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是給自由一次假期

時隔半年，再去京都，純粹是一次偶發事件。

隨手搜了下 機票價格，合理程度讓人不得不出手，加上Erin強力推薦可以住下Piece Hostel Sanjo，短短二十分鐘內，這趟旅行已經確定。

以前從未住過青旅，一直以來的印象都覺得青旅條件簡陋，衛生方面怕是也不能令人滿意。儘管有Erin的強力背書，在踏入Piece Hostel Sanjo之前，我還是非常忐忑的。加之由於我預訂的時刻除了十人間外，已經毫無空房，我對即將到來的多晚超大宿舍式居住充滿了不安。

這間青旅的位置很好，在京都的市中心，靠著河原町通，背靠錦市場，周圍步行可達多個地鐵站。京都老牌護膚品牌YOJIYA在附近還有一間旗艦店，比清水寺的那家要大好幾倍。簡而言之，周邊一切，不能更好了。

在我抵達Piece Hostel Sanjo時，對它的外觀已經給了不錯的分數，非常安藤忠雄式的簡潔混凝土風，冷靜中不失溫和。這是我第一次好好觀察日本的青旅，公共空間非常大，設計裝置方面依然強調簡潔的線條，但是很多細節之處統統規划到位。出發前我擔心條件簡單，就自行備了毛巾、拖鞋等等，到了之後才發現，酒店很貼心地時刻提供乾淨的浴巾供客人使用，包括在每一層放置消過毒的拖鞋，提供3種類型的枕頭供選擇，浴室層分女性專用和男女共用，每個床鋪也都提供儲物櫃，以及自配檯子、插座、檯燈。

（這個超級大的廚房台台讓人喜歡了）

它含早餐，沒錯，早餐！要知道，日本的酒店或旅舍含早餐是多麼棒的一件事，而且早餐選擇很多，非常好吃，通常我能吃一大碗的鮭魚飯，配1-2個雞蛋，一大勺土豆沙拉。這麼能吃，說起來也是很不好意思的。端午節那天，湊巧酒店舉行了Takoyaki Party, 象徵性1coin就可以參加的章魚小丸子製作學習，非常好玩。好想厚臉皮地說，畢竟是有廚房天賦的人，我在老師還沒有教之前，就麻利又快速地上手了，甚至連挑、翻這樣有技術含量的事都做得極好，旁邊HK和台灣的妹子一直十分捧場地發出「哇噢」的聲音。

第一鍋嘗試了四個後非常滿意，第二次又嘗試了滿鍋。我發現，對這個活動比較感興趣的都是亞洲人，比如我們這個檯子的一群大中華區女生，以及隔壁HK和馬來西亞的一堆男生，歐洲朋友幾乎沒有。而且台灣人還很喜歡自己做菜，以至於有一天晚上他們幾個人夜裡9點多炒了幾個菜後，饞得我和朋友立刻買了魚餅、餃子和酒，毫無罪惡感地大吃一頓。後來某晚四個法國男生在廚房做晚餐，他們用麵包做了一款類似pizza的食物放在烤箱里烤，當時我坐在隔壁喝酒，眼見烤箱生黑煙，眼見他們拿著烤得亂七八糟的食物擺弄了半天要來個四人自拍，那一刻我好擔心烤箱會炸掉，於是趕緊喝了一大口酒壓個驚。

常有人說日本的交通相當複雜，我在未去前心想再複雜也不會比英國複雜吧，但其實真的複雜過英國。雖然都是採用一個軌道多車輛共同使用的原則，但是因為運輸公司不同，車種不同，在日本的站台上一般能看到六、七種顯示牌，乍一看很暈，但看一眼信息屏會發現都特別清楚。交通的問題解決後，在日本的遊玩就會舒坦許多。

舒國治在《門外漢的京都》中提到，京都是可以一再去的城市，但究其原因，為了「作湖山一日主人，歷唐宋百年過客」，還是為了竹籬茅舍，為了村家稻田？這些都不能完全概括。我想，我們最喜歡的人或物，其實往往是說不出理由的，大概就是因為這個人或物的存在，令自己心裡徒生了歡喜，而若要形容這樣的情緒，便一定是你而非其他任何人。這哪裡是心理題，分明成了哲學論。

對於京都，我是個懶惰的追求者。喜歡了很多年，從書中、電影中，但始終未曾去表白過。去年的深秋，也是恰逢了某個機緣，去京都看了一次落葉。好像多年的愛人終於給了我熱烈的擁抱，京都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切剛剛好，既熱烈又淡然。當時住在祗園附近，周圍都是京都這個城市最古老的一面，交錯的街道晃晃悠悠走上一天也不覺得厭倦，更何況隨意推開的一間料理店，都是令人喜歡的食物。戀戀不捨地歸來後，心裡空蕩了好幾日，總想著再去。好像人生里的一段愛戀，清淡又深重，但自此難忘。

