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嫁相親男後我幫他還7年債,終迎來好日子他卻給我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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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你笑起來很傻
1998年,丁香三十歲。即使放到現在,三十歲未嫁,也算大齡剩女,遑論對男女問題更加敏感和積極的當初。
三十歲之前,都能說是二十多歲。二十多歲就給人一種錯覺,一種假象,一種可以迴避某些尖銳問題的庇護。
一到三十歲,就要直面慘淡人生。所以孔子說,三十而立,意思是,三十是個分水嶺。
丁香在當地一座初中教語文。她長得端莊大方,不夠驚艷,但很耐看。
也許是讀了太多關於愛情的小說,她一直希冀著一段浪漫的邂逅。
事實上,她並不乏追求者。可那些青睞她的男同胞們,在她看來,總是缺少點什麼。
具體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正因為說不上來,事情就不好辦,讓人沒有方針。丁香也處過一次對象,最終不歡而散。
從那次之後,她對待感情就非常謹慎,甚至有些瞻前顧後,如舉棋不定的弈者。從不輕易落子,彷彿一著不慎,就會釀成死局。
另外,她心裡還有一點知識分子的倔強。家人朋友開始著急她婚姻大事的時候,她就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
生活中美好和重要的事情很多,結婚只是其中一項,沒必要因此而廢寢忘食,而走火入魔。
這種倔強,在二十八歲之前,一直陪伴著她。過了二十八歲,她就從倔強變成了投降。看到其他人成雙入對,心裡就餵了一隻小貓,不停地抓撓。
二十八歲,是三十歲的前哨,二十九歲就有些太貼近。
從此,她開始漫長的相親之旅。
第一次見面,她還有點緊張和期待。見了幾個之後,就有點麻木。
丁香想像著,跟一個男人見面,有可能就這一面之緣。從此人海茫茫,成為各自主演的電影里的一個客串。
也許,跟一個男人見面,從此成就一段姻緣,成為各自主演的電影里的男女主角。這給丁香一種奇妙又荒誕的感覺,一個男人,一個拐點,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丁香不記得孫光輝是自己第幾個相親對象,但清楚記得,那個雨天。北方的一座小城,春天也是灰撲撲的,潤了一些雨之後,街頭的綠色就鮮嫩美麗起來,讓人喜悅。
見面地點仍選在新華書店,過去這兩年,丁香和數十個男人在這裡完成了或長或短的相親儀式。
剛開始,她還緊張。後來,她來得早了,還能找一本當代文學,心平氣和地讀完一個短篇小說,並且去找文章的中心思想。
剛開始,相親結束,她就趕緊離開書店,似乎擔心被熟人發現,好像擔心曝光的地下黨員。
後來,相親結束,她就在書海里肆意徜徉。兩年來,走馬觀花了相親對象,卻大大擴充了閱讀量。
在書店相親是丁香的創意,她覺得兩個人初次見面,難免尷尬,找不到對話的方向。在書店裡,走走停停,可以從某一本書開始聊天。
最主要的是,丁香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一個熱愛文學的青年。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文學最燦爛輝煌的年代。那時候,有人在報紙刊登徵婚啟事,要求往往是:相貌端正,熱愛文學。
丁香在書店門口見到媒人,她旁邊站著一個神情肅穆的男人。
也許媒人太矮,男人竟然高出她整整一頭,這讓他看上去鶴立雞群,有效地掩飾了他眉宇間凝結的憂愁。
是的,丁香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個憂愁的男人,似乎相親並非出自本意,而是被人押解而來。
似乎不是來相親,而是奔赴刑場。媒人簡單介紹了彼此,丁香知道了那個男人叫孫光輝,比自己大兩歲。他真的很高,丁香站在他旁邊立馬被對比得小巧伶俐起來。
