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遇車禍重傷卻離奇復活，十年後他把肇事者都逼上絕路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海泊藍 | 禁止轉載

1

凌晨兩點，王啟東被樓下突然響起的花瓶破碎聲驚醒。

煩地翻了個身，罵罵咧咧地從床上爬起來，原本想叫上睡在旁邊的妻子一起去樓下看看的，只是一搭手，卻摸了個空。

妻子為什麼突然不見了？

原本還有些迷茫睡意的王啟東瞬間精神起來，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跑去了女兒的卧室，當看到女兒也不在房間里的時候，王啟東控制不住地心慌了。

他想到了剛才突然響起的花瓶碎裂聲。

王啟東快步到廚房抄起了一把菜刀，緊張感讓他呼吸加重，他罵了一聲衝下樓，當看到一樓客廳地面上屬於她女兒的小熊玩偶的時候，王啟東覺得自己的心臟一瞬間炸開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穩重都瞬間飛到了九霄雲外，他緊握著菜刀衝出了門，卻突然聽到二樓陽台的位置傳來了一陣陣的摩擦聲。

王啟東猛地轉過身，當他看清楚眼前正在緩慢發生的一切時，他控制不住地紅著雙眼喊了出來。

他所住的地方是一個如今很受中年人歡迎的郊外二層小別墅，一層是客廳廚房和雜物間，二樓是卧室客房和陽台。

他八歲的女兒正神情獃滯地站在陽台一動不動，她的脖子上緊緊地系著一根手指粗細的麻繩，麻繩的另一頭在脖子上同樣綁著繩子的妻子的手裡，而他的妻子此刻正面無表情地將繩子緩緩綁緊在陽台邊的欄杆上。

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妻子停止了動作，她安靜地站在陽台的邊緣往下望著，神情木然，目光茫然而獃滯。

王啟東心裡突然升起無限的恐懼。

他看著眼前的妻子和女兒，猛然間想到了前段時間自殺身亡的老朋友。

老朋友是突然間死去的，一家四口，齊刷刷地弔死在自家後院的老銀杏樹上，由於院牆太高而一直沒有人發現，直到屍體腐敗的味道讓鄰里受不了了，人們才突然發現這一家四口不知何時死去了。

只是老朋友家庭美滿幸福，事業又經營得風聲水起，他為什麼要帶著一家人自殺呢？

或許，他也不想自殺呢？

身後突然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王啟東哆嗦著身體緩緩轉過身，他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穿著深色風衣的陌生男子。

男子的頭髮有些長，額前的髮絲遮擋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了蒼白瘦削稜角分明的下顎。

夜風吹來，男子額前的髮絲被風吹開些許，他緩緩抬眸，一雙妖冶異常的銀灰色眼眸不帶半分感情地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

王啟東臉色瞬間大變，他死死盯著面前人那雙銀灰色的雙眼，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鼻涕瞬間糊了一臉。

「我知道我十惡不赦！我知道我們都該死！但求你放過我老婆和孩子，他們是無辜的！」

他早該猜到的，老朋友出事時就該猜到的！

為什麼他直到現在才想明白呢……

「無辜……」

顧寒看著跪在自己腳邊苦苦哀求的男人，突然緩緩地笑了。

「也許全世界都是無辜的，但是，你們不是。」

顧寒抬起頭看著陽台上站著的母女，眸光一閃，母親動作利索地從陽台上一躍而下，伴隨著清脆的「咔嚓」聲，脖子上鎖緊的麻繩伴隨著慣性狠狠地扯斷了女人的頸骨。

王啟東一瞬間崩潰了，他大聲地哭喊了出來，往二樓跑去。

但是王啟東絕望的哭聲沒有引起顧寒半點的憐憫，他的動作也遠不及女兒的動作快，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同她的母親一樣跳下陽台，被繩子扯住脖頸，搖搖晃晃地掛在陽台欄杆下方。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親眼看著家人死去更痛苦呢？

顧寒緩緩收回了唇角的笑容。

當然有，那就是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自己還活著。

他看了王啟東一眼。

癱軟在地上哭喊的中年人緩緩站起身，行屍走肉一般走進房子，走進了封閉很久的布滿天然氣的廚房，拿起了灶台上的打火機。

顧寒轉過身，邁著同來時一般輕緩的步子，任由衝天的火光在他的身後炸裂開，任由眼角緩緩滴落下暗紅色的液體。

他隨意地伸手擦了擦眼角的血淚，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名片，看著上面那個熟悉得以至於每個夜晚都會夢到的面容，顧寒的眸光漸漸凝固。

