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好地吹《P5》，我嘗試分析了女友的心理

註：本文涉及部分劇透情節，請酌情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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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P5我不想玩了，你幫我拿去賣了吧。」

「啥？咋了？不是一直玩得挺好的么？我知道《塞爾達》秒天秒地，但不是都已經通關了么？」

「我就覺得這遊戲角色性格太平淡了，本來題材都挺敏感的，但是劇情卻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激烈，矛盾也不夠突出，而且感覺好多內容太服務於男性了，不想玩了。」

「哦好吧……」

就在前幾天，身為《女神異聞錄》系列鐵粉的女友竟從「偷心怪盜團」退群了。而她棄坑的理由著實引起了我的注意。

Be hold! The anger of GF!

從「入坑」說起

《女神異聞錄5》（以下簡稱P5）發售至今，受到了玩家與遊戲媒體的普遍讚譽。在Fami通入選白金殿堂，日本地區上市第一周就雙版本強勢登頂；次年3月，遊戲發售了中/英文版本，也即刻被西方媒體奉為神作。《P5》的火爆勢頭為普遍唱衰的日式RPG帶來了一劑強心針，誰能想到，這麼一款「沒有開放世界」、沿用「回合制戰鬥系統」的傳統日式RPG能夠僅靠紮實的可玩性、酷炫的美術設計，強行在當時「索尼平台三大互秒神作」的熾烈戰場中盜取一席之地。

這是當時索尼平台第四個「天下第一」了……

從PSV平台的《女神異聞錄4G》入坑開始，筆者和女友就是《女神異聞錄》系列的忠實擁護者，《P5》發售前所發布的每一條信息都成為了我們之間的熱題。筆者的女友從事平面設計行業，對《P》系列的藝術風格向來是讚賞有加，而《P5》在視覺效果上的全面升級更是讓她早早地入手了PS4，坐等《P5》發售。然而不久之後，《P5》中文版發售日期被大幅延遲，女友便以「複習日語」為由，迫不及待地購入了日文版。

「P5好玩么？」

「哎別打擾我，回頭給你說。」

這是遊戲到手後的常態。然而幾周前，當我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中文版《P5》到手的時候，女友的回復卻是——

「感覺P5給我的衝擊力沒有以前那麼強了。」

「怕不是見不得我炫耀了吧？」

「不是，我覺得P5裡面的人物性格都太中規中矩了。」

說實話，筆者起初對女友的這一評價完全無法認同

臉譜化角色生存現狀

女友不善表達，不過我卻逐漸理解了她所謂的「中規中矩」。儘管《P5》是以「社會敏感題材」與「現實反思」為特色，但是遊戲中的主要角色卻普遍具有明顯的「臉譜化」特徵。這種「臉譜化」對應了傳統日式動漫中的典型形象：衝動、仗義的哥們兒；外表冷漠、內心神經的美少年；自閉、卻又略帶腹黑的宅女等等。

雖然題材上走在了流行前沿，但是很多人物形象（塑造）的確很有「既視感」

這些角色在純粹架空的RPG劇情中確能恰如其分地推進故事流程、觸發戲劇衝突，然而在《P》系列中，傳統臉譜形象的生存狀態卻又似乎與以往同類作品有所不同。《P》系列以現實認知中的「分析心理學」為理論依據，在劇情設定上更加傾向於現實社會，遊戲在某些劇情、角色、藝術形象等方面多有引申暗示，遊戲的初章更是直接搬出了「校園性騷擾」這一極度敏感的社會話題，這對抱著「打怪、升級、拯救世界」的傳統RPG玩家來說無疑具有足夠的衝擊力。

首章反派「鴨志田」的確很能引發眾怒，只不過總覺得收場略顯「溫和」了一點

遊戲的第一章充滿了壓抑氛圍，筆者甚至一度懷疑如此的劇情走向能否回歸到系列前兩作「輕鬆活潑的校園生活」里。直到第一章結尾，當女主角高卷 杏對「強迫自己與其交往」、「對好友實施性騷擾，導致後者輕生（未遂）」的禽獸教師網開一面時，筆者就似乎察覺了某些異樣：在BOSS戰的攻略過程中，反派鴨志田堅持認為自己並沒有施行實質性的犯罪，還述說了自己的苦衷，甚至指出是因為對方主動投懷送抱。