「你的名字挺特別的。」這是孫光輝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謝謝。」丁香禮貌地說。
「『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
眼前這個男人竟然隨口背出了戴望舒的《雨巷》,這讓丁香對他刮目相看。無形之中多了一些好感,少了一些抵牾。
「你平時喜歡讀誰的詩歌?」丁香順勢問道,不等孫光輝回答,她先表了態,「我喜歡普希金。」
「『春天,春天,愛情的季節。』」孫光輝說出這句詩一點也不得意,頗有點無奈。
但丁香的注意力被這句詩帶走了,毫不遲疑地把孫光輝認定為一個跟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你是一個詩人嗎?」丁香忍不住問道。
「我不是詩人,我只是司機,讓您失望了。」孫光輝嘆口氣。
「怎麼會?那您一定對詩歌頗有造詣。而且,從您司機的身份出發,更讓人讚歎和尊敬。」丁香幾乎已經為孫光輝傾倒了,「『春天,春天,愛情的季節』,多美啊。」
「我更喜歡整首詩營造的意境,」孫光輝說,「『春天,春天,愛情的季節/你的來臨對我是多麼沉重/在我的心靈里,在我的血液里/引起多麼痛苦的陌生/一切狂歡和所有的春光/只會將厭倦和愁悶注入我的心/請給我狂暴的風雪/還有那幽暗的漫長冬夜!』」
他讀完這首詩,竟然忍不住哭了,是情到深處,想起什麼悲傷往事了嗎?丁香突然很想像走進一座森林一樣走進這個憂鬱的男人。
「對不起。」孫光輝說。
「你的眼淚說明你真的讀懂了這首詩,進入了這首詩。」
「不,」孫光輝彈走了丁香的肯定,「我不懂詩歌,我只是記憶力好,林林總總背誦了一些。我背誦詩歌的目的也不是處於喜愛,而是為了討好。」
「討好?討好誰?」
「我的妻子。」
「什麼?」丁香難以置信道,「你的妻子?」
「對不起,」孫光輝再次說道,「我本來是拒絕的,是媒人跟我說,你也喜歡詩歌,我才想著跟你見一面。我的目的自私而邪惡,我想著把你當成她的替代。
「對不起,我結過婚,我的妻子在前年去世了。她酷愛詩歌,生前總是逼著我背誦。該死的,我有時候竟然忘記了她的音容笑貌,卻牢牢記住了這些句子。」
「你不用向我道歉。」丁香說,「我也是帶著應付父母的任務來的。既然這樣,我們就沙揚娜拉吧!」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打住!」丁香及時制止住他,轉身就往外走。
就在這時,天空下起了小雨。杜甫寫,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丁香卻覺得這雨也知道人的心事,在她不爽利的時候前來應景。她搖搖曳曳地走在世紀末的街頭,可惜這個城市沒有悠長的寂寥的雨巷。
丁香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就算自己已經30歲了,在婚姻的博弈中不再掌握主動權。可是她從未想過嫁給一個結過婚的男人——她無法想想這件事,就像她無法想像《泰坦尼克號》,這部剛剛上映的愛情災難片連日來成為教師組討論的話題。
可是為什麼?生氣之後,還是會想到孫光輝那高挑的個子,那憂鬱的神情,閉上眼睛,栩栩如生。
丁香強迫自己不能意氣用事,她條件不錯,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仍不乏追求者。
即使高不成低不就,也能從高和低之間找到一個適中。而孫光輝,他不屬於高低之間的範疇,他的歷史成為了他的污點,應當永遠不予考慮。
可是為什麼?他就像一本詩集,隨便翻開他那一頁,都是動人明艷的句子。令他著迷,令他流連忘返。
於是,丁香打聽了孫光輝的事情。知道他跟他妻子是初中同學,兩個人算不上青梅竹馬,但也是情投意合。感情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礎上,相親相愛,舉案齊眉。
孫光輝和他妻子當時都考上了大學,無奈他家庭條件不允許。為了分擔家裡壓力,就跟父親一起跑車。孫光輝的妻子大學畢業,又回到他身邊。
這讓孫光輝非常感慨,按照世人們無端的猜測,她應該遠走高飛,留在繁華都市裡面才是正常的劇情。