2

警察局內的會議室此刻氣壓很低。

所有的警察都安靜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記錄本，動都不敢動一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坐在主位上正在醞釀怒火的頂頭上司會突然把矛頭指向自己。

大屏幕上還在不斷播放著幻燈片，那上面快速閃過的是一個個案發現場還有死者的照片，幽幽的藍光不時掠過在場眾人的面頰，氣氛是壓抑得讓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坐在主位上的宋局長突然開了口。

「小劉，把死者報告念一下。」

被點到名字的小劉一個愣神，看到宋局長輕飄飄地瞥過來一個獅子一般的眼神，不由得深深打了一個激靈，連忙翻開了面前的記錄本，清了清喉嚨。

「本起案子中死者三人之間的關係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名為王啟東，開了一家小規模的裝修公司，平日里為人熱心仗義，結交了很多朋友，沒有什麼仇敵。

「死亡原因是在天然氣泄露的封閉室內點燃了明火被炸死，奇怪的是我們在現場只發現了王啟東與其太太的指紋，翻遍了現場，也沒能找到第四個人存在的半點痕迹，由此推斷，此案為自殺，推斷完畢。」

話音剛落，小劉呼了口氣，只是回應他的並不是在座諸位的掌聲，而是宋局長隔空扔過來拍在他臉上的記錄本。

「自殺自殺自殺！傻子才會覺得這是自殺！」

宋局長拍著桌子咆哮了一句，緊接著他又重新坐了下來，陰沉著語氣道：「這並不是第一起這樣的案子，半個月以前在清泉鎮上也發生了類似的案子，全家弔死在同一棵樹上，現場乾乾淨淨沒有外人的痕迹。」

雖然看上去是自殺，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不說別的，就先說死法，成年人上吊可以理解，可是五六歲的孩子也把自己弔死了，還是在面容平靜沒有半點掙扎的情況下。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現在已經發生第二起了，天知道這兩起案子有沒有什麼聯繫，天知道還會不會發生第三起！

在他管轄的範圍內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上頭的人不知道打電話罵了他多少次，可是直到現在還半點線索都沒有，他如何能不著急？

「查！繼續給我查！」

宋局長猛地一拍桌子，「把清泉鎮的案子和這起案子放在一起查！查兩家人是否曾經接觸過！是否認識？是否有瓜葛！另外再多跑幾次現場，任何可能存在證據的地方都不要漏過！」

「是！」

一群被這氣氛壓得受不了的警員們瞬間起身應道，急急忙忙拿起記錄本離開座位就想逃離這個快要被宋局長火氣燒毀的會議室。

一陣催命符般的急促鈴聲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

宋局長神情僵硬地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片刻後他放下手機，面色黑如鍋底。

「安平區十八號有命案，死去的是夫妻兩人，現場初步檢測，是自殺。」

3

房門突然被敲響的時候，馮川正在和妻子激烈地爭吵著。

爭吵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馮川窮，沒錢。

結婚都五年了還在住著不到一百平米的出租房，每天最犯愁的事情是下個月的房租從哪裡出，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更是讓兩個人疲憊不堪。

若是馮川努力肯上進也就罷了，但偏偏他沒有能力又喜歡享樂，有一點錢就拿去賭，以至於現在輸光了全部的家底，就差點要輸掉房子和老婆了。

爭吵中的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對敲門的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脾氣。

馮川猛地打開門，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忍不住張嘴就要罵，卻看見一直低頭的年輕人突然抬起頭，一雙燦若星辰的銀灰色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在屋子裡一肚子火氣和委屈的妻子只聽到丈夫急沖衝去開門，卻久久不見丈夫回來，她不由得有些疑惑。

卧室外的走廊里突然響起金屬在地上拖行而過的聲音，那聲音很尖銳，很刺耳，妻子聽得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忍不住憤怒地衝過去一把拉開了卧室的門。

迎面緩緩走過來的馮川耷拉著腦袋，手裡緊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劈柴斧子，斧刃伴隨著他的走動而劃在瓷磚地面上，不停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妻子被馮川的舉動嚇到了，忍不住尖聲問了出來，「你要幹什麼？拿著把斧子是想殺死我嗎？」

