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爐香薰里的體己溫香

請您尋出家傳的霉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完了。——張愛玲在她的短篇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里開始娓娓地講述起她的故事。

不知從何時開始，而今我們身邊已經常見香薰爐那古雅的蹤影了，人們會在居室、辦公室或是酒店衛生間，置放一兩隻香薰爐，讓裊裊薰香改善室內的空氣味道，讓人們在香薰中漸漸放緩舒展自己的心緒。

只是張愛玲所說的那種「家傳的霉綠斑斕的銅香爐」恐怕不常見了。這個初夏，我找出家中朋友送的香薰瓷爐，在爐內小盤裡滴上幾許玫瑰香薰精油，點燃無煙蠟，玫瑰馥郁的香氛便瀰漫開來，我頓感恍若置身於玫瑰花園中。在這種愜意的氛圍中，我開始繼續一本書的寫作之旅——

在古代，香薰爐屬於一種彰顯貴族品味與文化格調的工藝品，有著淵遠流長的演變歷史：漢代的香薰爐以青銅爐為代表，以皇家、貴族使用居多。魏晉南北朝，瓷質香薰爐流行一時。繁盛的大唐朝代，金銀質香薰爐開始在皇宮貴族中盛行。到了風雅宋朝，迎來詩詞書畫藝術以及各種器物珍玩的狂歡盛宴，宋朝也便自然成為香薰爐設計製作工藝全面創新的集大成者。

元明清時代，香薰文化已經走進尋常百姓家，香薰爐逐漸成為普通的家居用品。此時的香薰爐以明朝宣德爐和清朝皇家爐為至尊之品。這其中最負盛名的還是明朝宣德爐，它被明清文人譽為文玩之首。宣德香薰爐以其簡約、含蓄之美，取代了前代青銅器時期香薰爐的猙獰、雕琢之美。其造形古樸典雅，傳達出中國人的美學精神，可謂開了後世銅爐的先河。在很長的一段歷史中，宣德爐都成了銅香爐的通稱。

宋代著名女詞人李清照在《醉花陰》里寫：薄霧濃霧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詞中的「瑞腦」，也即沉香。「金獸」是金黃色的獸形香爐。從這類詩詞中我們可以窺見古代文人生活中的焚香雅事。

古代的香薰文化堪稱非常考究的情調生活：用的都是在現代昂貴的香料，比如沉香、麝香、檀香等等。焚香時先將特製的小塊炭燒透，放入香爐中，用細香灰填埋，然後在香灰中戳些小孔，再放上用瓷片、銀葉或雲母片製成的「隔火」來盛放香料。焚香熏香用的一般是各種香料特製的小小香丸、香球或者香餅，拈取若干香料放置在「隔火」上，微微薰烤，緩緩散香，低回悠長。

在這個過程中，還須不時地「試香」和「添香」。整套焚香儀式頗富情趣和技藝，和蒔花、撫琴、品茗一樣，被古代文人雅士奉為高妙純粹的藝術享受和生活美學。

今天人們的香薰文化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演變，多的是操作上的簡單和便利，失卻的是古人的那一份風雅和精緻。雖然如此，我們仍然可以在家中備一隻香薰爐，燃一縷香氛，在香風裊裊中，緩緩沉浸到神思軒邈、優雅寧靜的意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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