尉跑來：還要加快，王步雲將軍得到報告，日軍正加速向這裡推進！

眾人立刻緊張起來。

龍虎對貓兒山來人：廢話不講了。按趙先生講的，帶些外鄉人去你們那兒。盧永海怪罪下來，我龍虎擔著！

來人驚駭看他：你是龍虎？

龍虎：咋？眼瞪那麼大幹啥？要吃了老子啊！

來人紛紛作揖：不敢不敢！

龍虎：不敢個屁啊！干！

來人齊聲：是！（迅速隨盤龍埡嘍啰散開）

趙劍欣慰地對龍虎：能一起干利國利民的事，多好！

龍虎：這就叫利國利民了？

趙劍：當然！今天的事，羅七爺羅夫人泉下有知，一定豎大拇指！

龍虎虔誠地看趙劍：真的？

趙劍：真的！我保證！

美軍上尉跑來：你們也儘快撤離，我來組織爆破！

龍虎：炸橋？

美軍上尉：保不住了。多美的橋啊！

龍虎：要炸我炸！

美軍上尉：不行！危險！

龍虎：我危險，你不危險？洋人不也長了一個腦袋？

美軍上尉：這是我的任務！我是軍人！

龍虎：這是我們中國的橋！老子是中國人！要炸，自己炸，輪不著你洋人動手！（猛推上尉向自己手下）架走！（疾去）

美軍上尉掙扎：喂！嘿！你……

趙劍：你撤下去吧。他說的對，這是中國人的事。

美軍上尉激動地：這是我的任務！哦不，是老子！老子的任務！

淵水橋隔山小路·日·外

一座小山對面，就是淵水橋。橋上撤離的人，一部分朝另一方向疾去，另一部分正在翻山。

郭大個兒領頭，隊伍抄小路疾行。

盧永海有了精神，騎在馬上逗巧妹：哎，講我是壞人，到底真的假的？

巧妹回頭瞪他：真的！

紅姑後仰看倒像的盧永海巧妹：你再惹我妹，我真反悔了啊！

盧永海：你講的不算。巧妹講的才算！巧妹講了，只要我睜開眼，她就答應。

巧妹：沒講過！

盧永海：嘿！紅姑！

紅姑：沒聽過！

盧永海：啥人這都是！

紅姑巧妹齊聲：女人！

郭大個兒耐不住笑出聲，眾人鬨笑。

盧永海自嘲地四顧：哎呀，還講我是壞人，也不知哪個才真的壞！

巧妹：你壞！

盧永海：還是我？

巧妹：不是你是哪個？好好的了，大剌剌騎在馬上裝大爺。

盧永海：喲！真是的！那我下來，你騎，好不好？

巧妹：不騎。不會！

盧永海：我教你！哎要不，你也上來！

巧妹：鬼扯！

盧永海：誰……

話沒出口，淵水橋方向就傳來轟然巨響。

隊伍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定格著驚駭神情。

第二十二集完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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