馮川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他的表情很奇怪，痛苦混合著絕望還有恐懼，那張臉上冷汗涔涔，嘴唇不停地哆嗦著，眼睛中的瞳孔縮得特別小，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可怕的東西。

下一瞬間，馮川舉起了手中的斧頭，狠狠地劈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鮮紅的血液和腦漿飛濺到一旁完全嚇傻的妻子臉上，片刻後她反應了過來，瘋狂尖叫著就往外跑，卻在半開的防盜門門縫裡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極美的，銀光閃爍，宛如把整個宇宙都收納進去了的眼睛。

妻子覺得自己完完全全地陷進那雙眼睛裡去了，那不只是身體，還有整個靈魂。

她緩緩地走向陽台，爬到了欄杆上，動作隨意的就好像自己只是在平地上跨過了一個柵欄，絲毫沒有把七層樓的高度放在眼裡。

她張開雙臂，宛若一隻鳥兒一般，躍了下去。

4

很痛，頭很痛，痛得像是快要炸開一般。

很累，累到沒有半點力氣，累到連呼吸都不願去維持。

只是不可以，他還不能就這樣放棄，還有一個人活著，他還沒有做完自己該做的事，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堅持下去。

掙扎著從黑暗中緩緩脫離出來，顧寒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讓他不由得又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再次睜開眼睛，顧寒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忍不住有些驚訝。

這裡似乎，是醫院？

剛才他殺了那兩個人後疲憊得再也支撐不住，一直緊繃著使用能力控制那些人的身體讓他精神力瀕臨衰竭，他咬牙撐著走了沒幾步就昏了過去。

看來是被好心的人救了。

顧寒費力地撐起身體，這才發現病房裡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有一個站在窗邊安靜看著他的女孩。

女孩很瘦，頭髮很長，隨意地披散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在她身上松垮垮地掛著，還有扣子系串了，看上去帶著幾分隨意和俏皮。

「你終於醒了。」

女孩笑了一聲，臉頰上出現了兩個很可愛的酒窩。

「哥哥說你送來時眼睛在流血呢，你現在還好嗎？眼睛能看清嗎？」

顧寒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他拔掉手臂上正在輸液的針頭，從一旁的柜子上拿過自己的風衣準備穿上離開。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到醒來的顧寒很驚訝，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掏出了口袋裡面的筆和記錄本。

「我是警察，我們在馮川家附近發現了昏迷的你，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又為什麼會暈倒？你和馮川是否相識？」

這冷冰冰公式化般的問題讓顧川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不理會表情嚴肅的警察，越過警察便要出去。

警察伸手攔住顧寒，對於眼前這個居然敢無視他的小子心生不滿，忍不住瞪了瞪眼睛。

「我在問你問題沒聽到嗎？」

顧寒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警察瞬間變了一副神情，他木然地轉身開門走出了病房，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任務是從這個年輕人口中獲得自殺案的線索。

看到警察木然僵硬地走遠，顧寒也準備走出去，腦中卻猛地傳來一陣眩暈，使得他身體一晃，扶住了一旁的柜子，才勉強站穩。

「你現在不能走，就算走了，如果暈倒在半路上，還是會被送回來。」

女孩清甜的嗓音適時地在耳邊響起，隨即一雙纖細的柔軟的手臂攙扶住了顧寒就快要支撐不住的身體，將他扶到床邊坐下，才起身離開。

顧寒沉默，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堅持不了多久，但是他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有什麼事情的話，也不必非急在這一時。」

女孩坐在他對面的床上微微笑著，笑容乾淨而又純粹，只是她的視線一直注視著偏下的位置，雙眼形狀很漂亮，卻沒有半分神采。

難道……

「我的眼睛看不見。」

女孩依舊在笑，隨意地伸手撫了一下髮絲，「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我每天能夠自己活動的地方只有這個病房，這裡呆久了，我熟悉每樣物品的擺放，但若是出去了沒有人扶著，我會撞到東西的。」