也許是為了讓題材敏感度懸崖勒馬，編劇在此處已經明顯表達出了「過渡劇情矛盾、緩和人物衝突」的意圖。出於對玩家心理接受能力與後續劇情銜接的考慮，劇情與遊戲機制達成了妥協，章節結束，遊戲流程也就這麼平滑過渡到了「校園日常」。

不趕緊把事件結束還怎麼讓人家好好學習？！

「還能怎麼樣呢？難道要讓主角一槍崩掉鴨志田的腦袋，直接令其『廢人化』？那遊戲後面也就沒得玩了吧。況且杏是個好女孩兒，可以理解……」這麼想著，筆者還是欣然接受了編劇的安排。可隨著劇情的進一步推進，微妙的異樣似乎總在某處揮之不去：意外獲得「偷心」能力的主角一行人原本行盜的動機只是為了反抗自身的逆境，但接踵而至的系列事件卻令他們成為了正氣凜然的英雄。

在傳統RPG劇情中，這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套路，但是如果將類似的事件真正放在了現實社會，主角等人的思想覺悟似乎成長得過於「野蠻」了。

只能說這是一群思想素質極高的有為青年？

換句話說，《P5》的世界觀設定與角色塑造分別看來都無需挑剔。主人公一行人對於道德善惡的評判帶有明顯的理想主義，他們對於人生觀與價值觀的理解或許在一開始還保有某些現實投影，但在經過了短暫的「開導教化」之後，就立刻成為了日式動漫作品中常見的形象：他們擇善而從並且嫉惡如仇，對事件主人公給予了堅定不移的信賴與傾心竭力的奉獻精神，對身邊遭遇苦難的人們抱以極強的同理心。（某二五仔除外……不得不說該角色的塑造和演出效果相當成功，至少筆者幾乎是全程被蒙在鼓裡……）

相較之下，遊戲的背景設定卻並非如傳統動漫中的那般溫和。校園欺凌、職場騷擾、高利貸、殺人犯，物慾橫流的成人社會規則可以毫無障礙地被主角團隊以外的任何角色融會貫通。那麼，看似「單純」的主角一行究竟是如何在殘酷的社會生活中保全自身的呢？

主角與社會環境的強烈反差不僅體現在劇情中，視覺表現上的差異也相當凸出

「現實社會」與「理想鄉」

隨著流程的推進，我們逐漸看到了遊戲所給出的答案——現實，是病，得治。遊戲中的成人社會一如現實這般冷酷無情，而主人公的做法，則是盜取惡人的慾望，令其「悔改」。於是，不僅秉持著善惡的明確判斷，還擁有特異能力的主角們能夠憑藉一己之力，讓「過於現實」的人們服從絕對健康的三觀。整個悔改的過程看起來就好像是將一個擁有真實社會認知的人類強行拉入了理想中的二次元。

由此說來，《P5》中的「現實社會」其實只是架空世界觀的特殊版本，它有著我們熟悉與厭惡的樣貌，但卻遠非我們認知中的這般不可救藥。當我們還在糾結「人性之本」的哲學命題時，《女神異聞錄》卻早已默認了「人性本善」的信條。「任何形式的邪惡都有改過自新的可能，而正義，終歸要戰勝邪惡。」這也許正是遊戲中臉譜化角色賴以生存的根本。

從某些方面來講，《P5》的世界比現實社會美好太多

本質上來看，《P5》的世界觀依然存在著相當程度的理想主義，因此，那些令我們在現實世界中習以為常的惡劣事件對於遊戲中的角色來說，是絕對無法原諒的異象。不得不說，如此解讀恰恰消除了筆者最初對《P5》的誤解——遊戲初期所展現的世界與現實極其相似，筆者也理所當然地試圖用現實中的判斷標準去觀察遊戲角色的言行舉止。然而事實卻是，《P5》從一開始便是要批判大眾在現實生活之中的認知原則，「動漫式」的理想鄉才是其所要歌頌和宣揚的模範。

與此同時，「真實的社會元素」與「理想化的劇情、角色行為」之間的鮮明對比便也成為了《P5》對於現實生活的深刻反思與批判。於是，當筆者接受了《P5》劇情背景的虛構屬性，不再一味地追求角色行為的真實感，「角色性格」、「劇情衝突」中的違和與矛盾似乎也就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奧村的這段劇情尤其令筆者在意，生父去世沒多久就能跟主角有說有笑，姑娘心也是夠大