孫光輝和妻子結婚不久,後者身體不適去做檢查,沒想到竟是癌症。這樣的劇情倒是爛大街,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另當別論。
為了給妻子治病,孫光輝債台高築,甚至把房子賣掉。他從來沒有放棄對妻子的治療,直到後者去世。看得出來,孫光輝仍然對妻子念念不忘。
這件事打動了丁香,孫光輝雖然不是詩人,但他充滿了詩意。
丁香通過媒人約孫光輝,後者卻婉言拒絕。
丁香乾脆直接找到孫光輝家裡。孫光輝賣了房子,跟父母住在一起。
房子是局促的兩室一廳,一廳也就入門那一條狹窄的走廊。丁香衝到孫光輝卧室,說:「你為什麼躲著我?」
「我剛出完車,我想休息一下,請你離開。」
「孫光輝,我要跟你處對象。你如果不答應,我今天就不走了。」
「你怎麼蠻不講理?這裡是我家。」
「女人都是獨裁者。」
「我們不可能的,我現在連房子都沒有,還欠了一屁股債,你跟著我只會受罪。我給不了你詩人的浪漫生活。而且,我忘不了她。我不能心裡一個女人,身邊一個女人,這對你不公平。」
「走著瞧吧,我會走進你的心裡。」
從此,丁香不時來孫光輝父母家做客,就算孫光輝對過去的依戀是一座冰川,她也能用自己掌心的溫暖一點點將其融化。
孫光輝要去南方跑長途,他在等紅燈時,副駕駛的車門突然打開,丁香坐了上來。
「你幹什麼?」孫光輝吃驚問道。
「別廢話,開車。」
「我是跑長途,三天兩頭回不來。」
「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這不是鬧著玩的,你快下去。」
丁香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拿出一根煮玉米,一本浙江文藝出版社1994年出的《泰戈爾散文詩全集》,隨便翻開一頁,讀道:「『如果你把所有的錯誤都關在門外時,真理也要被關在外面了』。」
「我求求你,下車好嗎?」孫光輝說。
綠燈亮起,後面的車不斷按著喇叭催促,孫光輝只好先把車開過路口,然後慢慢靠在路右邊,「我還要工作。」
「我坐在這耽誤你開車嗎?」
這時,從汽車收音機里傳來《瀟洒走一回》的前奏,葉倩文鏗鏘有力的歌聲頓時充滿了駕駛室。
「我喜歡這首歌。『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孫光輝無奈地嘆口氣,只好開車上路。
正是盛夏,即使開著窗戶,太陽照耀下,駕駛室里仍然酷熱難當,尤其當陽光從前車窗打進來。
孫光輝脖頸里都是汗水。丁香就拿出自己的手絹,幫助孫光輝擦汗,後者打了一個激靈,彷彿電擊,還差點出車禍。
「你又幹什麼?」
「我幫你擦汗啊!」
孫光輝自知過分了,向丁香道歉。丁香也不惱怒,再次拿起手絹給他擦汗水,這次,孫光輝沒有拒絕。
「問你一個問題,」丁香側著身子說,「你是不是不會笑啊?」
「誰不會笑啊?」
「那你笑一個。」
「平白無故,笑不出來。」
「那我給你講個笑話。」丁香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說,有一天,一理髮師把一個賣糖葫蘆的給揍了,到警察局,警察問理髮師:你為什麼揍賣糖葫蘆的?理髮師說:他媽的,我在屋裡燙頭髮,他在外面一個勁喊『燙糊嘍』。」
「你怎麼說髒話?」
「不說髒話,出不來效果。好笑不好笑?他媽的,燙糊嘍!」
孫光輝忍不住,輕輕笑了兩聲。
「你笑起來好傻。」
從南方回來,孫光輝接受了丁香的追求,兩個人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為此,丁香算是排除萬難,其實最大的困難就是孫光輝。
丁香的父母雖然有些微詞,但對於女兒的選擇,他們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倒是孫光輝的父母,在這個新兒媳婦面前,總是有些拘謹,好像做錯事的小孩被老師發現。
「你會後悔的。」新婚之夜,孫光輝說,「你跟著我只會受罪。」
「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丁香說。
「來不及了。」孫光輝笑著說,「你已經狼入虎口了。」
2008年:你笑一笑啊
丁香從不覺得跟孫光輝在一起之後受罪,直到分娩。那種疼痛,幾乎要從身體內部把她撕碎。