「外面天氣一定很好。」

女孩側過頭，朝著窗戶的方向伸了伸手，有金燦燦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的溫暖。

「我想出去曬太陽，想看醫院裡面剛開不久的櫻花，但是我眼睛還沒有好，就算出去了也什麼都看不到，萬一再把自己弄傷了，又要讓大家擔心了。」

顧寒看著面前的女孩，覺得冰封很久很久的心似乎有一點回暖。

她看不見的話，也就不會發現自己是一個怪物了。

「我叫宋安，你有名字嗎？」

女孩的聲音似乎從天邊傳來一般，顧寒在心裡默念了幾遍那個似乎帶著暖意的名字，唇邊緩緩地現出一絲淺得不能再淺的笑意。

「顧寒。」他說。

5

宋安是一個話很多很愛說的姑娘，她也很愛笑，一笑起來，臉頰上就會浮現出淺淺的可愛的梨渦。

之後的幾天里警察又來過幾次，不過都被顧寒以同樣的方式打發走了，宋安雖然疑惑顧寒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顧寒不說，宋安便也不問。

倒是顧寒忍不住了。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他問。

「不怕啊。」宋安坐在病床上悠哉悠哉地晃著自己雪白的兩隻腳丫，「因為你不是壞人啊。」

眼睛看不到的人比別人多了一個好處，那便是其餘的感覺都很敏銳。

雖然顧寒身上有很重很重的讓人畏懼的殺氣，但是他的身上也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生而為人，總有著很多的身不由己。

「而且你不會傷害我的，對吧。」

宋安轉過頭朝著宋安的方向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模樣看起來像是一隻狡黠的貓。

顧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是壞人，但是我不會傷害你。」

他是從地獄裡返回人間報仇的惡鬼，他是註定會永墮黑暗的孤寂靈魂，那些溫暖的明亮的東西永遠都不是他應該接觸的，但卻是他想守護的。

宋安和她的哥哥宋澤都是孤兒，被這家醫院的老院長領養，又資助宋澤去國外學醫，宋澤回國後不久老院長就去世了，老院長沒什麼親人，於是把醫院留下來給宋澤打理。

宋澤也來過幾次，為顧寒檢查身體，他雖然對顧寒的來歷很疑惑也很警惕，不過他還是醫治得很盡心。

顧寒每次看到宋澤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低下頭避開對方的視線，他不想被宋澤發現他異於常人的眼睛，不想讓一直相信他的宋安發現，他其實是一個怪物。

倒是宋澤忍不住笑了。

「你不用緊張，雖然我不知道警察為什麼會找你，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不過在這裡你只是我的病人，我有義務要醫治好你。」

顧寒剛被送來的時候眼睛一直在流血，他檢查過，也注意到了那星空一般絢爛的瞳色，但他並沒有發現流血的原因，反倒是那異於常人的活躍的腦電波更引人注意。

宋澤不打算過多地去探究，畢竟每個人都有想要隱藏的秘密。

6

深夜，秦龍猛然從睡夢中驚醒，他帶著一身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夢境中出現的場景讓他即使已經清醒，仍然止不住顫慄。

不！不是夢！不是夢！

其餘的三個人已經死了，已經受到了懲罰，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個人，不，是那個怪物，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秦龍哆嗦著雙手點燃了一根煙，黑暗中跳躍的火光很是醒目，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尼古丁一點點地麻痹了他的肺，他才勉強地放鬆下來。

他現在才三十五歲，接手了父親留下來的公司，才剛剛建立起自己的事業，才剛剛找到想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女人，他美滿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不能死，無論如何也不能死。

十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同三個好友從酒吧出來後上了車，凌晨的夜格外寂靜，但酒精和搖滾DJ卻讓他們情緒亢奮，他們大聲地唱著誰也聽不懂的歌，在寬闊無人的高速路上把車速開到了一個瘋狂的地步。

於是慘劇就那麼發生了。

被撞飛出去散了架的三輪車，渾身是血四肢扭曲的男人身體，掙扎著向他們求救的重傷女人，還有在男人懷裡只受了輕傷抬頭看著他們的孩子。

那個時候他們還年輕，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們怎麼可能會讓這一場車禍毀了自己。

馮川最先發了狠，他重新發動了汽車，在垂死的女人身體上狠狠地碾了過去。

車子猛地顛簸了一下，他們坐在車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車輪下那具溫熱的柔軟的肉體被慢慢擠壓得變形，甚至聽到了那一陣陣人體骨骼碎裂的聲音。

