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父親去醫院薦讀薦轉

最新 06-14

總第 563 期

頭條：陪著父親去醫院【薦讀薦轉】孫士宏

二條：父愛，照亮人生王中獻

三條：沂蒙老人（外一首）李智信

本期導讀

父親最終默許我陪著他去醫院做檢查，已經是他右手出現顫抖癥狀3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父親今年67歲，身子骨一向硬朗，精神頭兒也很足。父親是土生土長的庄稼人，他常說，農村人的命抗摔打，不比城裡人那般嬌貴。印象中，父親從來沒有打過針，也沒有輸過水，吃藥也是少有的事。因此這次出現手部顫抖的癥狀，父親就認為一定是局部著了涼，休息休息就會好起來的，誰知道竟會越來越嚴重。

父親沒有說話，只是順從地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然後側著身子，很不自然地用左手帶上車門，又手忙腳亂地紮上安全帶，習慣性地把車窗玻璃往下搖了搖，依舊是沉默。

從家到縣城醫院有10公里左右的路程，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眼神里有太多的惶恐和不解，臉上也是少有的憂鬱。我想著父親心裡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然而他只是不說而已。

我開著車，緩慢而平穩地行駛在鄉間的小路上，看著田裡即將收穫的麥子，想找個話題跟父親說幾句話寬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在我外出上學和工作這近20年的時間裡，父親確實很少與我交流，更多的時候是讓母親捎話，表達他對我工作的支持、對我生活上的關心和對我遠在他鄉的牽掛。也許是我和父親之間缺少太多必要的溝通了，如今想要溝通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家裡人都知道父親脾氣太倔，任誰也勸不住他事先考慮定下的事情，當然也包括我。記得是父親手部剛開始出現顫抖的時候，有一次正好我開著車載著父親走親戚，想著順道去醫院給父親檢查檢查，誰知道在車子往醫院拐的路上，父親好像一下子覺察到了什麼，要求我立即停車，還很嚴厲地要求我調轉車頭，父親明確表示他不去醫院，他要回家。我實在拗不過父親，沒有辦法，最後也只能依了父親的意思。

到了醫院，車子剛剛停穩，父親就迫不及待地從車上下來，然而卻局促地像個孩子一樣，好像右手抖得頻率更高了。陪著父親往裡走，我突然間發現，一直高大魁梧的父親，不知何時竟變得如此地瘦削，並且蒼老了不少，白髮和皺紋又增添了許多。我是有多長時間沒有好好地看看父親了，看著父親衰老的樣子，我的心裡一陣酸楚，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來縣醫院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內科診室的醫生在接受了兩個病人諮詢之後，就開始給父親診斷。在短短的等待時間裡，父親有些不安，好像是在接受某種懲罰一樣，也許是父親還沒有做好心理上的準備。

父親坐下來，跟醫生作了簡短的交流，醫生初步診斷父親的癥狀為疑似帕金森病。父親不懂帕金森是一種什麼病，也不知道會怎樣治療。還是醫生的話寬慰了父親，「發現得早，沒啥大礙，是初期，先安排住院檢查檢查吧。」父親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

在我跟醫生協調辦理安排父親住院手續的時間裡，父親一個人匆匆忙忙地上了兩次洗手間，後來在量血壓時，連平時正常的血壓也出現了偏高的癥狀。我知道也許父親是第一次因為自己的事情來醫院，並且是住院治療，一定是緊張了，但是父親卻在極力地掩飾，可能是怕我看到他的窘態和不安。

時間接近中午，父親腦部神經核磁共振的檢查被安排到了下午再做。我跟父親商量中午回家準備準備下午再來時，他一口答應，看得出來，父親是渴望回家的，家才是讓父親最放心、最安心的地方。

回到家裡，母親已經做好了午飯，父親吃得很香，但吃得不多。吃過飯後，父親簡單地休息了一下。考慮到父親上午緊張不安的情緒，我動員了母親下午一同前往醫院。在路上，父親的情緒有了明顯的變化，車裡也不是那麼沉悶和壓抑。到醫院做完腦部神經核磁共振，父親出來後就故作鎮定地說這東西太響了，震耳朵，捂著都不行。有母親在場，父親也主動開口說話，氣氛融洽了許多。

病房裡很安靜，父親坐在床邊，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情。我提醒父親，如果想上洗手間就去，一會兒就該輸水了，父親說他不去。停了沒有幾分鐘，醫生過來給父親輸水，父親站起身來快速地走出去，上了洗手間。父親回來後，無奈地看了看輸水的瓶子，看了看醫生，又用祈求一樣的眼光望著母親。母親說就這一小瓶液體，然後用充滿愛意的目光迅速化解了父親的恐懼。在醫生的幫助下，父親安靜地躺在床上伸出了左手。

看著病床上日益蒼老的父親，我心痛不已。也許有很多次，父親都是這樣卑微而又頑強地扛過了生命中的小病小痛，又不捨得麻煩我，怕耽誤了我的工作，一直說「沒啥事兒」「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