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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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終無間》 作者：龍威鳳

第七章 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綿綿的白雲填充了大部分的藍天。與往常不同的是這裡的白雲十分的碎，一小塊一小塊的，同常見的那一大整塊的有著不小出路。雲的下面，遠方地平線的交界處，是隱約可見的珠峰山脈。除此之外，透過車窗，林欣宜還能看到的就是這條連接到珠峰的較為筆直的孤單馬路，硬要再算上點東西，恐怕就只有馬路兩旁樹木了。坐在林欣宜身邊的陳琳開口抱怨道：「一大早就出發，這麼久了，話說啥時候能到珠峰大本營啊？」

李子洋似乎有什麼心事，沒有聽到陳琳的抱怨。反而是坐在副駕駛的多吉回頭，用他那生硬的普通話說道：「馬上，就到定日了…到了定日，就快了。」多吉是土生土長的藏族人，約有二十五歲，長得五大三粗的，又黑又結實，和他名字「多吉」的寓意「金剛」倒是十分貼切。他是李子洋的同事，高材生，也是扎拉格魯大學的老師，今天多吉是以嚮導的身份帶著大家去珠峰大本營遊玩的。

終於，有些審美疲勞的林欣宜和陳琳兩人，被突如其來的景色的轉變驚到了，二人不約而同得叫出了聲。映入兩人眼帘的是一片片黃色的花叢，將若隱若現的珠峰和眼前的道路植被分得極為有層次，渾然一股油畫般的感覺。林欣宜嘆道：「西藏果然名不虛傳，可以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把來西藏作為畢生的夢想了。」

此時司機李子洋卻一五一十的將冷美人的話聽進了耳朵里，說道：「這是當然的，西藏可是被大家稱為『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的哩。」

「距離天堂最近？你搞笑的吧，那豈不是說我們快到極樂世界了？」陳琳插嘴嗔道。

多吉連忙解釋說：「不是這個意思…因為西藏的海拔很高，所以誇張地說離天很近；其次西藏的天很藍…很透明，所以…」

「所以，西藏的天美得讓人感覺像是來到了天堂。是這樣嗎，多吉大哥？」望著車外碧海藍天的林欣宜，突然很少見地插嘴說道。

這句平淡無奇的話顯然讓除了多吉之外的這對錶兄妹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全然沒人理會多吉肯定的回答。陳琳對此的解釋是林欣宜的心情得到了明顯改善，看來自己這次的西藏養心計劃進展的頗為順利；李子洋心裡又生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他深覺這個雲里霧裡的林欣宜已經讓自己有些無法自拔了，他感到一絲恐懼，但自詡自己豐富的社會經驗，對這個可怕的想法早已打了幾分安心的折扣。

當下兩人盡量穩定住思緒，陳琳看著林欣宜的側臉，美得讓自己有些小妒忌，儘管兩人都屬美女，只是品種不同而已。林欣宜突出的地方不僅僅是她那白皙的膚色，勻稱的身材，純真無邪的可愛笑容，而是那由內到外的知性優雅氣質；而陳琳擁有最純粹的雙眼皮，一雙杏眼在男同學中頗具人氣，雖然身高不是太高，但嬌小的身材也許更能激發男孩子產生保護欲。李子洋打開CD，揚聲器中傳來了Jake Johnson的歌聲，舒緩安靜的木吉他聲輕輕響起，音色低沉迷人的男聲邊彈邊唱：

I ve got an angel

She doesn t wear any wings

She wears a heart that could melt my own

She wears a smile that could make me want to sing

……

You re so busy changing the world

Just one smile can change all of mine

We share the same soul

Oh oh oh oh oh ohhh

藍天下有公路，公路上有汽車，汽車裡有音樂，人們沉醉在音樂中自我催眠。這種情調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與機會感受到的，即便有了機會，也不是隨便就能體會到的東西。

至少此刻的林欣宜是這樣認為的，這首歌的名字叫《Angel》，曾是鳳澤龍最喜歡的歌曲——不，應該是最喜歡唱給自己的歌曲。儘管這些年自己不斷的肯定與否定，結果到最後還是無法確定鳳澤龍對於自己，到底算什麼。

