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方能遇見美好

世間一切都是有機緣的，遇人如此，遇到一本書，亦如此。我不太記得在哪裡遇見《安的種子》，但讓我感觸很深的是，一旦捧起這本書，內心就變得安靜了。所以，我很想跟我的學生分享這本書，也很好奇這本書會在孩子們幼小的心靈中激起怎樣的漣漪。

上這節課之前的一段時間，我正好接觸到佐藤學的一些文字。在他的演講里常出現的詞語就是「安靜」和「潤澤」，對於他說的「中國的課堂太喧囂了」，我是深切贊同的。在佐藤學先生看來，課堂上所有的一切最終就是指向「真實的學習」的發生。這種「發生」，就是學生在課堂上的姿態是否「柔軟」，氛圍是否「潤澤」。「安靜」「柔軟」「潤澤」這三個令我歡喜的詞，我希望它們成為課堂教學的生命常態。

在這節課里我是如何踐行的呢？談三點感觸吧。

創設安靜走心的閱讀氛圍

閱讀在古樸淡雅的古箏曲《出水蓮》中開始了。男性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把孩子們帶入了這個有著淺淺禪意、濃濃中國味的故事中。孩子們一邊細心聆聽故事，一邊靜靜欣賞畫面。這是個獲得大獎的中國原創繪本，其中國元素體現在它的每一處色彩、圖畫的每一個物件里，要想用語言給孩子們解釋它的中國味是蒼白無力的，只能一點一點地把「中國」的樣子輕輕地揉進孩子們的心裡——用悠然古樸的民樂、用敘述中國故事娓娓道來的聲音。於是，課堂開端所營造的這種閱讀氛圍給整節課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調——沉靜、悉心、淡定。

課中交流，當話題從討論三個小和尚的行為轉換到對三個小和尚進行評價時，孩子們似乎「卡殼」了。這是個思考由淺入深的過程，孩子們自主閱讀不夠充分的話是無法談論這個話題的。我提醒自己不能急於求成，不能越俎代庖。於是，我再次給孩子們安靜自讀的時間，引導他們仔細觀察畫面，並與同桌相互交流。這樣的處理成功地開啟了下一步的分享。起先有些孩子不太願意分享或是怵於分享，經過這個環節，孩子們打開了話匣子，越來越多的孩子有了想與大家分享的慾望。

可見，教師要允許課堂冷場，要關注到課堂內更多的沉默者，才能使孩子們經歷思考、琢磨的緊張和豁然開朗的快樂，一味追求學生迅疾的反應是不利於追求課堂的深沉的，課堂只有沉下去，才會有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浮上來。

保持安然的傾聽態度

教師對即將實施的教學總是會有種種的不放心，唯恐課前做的預設不夠周全，賽課的話就更是如此了。其實，在課堂上對學生的各種見解，教師要能保持安然的態度，在教學實施過程中，應該在目標明確的前提下，輕預設而重生成。如此，你的內心才不會充滿擔心與恐懼。就如同繪本故事中的主人公安那樣，懂得尊重，能夠等待，安心地做好當下該做的每一件事，你在課堂上就會變得充滿智慧，課堂內涵才會因不斷地生成而趨向深入。

教師在課堂上能夠做到安然，相互的傾聽非常重要。因為傾聽的心理基礎是平等與相互尊重，聽話的人是站在說話人的角度去理解所說內容的，也就是說，教師要站在孩子的角度去理解所說的內容。有了這樣的基礎，課堂里師生之間、同學之間就呈現出一種「相互學」而不是「相互教」的關係。

當孩子們討論「對安的評價」時，三個發言的學生講了三個不同的答案：一個學生說安是個聰明的小和尚，一個學生說安會觀察，另一個學生說安有耐心。怎樣從三個答案當中引導學生找到關於安的人物性格、行為的關鍵詞呢？還是把這個問題交給學生自己吧。我說：「孩子們，剛才三位同學關於安的評價，你認為誰的評價是最為關鍵、最能體現安與本和靜的不同呢？你們來發表一下自己的想法吧。」孩子們自己說開了，一番交流，一個學生最後做了一個全面的概括：那就是安有耐心，能等待，正因為這一點，安才能去仔細觀察，才能表現出他的聰明，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地點種下蓮花種子。這種閱讀的深入不就是通過學生自發的討論來澄清他們心中的疑惑嗎？教師此刻一定要抑制住自己的心理優勢，不要將已知的東西或自己的體驗告訴學生，而是要引導學生將自己探索的困惑、過程和可能的結果到書本、到同伴中去尋找幫助與印證，這才能讓學生享受到學習真正的樂趣。

保持眾生平等的尊重

課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問孩子們：「本、靜、安，三個小和尚，你們最喜歡的是誰？」大部分學生舉手說喜歡安，只有四個學生表示喜歡靜，而對於本，我反覆問了兩遍，沒有一個學生舉手。

一個學生說：「你看靜，為了能種出蓮花，他查找了那麼多書籍，證明他很努力呀！」是啊，每個人，固然有他的不足，可是難道就沒有優點讓我們去喜歡嗎？另一個學生說：「其實，靜對蓮花種子的愛，不比其他人少，他不過是沒有用對方法而已。」——看，學生們通過討論收穫的豈止是對人物特點的準確把握，他們還習得了更為可貴的品質——寬容。

沒有人喜歡本，我不強求但也不放棄對孩子們認識本的引導，因為這是每個人的人生里迴避不了的對「本我」的認識。

我換了個角度問學生：「大家雖然不喜歡本，但在本身上你認為有什麼是可以讓我們理解的嗎？」一個學生飛快地舉起手，說：「其實本想得第一，爭強好勝，這是很正常的！」是啊，本想得第一有錯嗎？我讓學生們捫心自問，自己是否也有過想得第一的時候？很多孩子在點頭。有個孩子說，想得到第一才會去不斷努力，他的想法是好的；最棒的是有個學生站起來補充道：「我覺得本如果能把握好想得第一的度就好了，那樣他也許會成功。」說得多好！順著學生們的話我做了結語：「孩子們，其實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可能會有本的影子，有靜的影子，但是，當將來的某一天你們也遇到自己生命中那顆珍貴的千年蓮花的種子時，我希望你們也能像安那樣做一場智慧的修行，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看到自己生命里那朵千年蓮花的盛開。」

在生命交集的課堂中，教師也應有像安那樣的追求，以眾生平等的心思，以滿含智慧的淡定，來營造一個潤澤的生命場。靜水流深的課堂，種子會日趨飽滿，直至開出璀璨的花。這大概就是這節繪本教學課給予我的最好的啟迪了。

（作者李丹系湖南省長沙市開福區望麓園小學校長）

《中國教育報》2017年06月14日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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