現在沒有辦法回頭了，若不妥善處理好這件事，那麼他們所有人都將會進牢房裡過接下來的幾年。

馮川重新停下車，四人一起從車上走了下來，看到撲在女人身體上痛哭的男孩，互相對視了一眼。

大家都明白，那個孩子，他不能活下去。

他們走向那個孩子，男孩在這個時候抬起頭，車燈下，男孩的眼睛是詭異妖冶泛著淡淡熒光的銀灰色。

那是一副怎樣的面容啊，憤怒與悲痛讓那張蒼白稚嫩的臉變得如同惡鬼一般猙獰，那雙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雙眼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正在緊盯著獵物的狼。

那雙眼睛，根本就不是人類該有的。

王啟東似乎突然中了邪一般似的狠狠給了旁邊的馮川一拳，繼而又發瘋一樣地跪在地上用頭拚命撞著地面，其他三人拚命地按住他，才免去了王啟東把自己撞死的局面。

秦龍發覺了那孩子的眼睛有問題，他瘋狂地跑了過去用自己的衣服蒙住了男孩的腦袋。沒有了那雙眼睛的控制，王啟東這才恢復正常，摸了摸流血的前額，他吐了口唾沫，順手從車子後備箱里拿出了修車的扳手，狠狠地朝男孩的頭砸了過去。

還在掙扎的孩子不動了，他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王啟動卻還不解氣，他又狠狠地踹了好幾腳，扳手在男孩頭上又砸了幾下，看到蒙住男孩腦袋的衣服上滲出了大量的血液，才喘息著收了手。

這個孩子不是人，是惡魔，人類怎麼會有那種詭異的眼睛，他們也沒有做錯，他們殺死的是一個恐怖的魔鬼。

所有人都這樣對自己說。

大概是第一次做這樣瘋狂的事情，所有人都很害怕，他們匆匆忙忙地把現場重新布置了一番，偽裝成普通的車禍。隨後他們把渾身是血的孩子扔下了高速路旁的深坑裡，心驚膽戰地回到各自家中，他們開出去的車也永遠地被封存在了車庫裡。

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聯繫過，那一晚的事情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噩夢，也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去回想的，這十年來他們有了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家庭，卻從沒有想過，當初的那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結束過。

秦龍吐著煙圈，把煙蒂重重地碾在煙灰缸里，他站起身，眸光如同窗外的夜色一樣黑沉。

他還不能死，那麼，就只能是那個怪物死。

那個怪物的眼睛有蠱惑人心的力量，但是他能控制多少人？十個？幾十個？還是一百個？

沒有什麼事情是錢辦不到的。

恰好，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想要活下去，就要賭，以往他都是跟競爭對手賭，跟市場賭，如今，他跟命賭。

秦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

7

宋安的眼睛會失明是因為一場車禍。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很滑，宋安打著傘抱著剛從書店買來的書走在路上，在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兩個你追我趕的小孩子突然從她身旁跑了過去。

馬路對面是明晃晃的紅燈，宋安眼前閃過的是正在快速駛過來的車輛的影子和孩子笑鬧的樣子，她下意識地跑過去推開了那個淘氣的孩子。

伴隨著一聲悶響，宋安眼前的世界一點一點變得模糊灰暗，她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是在想著她剛買的那幾本書還沒有看。

宋澤說起妹妹的病情時很平靜，他動作輕柔地為沉睡中的宋安蓋上被子，眸光中是滿滿的疼愛。

「我們沒有父母，小安是我唯一的親人，車禍導致她的眼角膜受到了永久的損傷，如果最後沒有合適的眼角膜，我會把我的眼睛換給她。」

一直沉默的顧寒深深地看了宋澤一眼。

「不，用我的。」

宋澤驚訝地看著顧寒，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希望小安眼睛復明，但是移植眼角膜必定會讓捐獻者永久地失去視力。」

宋澤的表情很嚴肅，他看著神情平靜的顧寒，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懂這個人了。

和顧寒接觸的這一段時間，他從最開始的警惕防範到現在的信賴，宋澤也很驚訝自己居然在短短的時間裡就認同了顧寒這個人。

他知道顧寒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拋開那些，顧寒對宋安是真正發自內心地關心。

顧寒不會傷害小安，這就足夠了。

看到了宋澤眼中的不解和疑惑，顧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第一次抬起頭直視著顧澤的眼睛。

