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論賤】家羊＆野羊

三槐草堂

家羊在長大，感覺自己從來就沒有前途。每當想到從小住的是籬笆帳，吃的是飼料，長的是肉，然後，長肥了。眼睜睜看著上輩，被人根據肥瘦，選著拖出去殺了，上輩越來越少，它知道，快輪到自己頭上了。或者有客人造訪，主人一高興想吃羔羊羊排，先弄死小的。那自己就提前輪上了。它非常悲觀。

野羊也在長大，感覺自己從來就沒有安全。從生下來，就得面對狼，獅，豹等各種食肉動物。有的才出生就被咬死了，有的個把月就被咬死了。吃草喝水都得支楞著耳朵，吃一口抬頭看看四周聽聽風聲，隨時聞聞空氣里有沒有虎狼的味道。但它長大了，可以跑得非常快，越強壯死的概率就小。

家羊跟野羊它們小的時候是鄰居，經常隔著籬笆交談。小野羊給家羊講清水，青草，講那些野花，小家羊聽了非常羨慕。期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奔出籬笆，去看看那些藍天白雲，那些嫩得頂著露珠的青草，那些遊動著小魚小蝦的河流。

但野羊開心的事情不會太久。只要狼聲起，而且越來越近，整個野羊群里全體成員的耳朵就撲楞站起，警惕轉動，然後逆著狼嗥方向逃走。小家羊聽到狼叫也怕，它只會迅速蹭到媽媽身邊就尋找安全。它不跑是可以的，住的有籬笆帳，主人有獵槍，狼輕易不敢來。小家羊肥肥的身體也跑不動啊，是蹭到媽媽身邊的。

這時候野羊就開始羨慕家羊，有住處，有保護者。野羊最難的是冬天，跟野牛野馬搶完了露在雪外的草，就得拱開雪找草料了，那些小河也大多變成綿延幾十公里的冰線。想喝點水都難死，有時候只好吃雪解渴。冬天還有可怕的事情是，狼群會沿著雪上足跡和氣味追來，每次都有血腥的殺戮。這時候，野羊就更艷羨家羊的日子，永遠有飼料，有飲水，還有家，不用怕狼。冬天這個季節對野羊唯一的好處是，野羊不怕過年。過年的鞭炮聲里，一夥又一夥家羊的頭七二七，但鞭炮恰好是驅趕獅和狼的最好禮物。

野羊跟家羊快樂的少年時光轉眼就過去，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羊也怕壯。野生的，壯有時候還是活命的本錢；家養的，壯，簡直就是殺頭的理由。無論家羊，野羊，不管生在哪裡，總是被吃，區別是早吃，晚吃，生吃，熟吃。從出生就開始，無論自己沒有吃飽或者吃飽了，還是剛剛出生或者長肥了，隨時有來收拾的，或者帶著刀槍，或者帶著獠牙。圈養的羊指定了屠宰場和屠夫，圈外木有指定，但屠夫總是有的。作為羊，唯一的反抗就是逃走，沒有老死的權利，根本沒有。

羊感覺命運真是無法改變，於是它們把自己定義為中產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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