孫光輝焦急地在產房外面等著,來回踱步,一刻不得安寧。男人在此刻沒有話語權,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幸福。
結婚第三年,他們有了一個女兒。給孩子起名,孫光輝堅持要在女兒的姓名里,保持一些丁香的成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兩個人的姓氏合體。
可孫丁聽上去有些不倫不類,於是就取作孫香,孫香還是有些不夠動聽。丁香拍板,乾脆叫孫尚香得了,把孫權的妹妹從三國里引渡過來。
出了月子,丁香繼續回到崗位上,教書育人。日子在緩慢而細膩地走著,並不見太過激烈的起伏。
一天,放了學,丁香騎著自行車回家,聽見馬路對面的喇叭聲。她抬頭看見是孫光輝的卡車,後者正坐在車裡,沖她微笑和招手。
丁香騎過去,孫光輝下車,把丁香的自行車搬到車廂里。
「不是明天才回來嗎?」丁香問道。
「趕了夜路。」
「著急回來有事嗎?」
「一會你就知道了。」孫光輝奇怪地看了丁香一眼,說。
「神神秘秘的做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孫光輝並不答話,丁香問他什麼,只是笑。他是一個很喜歡笑的人,只是之前發生的事情,封印了他的笑。是丁香的從天而降,把他從過去的桎梏中解救出來。
孫光輝把車開到一家飯店門口,跳下車,然後小跑到另一邊,拉開門,扶著丁香下車。
「我怎麼覺得自己突然變成英國女皇了?」丁香拿孫光輝的積極打趣。
「你們什麼時候見英國女皇坐大卡車?」
孫光輝牽著丁香的手,走進飯店。
兩個人結婚之後,日子逐漸有了起色,但很多地方都是能省則省,攢夠一部分錢,就堵一部分窟窿。
眼下這樣高檔的飯店,他們從沒蹦過腳蹬。因此,丁香有一種身在夢中的錯覺。只有夢裡,自己才會踏入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
也只有在夢裡,她不用為了捉襟見肘的生活所拘束,可以奢侈地揮霍。
孫光輝紳士地為丁香拉了椅子,伺候她坐好,自己才坐在她對面。服務員過來,送上菜單。
「這兒可不是我們這種經濟情況能夠消費的地方。」丁香小聲說。
「偶爾吃一頓,沒關係。」
「沒必要,」丁香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你真的忘了啊?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孫光輝說。
「啊,」丁香敲了敲腦殼,「你看我,一孕傻三年。結婚紀念日也不能在這種地方破費。」丁香把菜單放下,拉了孫光輝就往外走,重新回到卡車上。
「開車啊。」丁香說。
「我是打算讓你也瀟洒走一回。」
「什麼瀟洒走一回?我帶你去瀟洒,我知道一個地方。」
在丁香堅持下,孫光輝把車開到一個露天大排檔,吃烤羊肉串。
那時,羊肉串五毛一串。他們倆放開肚皮,可勁兒造,也只花了幾十塊錢。大排檔裡面有一個卡拉OK,人們可以過去點唱。價錢跟羊肉串一樣,也是五毛一首。
「送給你的。」孫光輝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
「我以為你會送我一本詩集。」丁香把禮物拿在手裡摩挲,顯然這個巴掌大的禮物不可能是一本書。
「打開看看。」
丁香拆開禮物,是一盒磁帶,上面印著「飛碟1983-1995最賣座專輯主打歌精華輯:驚世記錄Ⅰ」。
A面有6首歌,分別是:《忘情水》劉德華、《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林憶蓮、《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王傑、《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上》葉歡、《跟著感覺走》蘇芮;
B面有7首歌,分別是:《感恩的心》歐陽菲菲、《瀟洒走一回》葉倩文、《最後一夜》蔡琴、《老情歌》呂方、《渴望》郭富城、《只要你過得比我好》鍾鎮濤、《酒干倘賣無》蘇芮、《這個世界》蔡藍欽。
「沒有買到葉倩文的專輯,就找到這張。」孫光輝說,「裡面的歌我都檢驗過,是好歌。」
他還記得丁香曾經賴在他車上,跟唱《瀟洒走一回》的事情。這是一個處處用心的男人。生活中這樣的點滴最讓人感動。
