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餅果子也救不了《深夜食堂》，真不是「該做啥菜」的問題

連續翻拍已經是原創力匱乏的一種表現，優秀團隊碰撞出的平庸，約等於一種不上進。超過劇集本該承受的加倍差評，便是他們為此承受的代價。

文 | 九連環

到底是烤羊肉串還是烤冷麵更能挽救自己的聲譽？活了四十幾年，黃磊可能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難的問題。

上線兩天，《深夜食堂》中文版的豆瓣評分固定在2.3分。微博和朋友圈裡流傳著各種段子，諷刺著哪有中國人會特地下館子點份碗裝泡麵，不點泡麵的話，魚鬆拌飯聽起來又太過陌生。

真的是菜品的問題嗎？不一定。最新一集里出現了日版里決不可能會有的煎餅果子，也沒能將這部電視劇的評分撼動半分。討論的熱度仍然停留在泡麵，黃磊的日本裝束以及吳昕的截圖上。

「爛劇！」——大大的戳已經蓋在了黃磊的臉上。

原版和中國翻拍版劇照

這部劇真的有那麼爛嗎？也未必。

跟大多數婆婆媽媽的家庭劇和各種不符合邏輯的抗戰劇相比，《深夜食堂》的故事已經算看得過去。吳昕的出場很誇張，但哭著恨嫁那段還不錯。我甚至在她臉上看到疑似酒精過敏的真實醉酒感。

最重要的是，安倍夜郎的漫畫原著質量上乘。這部翻拍劇，注意，是翻拍不是抄襲，沿著原著的大框架，多少有點被低估了——它沒日版那麼好，也不至於爛得像現在這樣人人喊打。

它之所以跌到谷底的原因是，比起單純的爛片，一個優秀的製作團隊做出的平庸之作更讓人無法忍受。

黃磊自不必說，就算他不是段子里編排的炒膠東小海鮮的影帝黃渤，畢竟也是演過《似水年華》和《人間四月天》的那個黃磊。本劇導演之一蔡岳勛曾經獲得過金鐘獎，更值得一提的成就是拍過《流星花園》。

這部電視劇當年的成功，已經形成一種跨地域的文化和商業現象。它涉及的不止是電視劇版權出口，還有偶像經濟和音樂輸出，當然還有各種讓人願意買單的周邊開發。至於日版的《花樣男子》，比《流星花園》晚播出4年。就算原著是日本漫畫，日版照樣要擔心跟中文版PK會不會輸的問題。

之後的華語電視劇里少有風頭可以超過《流星花園》的，輸出到Netflix的《甄嬛傳》也許算一個，但不要被電視台反覆的重播混淆了時間感，那畢竟已經是6年前的劇了。

拍《流星花園》的時候，蔡岳勛肯定沒想到之後它引發的文化轟動。就像他和黃磊一起拍《深夜食堂》的時候，肯定也沒想到這部劇引發的口碑震蕩。這兩位優秀製作人的藝術水平沒理由在幾年之間從三四星退步到一星。他們都沒變，環境變了。

中國翻拍版《深夜食堂》視頻截圖

翻拍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相較而言，模式只是骨架，主打還是明星的綜藝節目翻拍起來反而比較容易。只是國內的綜藝節目能「借鑒」的多數不肯走版權引進的路徑，每逢開播，必先打一輪關於抄襲的口水仗。

蔡岳勛老老實實走了程序，早在2012年就拿到了《深夜食堂》中文劇版的授權。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不能把深夜食堂做成大排檔或擼串攤。既然是翻拍，主線人物，故事背景多少要尊重原著。故事必須發生在一個有店面的地方，脫衣舞娘、變裝酒吧老闆、黑社會大哥的人設也都保留著，即便這些人設從來不曾在大多數中國觀眾生活里留下印記。

《深夜食堂》的出品方中，除了老牌影視公司華錄百納，還有黃磊參與投資的風火石文化。這家公司看起來已經鐵了心跟翻拍綁定在一起，上一個投資案例是電影《麻煩家族》，翻拍自山田洋次導演的《家族之苦》，由黃磊自導自演。這部電影口碑不算好，限於是部家庭喜劇，而且得付了電影票錢才能比較，關注的人並不算多，差評未擴散。

到了《深夜食堂》，差評一下子爆發了。關於吃吃喝喝的事，誰還沒有發言權了？

要知道翻拍日本電影和電視劇，從來就是件小概率成功的事件。

日劇粉顯然要更挑剔一些。近些年日劇已經越來越少地出現在主流視頻網站的採購列表裡，隨之導致的後果是，觀眾也越來越少。提起日劇還在說《東京愛情故事》和《悠長假期》的，著實稱不上什麼日劇粉。另一方面，英美劇的受眾還在不斷擴大，具體體現為播放量和各大影視公眾號的話題傳播。至於日劇，簡直只存在於朋友圈金句截圖中。

那些剩下的，還懂得欣賞日劇風味的，是小眾中的小眾。他們的觀劇品味不隨大流，而且還懂得如何翻找資源，整體數量也許不比動漫粉絲多。當《四重奏》被A站、B站下線時，他們不為下架而感到憤怒，因為本來就沒有官方資源，何況有變通的方法。他們會機智地把《四重奏》改名叫《甜甜圈洞四人組》，繼續觀看。下架＋改名，反倒成了小圈子裡心照不宣的接頭暗號。

小圈子的另一個特徵是凝聚力，以及對自己喜歡的東西的忠誠度。這點在二次元圈子裡同樣可以看得到。所以，當日劇翻拍不符合預期的時候，招致的差評要比看原創劇大得多。

日本原版《深夜食堂》劇照

偏偏日劇翻拍又是近兩年的一股風潮。2015年年底，SMG旗下的尚世影業與富士電視台簽署了三年翻拍五部日劇的合約。《約會戀愛究竟是什麼》、《求婚大作戰》的翻拍版已經播出。

什麼？你聽到沒聽過這兩部中文版的消息？正常。因為有張藝興主演，《求婚大作戰》中文版的豆瓣評價人數有18703位，只是偶像也改變不了它的分數只有4.0的事實。至於沒有小鮮肉明星主演的《約會戀愛究竟是什麼》，豆瓣評價人數只有可憐的1688位，分數也沒能過及格線。

《深夜食堂》的差評，又不僅僅是原版粉絲的作用。

《深夜食堂》中文版播出兩天，評價人數已經接近3萬次。所以是熟悉日劇的觀眾突然以幾何指數增長了嗎？不是。只是因為通過這部劇，我們又找到了一個對中國影視劇發泄恨鐵不成鋼情緒的出口。

黃磊、蔡岳勛，外加市值162億元，出得起高製作費的華錄百納，這個陣容本該交出更漂亮的成績單。如果說國產影視劇還有哪些希望，也應該大概率存在於這種組合中。連續翻拍已經是原創力匱乏的一種表現，優秀團隊碰撞出的平庸，約等於一種不上進。超過劇集本該承受的加倍差評，便是他們為此承受的代價。

6月13日，將《深夜食堂》圖書版引進到國內的出版人陳墾在小範圍發表聲明，表明自己與電視劇版沒有任何關係，他是由梁家輝主演的《深夜食堂》電影版的編劇。電影版就會更好嗎？沒人能保證，只是翻拍還將繼續。

（實習生許盈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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