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惟一與西門慶有染的貴婦,有怎樣的難言之隱?
西門慶的女人成群,但是出身都不高貴。大官人對女人的地位身份也不挑,家中的僕婦丫鬟,基本上是看中了就上,完事後給些錢、首飾和衣服打發了。用潘金蓮的話,他就是「屬皮匠的,縫(逢)著的就上」。
但是,在西門慶的獵艷對象中,除了身邊的下人僕婦,竟也有一位四品大員的夫人!她就是林太太。
林太太這個人,是妓女鄭愛月無意中對西門慶提起的。她為了和同行李桂姐爭風吃醋,背地裡向西門慶告狀,說李桂姐和一個叫王三官的人私通。
《金瓶梅》第六十八回「應伯爵戲銜玉臂 玳安兒密訪蜂媒」寫道:
鄭愛月道:「王三官娘林太太,今年不上四十歲,生的好不喬樣!描眉畫眼,打扮的狐狸也似。他兒子鎮日在院里,他專在家,只尋外遇。假託在姑姑庵里打齋,但去,就在說媒的文嫂兒家落腳。文嫂兒單管與他做牽頭,只說好風月。我說與爹,到明日遇他遇兒也不難……」當下,被他一席話兒說的西門慶心邪意亂。
按鄭愛月的描述,王三官的母親,也就是林太太,倒是個風韻尤存的半老徐娘,平日里不守婦道,專門在家偷漢子。好色的西門慶被這一席話,說得淫心頓起,立馬找來媒婆文嫂打探消息。
文嫂回復說:「若說起我這太太來,今年屬豬,三十五歲,端的上等婦人,百伶百俐,只好象三十歲的。她雖是干這營生,好不幹的細密!」
原來,林太太是王招宣的遺孀。王招宣可不是一般人,祖上曾官至太原節度頒陽郡王,是世襲王爵的顯赫貴族。《金瓶梅》第一回「西門慶熱結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親哥嫂」就提到了這戶人家。
他父親死了,做娘的度日不過,從九歲賣在王招宣府里,習學彈唱,閑常又教他讀書寫字。他本性機變伶俐,不過十二三,就會描眉畫眼,傅粉施朱,品竹彈絲,女工針指,知書識字,梳一個纏髻兒,著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致,喬模喬樣。到十五歲的時節,王招宣死了,潘媽媽爭將出來,三十兩銀子轉賣於張大戶家。
論起來,王家和西門家還頗有淵源,西門慶的小老婆潘金蓮曾在他家做過丫鬟。多年以後,丫鬟的丈夫卻謀劃與其主母私通,怎一個「亂」字了得。
照理說,大戶人家的太太,應該端莊自持。而事實正相反,文嫂剛介紹了西門慶,這位夫人就春心大動,約好在家中幽會。
文嫂導引西門慶到後堂,掀開簾攏,只見裡面燈燭熒煌,正面供養著他祖爺太原節度頒陽郡王王景崇的影身圖:穿著大紅團袖,蟒衣玉帶,虎皮交椅坐著觀看兵書。有若關王之像,只是髯須短些。迎門朱紅匾上寫著「節義堂」三字,兩壁隸書一聯:「傳家節操同松竹,報國勛功並斗山。」
西門慶與林太太通姦,地點竟然選在招宣府的「節義堂」——這個象徵封建家族榮耀的神聖場所。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表面上一本正經的貴婦,私底下卻是一樣誨淫誨盜。
除了和西門慶偷情,林太太還讓自己的兒子王三官人西門慶作義父,第七十二回 「潘金蓮摳打如意兒 王三官義拜西門慶」寫道:
林氏道:「好大人,怎這般說!你恁大職級,做不起他個父親!小兒自幼失學,不曾跟著好人。若是大人肯垂愛,凡事指教他為個好人,今日我跟前,就教他拜大人做了義父。但有不是處,一任大人教誨,老身並不護短。」
由於從小養尊處優,王三官兒長大後,竟淪落成一個遊手好閒的浪蕩子弟,整日領著一幫無所事事的光棍兒游娼嫖院,不把重振家業當回事兒,這成了林太太最大的心病。勾搭上了西門慶之後,林太太還想進一步綁定他,好讓西門慶成為自家的靠山,萬一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惹出什麼事端,還要靠西門慶這個地頭蛇幫忙解決。
《金瓶梅》這本書營造的世界黑白顛倒,善惡不分,混亂無序。但是作者一直是默默地看著書中的芸芸眾生,對於每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只記述,不褒貶。書中的人物都是立體豐滿,不是非黑即白的。
就好像林太太。夫家是貴族,林太太一來不敢改嫁,要維護家族尊嚴,二來不能改嫁,當時的律法不允許朝廷命婦改嫁他人。林太太才三十五歲,活寡難熬,只好一邊立著牌坊,一邊養漢偷情。一邊是自身的慾望,一邊是社會的規則和眾人的唾沫,林太太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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