「謝謝你。」丁香說。
「謝什麼?謝我讓你跟我一起受罪啊?」
「最受罪的是《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而你卻是《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上》。」丁香看著這張專輯上的歌名說,「怎麼樣,要不要去送我一首歌?」丁香指著不遠處的卡拉OK說。
孫光輝連忙擺手,「我唱歌不好聽。」
「誰要你唱歌好聽?我要的是你唱歌給我聽。去不去?他媽的,去不去?」丁香笑著說。
「你又說髒話了,怎麼為人師表?」
「你是我的愛人,又不是我的學生。你要是不去,我有的是污言穢語。」
「我去。」
「你也說髒話。」
「我去還不行嗎?」
孫光輝大義凜然地走到卡拉OK旁,交費,選歌。
這是一首丁香從沒聽過的歌,歌詞唱到「在這個世界,有一點希望,有一點失望,我時常這麼想。在這個世界,有一點歡樂,有一點悲傷,誰也無法逃開。」
看著手裡那張《驚世記錄》,丁香就猜到是專輯最後一首。這些歌星裡面,劉德華、林憶蓮、蘇芮、葉倩文屬於耳熟能詳,其他多少也有所耳聞,只有這個叫蔡藍欽的人聞所未聞。因為聞所未聞,她反而牢牢記住了這個人,這首歌。
日子就這樣流水一樣地過著,沒什麼大風大浪,也沒什麼波瀾不驚。
孫尚香讀了幼兒園,得了人生第一朵小紅花,晚上做夢都能笑出聲來;孫光輝仍然跑著長途,只為能夠多掙點錢;丁香連續兩年被評選為優秀教師,她開朗而詩意地影響著那些茁壯成長的孩子們;
孫光輝的父親得了一場重病,高血壓,經常騷擾老年人的病症。不過現在已經緩過來,有孫光輝母親照顧,倒也不必他們分心。
孫光輝欠的外債終於他們結婚第七年還清了。人們都說七年之癢,如果這樣的七年,他們還不離不棄,只要時間允許,他們一定能牽手度過七十年。
「這七年來,想起這件事,我就覺得難受,」晚上關了燈,孫光輝對丁香說,「你辛辛苦苦地掙錢,為得是還我因為前妻而欠下的債務。」
「怎麼又說起這些事了?」
「七年了,七年來每一個晚上,看著你熟睡在我身旁,我都有點膽戰心驚,害怕你第二天早起就會不堪重負地提出分手。我知道這麼想太過自私,可我總有一種把你拉下水的錯覺。」
「哪兒是錯覺?分明就是實情。可是比起我一個人走在岸上,我更喜歡跟你一起在水裡打拚。再也不要提這些事了,都過去了。」
「是啊,過去都過去了,剩下的是不可限量的美好未來。」
「這個世界,不會拋棄我們的,除非我們自己想要拋棄世界。」丁香轉過身,在黑暗中捧起孫光輝的臉,「我想起了普希金的《致凱恩》,你知道這首詩嗎?」
「這首沒背過。」孫光輝坦白道。
丁香就從被窩裡爬出來,開燈,找到自己的手抄本,在她還是學生和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抄寫詩歌和名言警句還是一件流行的事,就像現在的女孩流行化妝。
她太熟悉這個本子,駕輕就熟地找到原作,輕聲朗讀道:「我記得那美麗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我時常回想起我們在新華書店的初遇,這首詩就浮現在腦海。」
「你當時一定恨透我了。」
「是啊,我感覺你的出現就是對我的侮辱,可我後來才發現,你的出現是對我的救贖。在漫漫無期的人生路上,能有你作伴,我才有勇氣和信心大步向前。」
「對於我來說,你又何嘗不是救贖呢?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愛上其他女人了,我以為我就要在對她的悼念中度過餘生了。」
那個晚上,兩個人規規矩矩地談著天,窗外的黑夜流淌過去,黎明悄悄發育。
轉眼,已是2008年,他們認識十年了。十年,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結婚紀念日那天,丁香從早上起床就開始期盼著。雖然孫光輝出長途了,但她知道,他一定會神奇地趕回來,出現在校門口,然後跟她一起去做微薄的慶祝。
可直到晚上,孫光輝也沒有回來。丁香不敢打電話,孫光輝可能正賓士在高速上,接打電話是一件危險的舉動。如果孫光輝停在服務區,他一定會給她打電話。
晚上,丁香把女兒哄睡,抱到公婆屋裡,女兒三周歲之後都是跟他們睡。