這次去的時間很好，避開了大人流的高峰季，且又趕在了雨季來臨前，能夠不疾不徐地晃悠在這個城市、周邊小城中的景色里。比如鴨川。雖然數次從橋上經過，目睹過鴨川在瑟瑟秋雨中、在深秋暖陽中不同的相貌，然而沿著河邊踏踏實實地走一遭倒是另一種感受。初夏的河邊已經有很多小蟲，但卻沒有妨礙兩岸自得其樂的人，有踢球的少年們，跑步的大叔、一人獨自練習樂器的青年人，還有目光炯炯望著河川的老人。溪川的中間布了一些石頭，踩著跨越便能到河岸另一側，溪水流淌，水聲動人。我在這幾塊石頭上跳來跳去，樂此不疲。

每天經過橋的時候，都會多望幾眼鴨川，借著它清爽的風，看落日不同的模樣。這明明不是多麼壯麗的河川，卻因為那莫名沉著從容的氣質，讓人心有眷戀。

原本我是不想去嵐山的。它作為遊客的標配之地，自然是人潮洶湧，這恰恰是我避之不及的。然而最終還是選擇了去，不為人人都駐足的竹林，卻是奔著落柿舍和常寂光寺。5月底的京都，一切都燦爛。不管是路邊接踵比肩的紫陽花，還是那滿眼望去，隨處恰好的綠。那種綠，與青苔濕潤的綠不同，是極大程度的舒展。讓人可以怔怔望住那一片片的綠，不漏黃，不青澀，更多的是沉寂。

離開嵐山竹林後，遊客減少，往山的深處走，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好多場景像是枝裕和電影中的某些鏡頭，不動聲色、又搖曳又安寧。

有人說，佛在靈山莫原求，靈山就在汝心頭。話說如此，可是每一處有每一處的妙，自然也有不同的自省與感慨。可以的話，真想捧著一壺茶，在山腳下毫無目的地坐上一天。

去年此時，我和sky搭乘火車到了Swansea，又乘坐了一個小時顛簸驚現的公交車，到達了與大西洋相連的Rhossili Bay,Sky說司機以前必然是開F1的，這一路我們三不五時捂住胸口，好多次都恨不得發出驚呼，然而司機馳騁鄉間泰若自然。RhossiliBay大概是我一生都難忘的地方，除了那種仿若打開天地般的壯闊美景，為了趕上每小時僅有一班的公交車，幾乎要把半條命跑斷的慘痛經歷也決不允許我忘記這個地方。

而這次去滋賀，去MIHO居然也是類似的經歷。換乘輾轉到了滋賀車站後，發現通往MIHO的公交車也是一個小時一班，且僅此一路車能到。在通向山林深處的路上，公交車司機（大概也是F1出身）於盤繞的山路中，開得相當飄逸，可想而知我的胃又忍不住想吐，但理智提醒我千萬不能吐在車上，不能把車子弄髒。前日下過雨，去MIHO的當天也是陰沉天色，心裡很怕司機一個轉彎打滑我們都要滾下山，心裡默念了好多遍：大叔是F1，不怕不怕。

MIHO是貝聿銘先生的作品。從山腳下走到正門，大約需要10分鐘，然後當穿過一片濃郁之後，我覺得此路一定不止十分鐘。從眼前的隧道開始，不管是否對建築美學都所研究，如我一樣的普通人會被征服，而驚嘆。鋼筋水泥的美，在很多建築中都有展現，或力量，或是情緒，或者一种放縱與自由，然而這個隧道給我的感覺則是溫柔的凝視。說通過它不止10分鐘，實在是希望花更多的時候在這裡尋找內心的沉著。MIHO的展品不多，置於山林間，美好的是建築本身，是水氣蒸騰後的氤氳之感。花如此大的力氣，運輸條件顯然艱難的情況下，奢侈地建立這樣一座美術館，以隱者的姿態，拈塵世的花。

離開京都前，又去了一次奈良。不僅僅是因為可愛的小鹿，我想還是奈良那種淡然的氣質在吸引著我吧。在公園的長凳上坐了好長時間，一直望著面前的湖、那棵大樹，遠處的草地，玩耍的孩子，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希望時間靜止。

常常覺得，每隔一段時間，我們都需要給自己一次出逃的機會。離開熟悉的環境，離開循規蹈矩的生活，給自由一次假期。在日常的生活中，自由也是存在的，然而那是一種被設定好姿態的自由，在框架之下小心翼翼地使用我們的自由。可是旅行中的自由，是沒有邊界，沒有設定，也沒有偽裝的自由。工作中的心酸與忍耐，感情中的隱忍與無奈，在充滿了陌生元素的旅行中，它們都不再存在，它們都可以短暫消失。而依靠著這短短的幾天，你好像可以獲得全新的自己，而這些，是旅行的意義。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