不過這已經不再重要，那張他和某女孩子的照片已經為自己解開了真相。這麼說，還需要謝謝那個女孩子了？呵，假如有幸哪天相見，一定要送上自己最誠摯的謝意。想到這，林欣宜嘴角掛起一絲勉強的笑容，不過難得可貴的是，心裡舒服多了。

林欣宜的這一笑根本逃不過邊開車邊透過後視鏡窺視自己的司機的法眼。李子洋咽了口唾沫，彷彿是咽下了他內心深處浮上來的最原始的慾念。這幾天，他極力想將林欣宜分析歸類，作為自己的美人標本之一，但事與願違尚且是個好消息，壞消息是他的第六感告訴他，若是心思就此被林欣宜捲去，那麼必然不會有好的事情發生。

凡事就是這樣，想什麼來什麼，而且壞事的概率估計是好事的百分之九十九。在李子洋開小差的駕駛姿勢中，副駕駛的多吉不時提醒他注意路邊的碎石。但就在多吉剛開始打盹的第五分鐘，李子洋順利地讓車子壓在了一個不明物體上，車輪碾過物體後被傳遞的慣性的衝力改變了方向，李子洋連忙轉向已是來不及。車子在失去平衡的條件下重重撞在了路旁的岩石上。

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車的引擎冒起了白煙，已經不能再繼續工作。車內的人情況也不容樂觀，李子洋右手脫臼，額頭留著血的多吉顧不上包紮，連忙先給李子洋接上手臂；陳琳頭撞到了前座座椅，有點輕微腦震蕩的感覺讓她不禁哭出聲來，手臂輕微擦傷的林欣宜在一旁撫慰。

車外，李子洋忍著脫臼剛被接上的劇痛，喊道：「大家都沒事吧？」稍微恢復一點的陳琳咒罵道：「表哥，你怎麼開的車！剛才我們差點就要去天堂了！」

林欣宜說：「難道這就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的真正含義？李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瞞著我們？」李子洋說：「怎麼可能！剛才車子突然不知道壓到什麼東西，緊接著就失去平衡了。」

多吉說：「大家沒事就好，現在…我們需要把車修一下，至少今天要趕到定日縣城，否則…」陳琳問：「否則什麼？」

林欣宜說：「否則我們可能會凍死。這裡晝夜溫差大得離譜，雖然我們帶著羽絨服，但不過是杯水車薪。」李子洋說：「冷美人，別說得我們好像已經要準備就義了似的。不過遺憾的是，我剛看了下引擎，車暫時是修不好了。

多吉，你給卓瑪打個電話，讓她開車來接咱們去定日。」不料李子洋話音剛落，大地突然開始搖晃起來，眾人大驚，多吉連忙招呼大家跑到寬闊的地方。

眼見大地晃動得更加厲害，遠方的珠峰山脈好似正被妖魔鬼怪吞噬一般，在地平線若隱若現。公路兩旁的樹木有的承受不住，折斷倒地；兩旁山丘上不斷有落石滾下，方才的晴空萬里早已不知何時變成了烏雲滿天。林欣宜驚詫之下，不禁問道：「怎麼回事，難道是地震？」李子洋說：「沒錯，西藏地處印度板塊和亞歐板塊交接處，平常基本都是一些不明顯的微震。像定日這邊這麼大的地震很久沒有過了。」

多吉突然滿臉焦急地說：「不好，從地震的強度方向來判斷…震中可能就在縣城附近！」李子洋說：「可惡！趕緊聯繫卓瑪！」多吉掏出手機撥了好幾次號碼，搖頭說：「不行，打不通。受剛才地震…的影響，縣城那邊的信號塔可能故障了。」陳琳驚道：「喂，不會吧，你們不是在騙我的吧，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啊？現在距離天黑沒幾個小時了！」林欣宜用手安撫陳琳的肩膀，說：「沒關係，應該還有辦法的吧，」接著把頭轉向李子洋，「對吧，李哥？」