孫光輝出差,孫尚香就會跑到丁香屋裡。她從小就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為了父母的需求做出讓步,為了父母的期待取得進步。
丁香深信孫光輝一定會趕回來。她希望孫光輝不要著急,不要疲勞,她可以不過什麼結婚紀念日,不過生日,不過任何一個跟情人有關的節日,孫光輝卻堅持一個不落地在這些被人為特殊的日子裡回到她身邊,當做一種微不足道的補償。
一直到天亮,丁香都沒怎麼睡著,不過是打了幾個長短不一的盹兒。
第二天,丁香拖著困頓的身子來到學校。課堂上她強打著精神,跟同學們解釋著某一篇閱讀理解的中心思想,一下了課,就哈欠連連。
上午最後一節課,學校那邊的領導突然敲門,把她叫出去,跟她說:「小丁啊,你愛人出事了。」
初聞噩耗,丁香沒有表現得哭天搶地。她似乎早有準備,一直在等待著這樣一個具體的通知,就像死刑犯人等待著穿透心臟的子彈。
「孫光輝在回家的路上,跟一輛拉煤的貨車撞上了。現在在市一院搶救,你趕緊過去。」
丁香告訴自己要剋制,剋制悲傷,剋制眼淚,剋制洶湧澎湃的胡思亂想。
她坐在學校派的車上,堅毅著神情,不明就裡的司機以為她只是去醫院看望生病的同事,甚至跟她談起天氣,交通,城市建設。
「別說了。」丁香的突然爆發把司機嚇了一跳。
來到醫院,丁香見到主治醫師,醫生當時已經為孫光輝做了開顱手術,跟丁香說:「術後縫合已經沒有意義,準備後事吧。」
「有希望嗎?」丁香問。
「不能說完全沒有希望,但幾乎為零。」
「幾乎為零,就是還有希望。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不能放棄他。」
「醫院也是為了你們考慮,不想讓你們花冤枉錢。」
「他是我的丈夫!」丁香說,「如果躺在那裡的是您的愛人,您還會這麼告誡自己嗎?」
在丁香的堅持下,醫生做完了手術。這期間,丁香寸步不離手術室。
醫院多次下了病危通知,如果說孫光輝車禍的事情就是在她身上剌了一道口子,每次病危通知就是一把鹽。
比這疼痛更加讓她害怕的是,孫光輝真得就這麼離開自己。她一分鐘也不敢離開,生怕丈夫走的時候,身邊最近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經過救治,孫光輝的命最終保住了,但成為一個植物人。
孫光輝原本就患有高血壓的父親卻一時著急背過氣去。就這樣,丁香一邊忙著照顧在醫院的愛人,一邊張羅了孫光輝父親的葬禮。
丁香感覺天都要塌了,但她不能垮,這個家庭等著她來撐起來。孫光輝當時沒有放棄前妻,如果丁香病重,他也不會放棄自己。他不會放棄自己,自己怎麼能放棄他?
這些天,她辭了教師工作,去孫光輝單位辦理各種善後事宜,她每天一睜眼就有一堆事情等著她去解決。她忙得連哭泣的時間都沒有。
等到事情的衝擊過去,慢慢緩衝,丁香才有時間坐在孫光輝的身邊,拉著他的手,跟他輕輕說話。把他們的從前當成點滴輸入他的身體。
孫光輝睜著一雙無辜又靜默的眼睛,不知道他在聽丁香說話,還是在神遊。
「你還記得那次去南方出車嗎,我就這麼風風火火地上來,就像是一個搶劫犯,厚著臉皮賴著你。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值得我去愛的人,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從我的世界溜走。
「你說過的,這個世界,有一點歡樂,有一點悲傷,誰都無法逃開。可我的世界,現在只剩下悲傷,我該怎麼辦?
「還記得我當時給你講的笑話嗎?你總是板著一張陰雨連連的臉,好像從不曾有陽光。
「我就想,要把你從悲傷里打撈出來。我說,有一天,一理髮師把一個賣糖葫蘆的給揍了,到警察局,警察問理髮師:你為什麼揍賣糖葫蘆的?理髮師說:他媽的,我在屋裡燙頭髮,他在外面一個勁喊『燙糊嘍』。他媽的,你笑一笑啊?」
丁香捧著孫光輝的手,輕輕為她拭去淚水。
「你最怕我哭,你不讓我哭,那你就快點醒過來。不然,我從今天就立志做個孟姜女。」
丁香說了很多,夜已經深了,窗外是一輪很圓滿明媚的月亮,她看著看著,就想起普希金的《月亮》。
「孤獨、凄愴的月亮/你為什麼從雲端里出現……」
月亮啊,你為什麼要逃走,
沉沒在那明朗的藍天里?
為什麼天上要閃出晨曦?
為什麼我和戀人要別離?