他第一次任由自己那雙如同魔鬼一般的雙眼暴露於人前，也是第一次，如此坦蕩地，毫無保留地讓別人來觀察自己的秘密。

「其實我很討厭自己的這雙眼睛。」

他生來便有這樣的眼睛，詭異可怕，讓人看了便心生恐懼。

因為這雙眼睛，他被迷信的村民說成是煞星轉世，連帶著父母都不再被村裡人待見。

十歲那年，夜裡他發起了高燒，村子裡的大夫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給年幼的他醫治。心急如焚的父母開著三輪車準備帶他去鎮上的大醫院，卻沒有想到，那一夜，會成為他們一家人的最後一夜。

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父親緊緊地護住了懷裡的他但自己卻永遠地送了命，母親的求救換來的是無情的二次碾壓，小小的他拖著高燒無力的身子爬到母親的身前，看到的卻是母親死不瞑目的雙眼。

滔天的恨意燒紅了他的雙眼，也燒毀了他的理智，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的眼睛裡真的住進了魔鬼，他的眼睛可以操控別人的思想和行為。

重傷昏迷的他被扔進了路邊的深坑，從那以後他的世界便陷入了漫長的深沉的黑暗之中，他足足昏迷了十年，才從一家醫院裡醒來，而醒來之後，他存在的唯一的意義，就是復仇。

這雙眼睛是地獄的產物，他用這雙眼睛，輕易地在一些人的記憶里找到了那四張臉，他一個個地找過去，再將他們一個個地殺死，報仇對他來說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人了。

「這雙眼睛對於我來說，只是工具。」

是用來報仇的工具，是用來殺人的工具。

「但是它對於小安，是光明，是色彩，是未來。」

顧寒輕道，他想到了宋安奔跑跳躍在陽光下的樣子，忍不住心中溫暖。

他是註定會下地獄的人，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將永墮黑暗不見天日。宋安是他生命里短暫出現過的少有的亮色，他願意用這雙眼睛換取她一輩子的幸福快樂。

如能這樣，就算他身處十八層地獄，只要想起宋安的笑，他便不會覺得那麼難熬了。

8

動作輕柔地扶著宋安下了車，顧寒跟隨著宋澤走向前方面積不大的郊外建築，他很仔細地時刻注意著宋安的腳下，生怕宋安會不小心被雜物絆倒。

就在今天早晨，宋安很沮喪地嘟囔著醫院的飯菜不好吃，她想回家重溫哥哥的手藝。

宋澤和顧寒頓時無奈地笑了，但對於宋安難得的可愛模樣都沒有辦法硬下心。

顧寒本來是想要離開去復仇的，卻沒想到宋安會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顧寒，跟我們回家好不好。」

宋安臉上的期待讓顧寒不知該如何回應。

顧澤卻是不由分說地直接把顧寒帶上了車，還直接把照顧宋安的任務分配給了他。

但顧寒也承認，他不捨得離開這兩個人，不捨得離開這兩個帶給他溫暖的人。

身後突然傳來詭異風聲的時候，顧寒眸光一冷，他下意識地把宋安護到了自己的懷裡，硬生生地抗住了猛地砸過來的棍棒。

「顧寒！」

宋安她什麼都看不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己被顧寒重重地推進了宋澤的懷裡，緊隨而來的是顧寒近乎於嘶吼的聲音。

「帶她走！」

顧寒捂住重擊之下變得麻木的右臂，他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一群人，眸光微冷，於是已經舉著鐵棍砸到他面前的人忽然間便調轉了方向，朝著同伴狠狠地砸了過去。

拿著各種武器衝過來的人源源不斷。

顧寒站立在原地紋絲不動，那些人卻連近他的身都不能，但凡他視線掃過的地方，所有人都毫無預兆地對著自己人打殺起來。

這些人打架的樣子毫無章法，應該都是些地痞流氓，只是架不住人數多，顧寒眸光微凝，眉宇間顯出了几絲疲憊來。

顧寒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控制了多少人，他甚至不知道宋澤有沒有帶著宋安成功逃出去，他只是不斷地釋放著精神力，不斷地控制一個又一個的人，一直到他眼前的景物開始逐漸變的模糊，一直到他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