男性玩家的福利？

按照筆者女友的說法，《P5》依然存在一個令其難以接受的標籤——「過度服務於男性」。

自三代以來，《女神異聞錄》的角色形象都頗具美型，其中的女性角色尤其突出。身為本作畫師的副島成記畫風略帶色氣，無論是出場角色還是人格面具，遊戲中的女性都頗為符合男性玩家的審美。在遊戲設定中，《P5》的女性社群包括怪盜團與校外交際圈在內，從學妹、同級生、學姐，再到記者、占卜師、醫生，甚至還有班主任，主角身邊的女性類型應有盡有，而尤其值得批（xian）判（mu）的是，只要是社群關係在列的女性角色（雙子除外），竟然全都可以進行戀愛攻略！而且還支持「後宮情節」！

有趣的是，副島成記上一部參與制作的作品恰是描寫「劈腿渣男受苦」的《凱瑟琳》

《P5》可以建立戀愛關係的女性角色數量在系列中史無前例，「腳踏整隻艦隊」的修羅場陣容也達到了系列之最，從玩家反饋來看，這普遍被認為是系列「優良傳統」的延續。在筆者的印象中，「戀愛模擬遊戲」對「後宮劇情」多會謹慎處理，在較具影響力的品牌IP或是系列作品中更是少見，雖然戀愛情節並非《P5》的主線，但遊戲中「寬泛的戀愛原則」的確顯得有些大膽。

真·修羅場

《P5》中的社群角色大多在生活之中遭遇過身心的磨難，他們在主角的幫助下認清自我、克服險境，因此與主角建立了牢固的信賴關係。我們見證了角色的成長，也深刻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信任。然而，至少對於女性角色來說，玩家卻在某種程度上被賦予了「背叛」的權利。

通常情況下，日式傳統RPG會對玩家的道德傾向採取相對嚴格的把控，試圖給予玩家良性、友好的行為引導。我們能夠看到《P5》在主要劇情中對社會事件表達了正確的立場，在大多數交際場景的互動劇情中也能傳達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於是，對比之下，遊戲在「愛情觀」上的「懈怠」才會顯得出人意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戀愛關係的背叛與欺詐」可能才是《P5》劇情流程中唯一一種被縱容的罪惡。

相對P4來說，P5中「強制」觸發的修羅場情節其實已經代表了一定的反思

事實上《P5》在「後宮劇情」上相較4代已經稍作反思，「修羅場劇情」會強制發生，至少主角在這個場景中也沒少受苦……

也許有人會說：「遊戲又沒強制你開後宮，你不喜歡，不玩後宮路線不就行了。」的確，選擇的權利在於玩家自己。但筆者也注意到，在正常流程中，玩家會與每一位女性社群角色經歷一段或多段「曖昧情節」，或是被誤當成情侶，或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假裝戀愛，如此頻繁的「官方撩漢」能否可以被理解為遊戲對「後宮行為」的鼓勵之舉呢？當然，這在道德上或許有待商榷，但就遊戲體驗來說，包括筆者在內，相信大多數（男性）玩家都只會樂在其中吧。

另一方面，從遊戲機制來看，自由度一向是日式RPG的短板，《P》系列在線性流程之中的多方拓展無疑起到了積極作用，而戀愛關係的自由選擇、戀愛原則的自主決判也可以被視為是系列對於傳統日式RPG框架的創新與突破，相較之下，道德層面的小玩笑也許無傷大雅。

他還是個高中生，大家千萬別放過他（笑）

結語

說到這裡，筆者大致理解了女友棄坑的理由，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堅定了自己將遊戲打通的信心。不可否認的是，大多數電子遊戲的受眾對象是男性玩家，遊戲在設計環節也會更多考慮男性玩家的審美習慣。即便是忽略性別因素，遊戲製作者也會在作品之中表達自己的各式偏好，其中難免會有顧此失彼。

絕不存在一款能讓所有人都喜歡的遊戲，即便是《女神異聞錄5》也不例外。但好在對於任何一名玩家來說，終究都會有一款遊戲能夠讓他愛不釋手。比如最近，女友又重新玩起了秒天秒地的《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

起來吧哥們兒，又換你了

稍後——

「針對你之前對P5的看法我仔細想了一下……」

「嗯？怎麼講。」

「嗯……詳細解釋的話可能有點複雜，我都鄒了三四千字了……不過引用一句名言就是『在虛擬世界中追求真實感的人一定有病。』」

「啥？我沒追求什麼真實感啊？我只是覺得吧……這遊戲對我來說口味還不夠重。」

「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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