2016年:你笑了
早上起來,丁香先給孫光輝做個人衛生,洗臉、刷牙、刮鬍子。然後才輪到自己,洗臉、刷牙。
這件事看起來不難,堅持下來卻並不容易,誠如毛主席對雷鋒的評價,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得是做一輩子好事,不做壞事。
生活之中,沒有太多驚心動魄的大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數人都淹沒在這樣的小事中,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為了方便護理,丁香給孫光輝剃了一個大光頭,這樣就省去了洗頭的麻煩。
但剩下的,喂葯、喂飯、大小便清理、擦洗身子、翻身、按摩,一樣也不能少。這是丁香的戰場。她要向著一個不可能的目標衝鋒,她堅信孫光輝能夠醒來,堅信他們的生活能夠回歸從前。
這個信念支撐著她,不管多苦多累,只要去感受這個信念,就能獲得用之不竭的力量和耐心。
在丁香家附近一個網吧,經常能看見這樣一幅畫面: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拿著紙筆坐在一群青少年之間,那些青少年嘴裡叼著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大聲咒罵,表達對於自己遊戲搭檔的不滿。
丁香沒怎麼接觸過電腦,別人打字用兩隻手,她只會用兩隻手指頭,像打電報一樣,一點一點,敲入她查找的內容。
那是關於植物人的營養、康復理療等專業知識的資料。她就像回到初中時代,坐在課堂上,數學老師開始講代數,對她來說,那是一個全新的領域。
吃什麼,吃多少,什麼時候吃,都要做精細的打算。
比起進食,更重要的是按摩。因為每天都要躺在床上,植物人的身體組織就會慢慢退化,所以需要大量的按摩,幫助這些死氣沉沉的肌肉和骨骼獲得活力。
丁香從小就沒怎麼參加過勞動,胳膊上沒多少力氣,經年累月的伺候孫光輝讓她胳膊上的肌肉悄悄隆起了。女人不都是這樣在歲月和男人身上消磨了芳華。
自此,她常拿自己跟兩類人對比,一類是護工,一類是運動員,她說:「現在的我比醫院的高級護工還要專業呢!」又說:「我現在的胳膊比運動員都要粗壯。」
這些全都是拜躺在床上的孫光輝所賜,不管丁香說什麼,亦或沉默,孫光輝都是那一副雷打不動的表情。
有時候,看著丈夫這張「無動於衷」的臉,丁香也會反問自己,這一切值得嗎?
沒人能夠告訴她答案。她也不想探究答案,什麼是值得,什麼是不值得,就好像人們對於浪費時間的理解,什麼是浪費時間,什麼不是呢?
有些人喜歡看書,有些人喜歡旅遊,喜歡旅遊的人會認為看書的人是浪費時間,甚至浪費生命。反過來,又何嘗不成立呢?
丁香只是想要丈夫活著,操勞一天,看見他的眼睛,聽見他的呼吸,她就心滿意足。
如果這就是浪費時間,她願意在他靜止的身上流浪她的一生。
夏天還好一點,最難熬的是冬天。
丁香喂孫光輝一碗粥,至少要40分鐘,她只能喂幾口,然後去把粥熱一熱,再回來喂,生怕孫光輝吃了涼東西會生病。
而她自己往往錯過飯點,不規律的進食,讓她的胃發出抗議。
她忍了幾次,終於去看了大夫,醫囑非常簡單,按時進食。非常簡單,可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她如果按時了,只能讓孫光輝「遲到」。
「媽媽。」小孫尚香已經長大了,她會主要要求分擔丁香的重任,「讓我來喂爸爸,您趕緊去吃飯吧。」
「你去寫作業。」
「我寫完作業了。」
「那去陪奶奶說會話。」
「我天天跟奶奶說話,都無話可說了。」
「說什麼呢?」丁香輕斥道。
「奶奶也讓我多幫幫您。」孫尚香說。
「你要是想幫我,就跟爸爸多說說話。」
「媽媽,我們說話爸爸能聽見嗎?」
「當然能了。」丁香下意識說道。
其實她並不知道孫光輝能不能聽見她說的話,她只是傾向他能聽見。傾向她的這些話會像女巫的魔法棒一樣,在空中轉一轉,再點一點,就能出現奇蹟,把一塊石頭變成一隻青蛙,讓去世的人死而復生。
這樣的生活毫無詩意可言,但丁香堅持每天晚上都給孫光輝朗讀半個小時詩歌,有時候是海子,有時候是裴多菲。
有時候,她真的太累了,就放音樂給孫光輝聽。丁香把收音機放在孫光輝耳旁,把聲音開到最小,以免打擾到對面屋裡婆婆和女兒。
她很喜歡那首《這個世界》。她聽得出來,歌者年齡應該不大,聲音里充滿了年輕的稚朴,應該也就20出頭。每每放到這首歌,丁香就會跟著輕喝。