面對這個能夠證明自己在冷美人心中英雄形象的絕佳機會，此時的李子洋卻有心無力，眼下這正是最糟糕的情況，也只能怪自己事先考慮不夠周全，把應急手段全部壓在了卓瑪身上。卓瑪是李子洋的大學同學，兩人關係一直曖昧不清，即使在明知李子洋本身風流成性這個有點不太高雅的小習慣之下，卓瑪依舊對保持著對李子洋若遠若近的節奏，也不清楚是明知自己可能成為李子洋女友筆記本上新添的名字，或是早已將李子洋看作是自己的獵物。

但問題是現在的卓瑪正忙著應對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對幾十公里外的心上人一行的遭遇一無所知，況且轉頭講，目前的卓瑪反而更加需要李子洋的救援。當然這些情況對於智商較高的李子洋來說，能夠預料個八九分，也正是如此，他這次真的不知該如何打破自己在表妹在冷美人面前智多星的形象了。

人有旦夕禍福，本就世事最無常。但莫忘了還有句名詩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當這個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最具戲劇性的轉折下一秒就打破了僵局。這個時刻的主角是映入眾人眼帘的一輛老解放牌卡車，雖然已經銹得面目全非，但依舊可以看出它的身體一如從前地矯健。

汽車司機叫強巴，退役軍人，性格豪爽洒脫，土生土長的混血西藏人。五一年西藏和平解放後，只有三歲的強巴跟隨父親和尼泊爾人的母親定居定日。十八歲，強巴應徵入伍。在越南戰爭結束後，退役讀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定日做倉庫管理員，直到退休。或許這也解釋了眾人心中關於目前已近七旬的強巴，神情氣色卻更勝五十歲人的疑問。

林欣宜不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軍人的魅力，也算不上是擇偶觀層次的想法，因為從強巴的談吐與氣度，確實讓人很容易把老家軍人出身的爺爺聯繫起來。一旁的陳琳精神好了許多，開口八卦起來：「大爺，您年輕時候肯定是個帥哥吧！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您吧？」

林欣宜聽了哭笑不得，說：「這貌似是個不適合現在討論的話題。」強巴卻哈哈大笑起來，說：「哈哈，這姑娘問得好啊！想當年我長得也不算太帥，大家卻非說我長得像狄龍，有多少女孩子喜歡我我不清楚。不過，有一個姑娘我喜歡得不得了，美麗大方又善良，就像歌里唱的那個小芳一樣。只是，唉…」

洒脫的人情緒來得特別快，見到強巴好似回憶起那不愉快的往事，陳琳也知趣的打住了八卦的嘴。林欣宜心中一沉，忍不住問：「大爺，您和那姑娘是不是沒成？」強巴面色凝重地說：「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我退伍那年，回到定日，第一時間去她家找她，但讓人無奈的事她已經結婚了。我質問她為什麼沒有信守我們的約定，她什麼都沒說。我一氣之下再也沒去找她。」

陳琳說：「她肯定有苦衷的吧。」強巴說：「後來她去世時在她葬禮上我才知道了一切，她父親身患絕症，需要去大城市看病。為了湊足錢，她咬牙嫁給了當日有錢的一個商人。誰知那商人好賭成性，拈花惹草。在有次他們吵架後，她賭氣一人去攀登珠峰，結果趕上了大雪崩…後來的我想，這可能就是命，但又太不甘心。所以，只能打光棍了，哈哈！」

陳琳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睛又哭紅了。林欣宜沉默不語，她發現自己同鳳澤龍的這點事，跟強巴他們比起來顯得好渺小。縱然表面上的強巴十分洒脫，但心底對於愛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思念，那應該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在反覆肯定了自己不是悲劇主義愛好者之後，林欣宜心中給鳳澤龍拋出了個埋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你說，我們知道什麼是愛嗎？

坐在解放車斗篷內的李子洋和多吉沒有機會去感受強巴老人的故事。最讓他們欣慰的是在咒罵了10086 N次，在撥號撥了幾百次之後，終於聯繫上了定日的卓瑪。

- 《終無間》第六章 完結 -

上一章節未完待續...

【 作者】

龍威鳳，山東青州人，本名王龍，字天讓，沒事搞搞小創作，碼字哼曲打油詩人，代表作品小說《終無間》，音樂《真心勝流年》。

本作品經作者授權，轉載請向管理員申請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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