「我們的世界,並不像你說的,真有那麼壞,你又何必感慨;用你的關懷,和所有的愛,為這個世界,添一些美麗色彩。」
有一天,丁香又去網吧查資料,突然想起這首歌,就查了查歌者的資料,不查沒什麼,還是一個美好的幻想,一查卻被現實打擊到了。
蔡藍欽,《這個世界》的詞曲創作者和原唱,在他二十二歲那年就因為心肌梗塞離開人世。
丁香就像石化一樣盯著電腦屏幕,上面是蔡藍欽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他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不苟言笑。
許多年以來,這首歌都是她的精神食糧,而現在她知道了,創作這首歌的作者早就死了。什麼叫天妒英才,這就叫天妒英才。
當天回到家裡,丁香有些生氣地質問孫光輝,「為什麼好好的人不能好好地活著?」
後者看著她,一如既往地陰沉著臉。
「為什麼我們這麼普普通通的人,過著這麼平平凡凡的日子,卻要遭受這樣轟轟隆隆的苦難?你不說話,好,你不說話,那就你就給我好好聽著。
「我告訴你,你想要耗我一輩子我也陪你。你說過我跟著你就是受罪,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你想擊垮我,沒那麼容易。你以為你這樣對我,我就不會愛你了嗎?你也太樂觀了。我對你的愛,可是與日俱增啊。」
這件事對丁香形成不大不小的打擊,但並未從根本上動搖她的意志。只是每次聽到這首歌,她就忍不住眼眶濕潤。
牆上的日曆,一頁一頁地飛落,從臃腫變得蕭條,最後變成牆上一塊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白色印記,這一年就過去了;一年疊著一年,丁香照顧孫光輝來到第九個年頭。
那天,丁香和往常一樣照料孫光輝,晚上給他讀詩。
那是一首戴望舒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讀到這裡,她有些累了,靠在孫光輝身旁,安靜地睡著了。
孫尚香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她有著年輕人的朝氣蓬勃,也有著年輕人的細膩敏感,她知道丁香經常為孫光輝放一首叫做《這個世界》的歌曲。
那天她正在陪奶奶看電視,電視里有一個活力四射的樂隊正在演唱這首歌,她把聲音開到最大,想讓對面屋裡的父母聽見。
為了確認,她還專門跑過去,看見丁香閉上了眼瞼,而孫光輝卻睜大著雙眼,他的右手像旗幟一樣高高地抬起來。
孫尚香趕緊喊醒丁香,「媽,媽,爸爸會動了!」
這只是一個開始和訊號,從此以後,孫光輝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終於在某一天,像個嬰孩一樣,學會了發音。
從此,丁香每天在孫光輝這個戰場上又多了一項任務——每天教丈夫說話,做簡單的計算。
如今,在丁香的照料下,丈夫已經能用右手拿饅頭,進行簡單的對話。
比如,
「餓了嗎?」丁香問。
「餓。」
「想吃什麼?」
「饃。」
丁香就覺得丈夫是清醒的,他知道饅頭便宜又實用,對這個家庭來說,是衝擊飢餓的不二之選。
比如,
「我叫什麼?」丁香問。
「香。」
「女兒叫什麼?」
「也香。」
丁香就跟孫尚香哈哈樂成一團,也許是受她們母女的熱情感染,孫光輝的臉上時隔九年終於露出了微笑。丁香卻哭出了眼淚,「你笑了。」
後來,當地報紙派來記者對丁香進行採訪,問她是什麼力量支撐著你九年如一日地照顧自己的植物人丈夫。
丁香愣了一下,植物人這個辭彙對她來說突然有點陌生,她說:「哪兒需要什麼力量,我們不都是這麼磕磕絆絆地活著嗎?只不過我的磕絆多一點,僅此而已。」
她說得有些輕描淡寫,有些一語帶過,記者還想從中挖掘出更深刻、更警醒的意義,但丁香已經給出了她自認為滿意的回答,不再多言。
我們永遠無法苛求生活怎麼樣對我們,但我們可以選擇怎麼樣對待生活。對很多人來說,這就是一句大而不當的雞湯,可丁香把這句雞湯活成了人生,雞湯也就成了箴言。(原題:《這個世界》,作者:劉小震雲。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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