眼睛，他不能再使用眼睛了。

宋澤曾對他說過，說他眼睛上次流血或許是因為過度的疲勞，若是再有這樣的情況，會對他的眼睛造成永久的損傷。

若是放在以前，他並不在意眼睛的好壞，但現在不行，他的眼睛不能損壞，他的眼睛要留給小安。

伴隨著一股大力襲來，肩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顧寒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模糊不清的視線里出現了被人架住的宋澤和宋安，他整個身體瞬間緊繃想要重新爬起，但是卻被一雙腳狠狠地踩在背上動彈不得。

頭頂上傳來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好久不見，小怪物。」

秦龍微笑著，他控制不住面上的得意，因為他知道，他賭贏了。

他找到顧寒的下落後派人跟了他們很多天，得知那對兄妹與顧寒的關係很密切，於是他知道自己找到了顧寒的軟肋，他一直在等他們走出醫院的這一天。

這裡是偏僻的郊外，很少有人會來到這裡，在這兒他就算是真的殺了顧寒，也不會有人發現。

後肩剛才被重重地刺了一刀，顧寒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劇痛讓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但他卻並不在意，他只是一直看著神情慌張的宋安。

「小安，別怕。」

你們都不會有事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被忽略的秦龍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腳移動到了顧寒背部傷口的位置，狠狠地碾了下去。

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旋轉，顧寒咬牙忍住那一陣陣的劇痛，喉嚨里溢出一聲悶哼。

秦龍感覺到腿酸了，他收回了自己的腳，看著倒在地上一身狼狽的顧寒，看著那雙銀灰色的不似真人的眼睛，突然心中升起一股憤恨。

「我知道你不會放了我，你一定會來找我，我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被你的眼睛殺死，所以我只能先動手。」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朋友，只要你不使用你的眼睛。」

仔細看看，這雙眼睛還真的挺美的，只是可惜，美麗的東西往往都有毒，這雙眼睛從來都不是用來欣賞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這是一雙惡魔的眼睛，這樣的眼睛應該完全毀掉！

秦龍拿著匕首的右手猛地向前一送，感覺到秦龍意圖的顧寒猛抬起手護住眼睛，鋒利的匕首在他的小臂上深深地割出一道傷口，完全目睹了這一切的宋澤忍不住擔憂地叫出了聲。

宋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第一次如此痛恨這樣無力的自己，她只能一遍遍地叫著顧寒的名字，來掩蓋自己心底的慌張。

顧寒用手臂來保護眼睛的舉動讓秦龍越發地瘋狂，他一刀一刀用力划下，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來，但顧寒他死死地咬住牙關舉著手臂，劇痛讓他越發地清醒，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保護好這雙眼睛。

宋澤瞪大了雙目，他用力掙脫開了架住自己的人跑到顧寒身邊，狠狠地推開了不斷揮著匕首的秦龍。

就在這一刻，遠處突然響起了警笛聲，周圍被秦龍花錢雇來的地痞流氓們頓時慌張地四處跑開，宋澤攙扶起渾身鮮血的顧寒，咬牙切齒地看著對面同樣慌張的秦龍。

「剛一被襲擊我便報了警，你跑不了的。」

秦龍雖不甘卻也沒辦法，他轉身就要跑，宋澤連忙追了上去想要攔住他，被逼到沒有辦法的秦龍面容猙獰地拿著匕首朝著顧澤的方向狠狠地朝前一送。

一陣物體穿透胸膛的聲音響起，宋澤睜大眼睛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顧寒緩緩倒下，他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下意識地將顧寒的身體護住攬在懷裡。

周圍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舉槍上膛聲，秦龍看著周圍的警察面如死灰。

「顧寒……」

顧寒渾身上下到處都是血，胸口處的位置深深地插著一枚匕首，宋澤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漸漸變得蒼白的身體，面對過無數病人傷者的他第一次生出恐慌和無力感。

「顧寒，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

「阿澤……」

顧寒每說出一個字，他的口中便會湧出一口血，失血讓他感覺整個身體陣陣地發冷，他緊緊地抓住了宋澤的手，面上竟奇異地出現了淡淡的笑容。

「阿澤，我的……眼睛，給……小安。」

宋澤控制不住地流出了淚來，他看到顧寒那雙妖冶眼瞳中的瞳孔在漸漸擴散，身為醫生的他如何不知這意味著什麼。

他握緊了顧寒的手，重重地點頭。

顧寒昏暗的視線中出現了摸索著撲過來的宋安身影，白皙的膝蓋被地面上的石子割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他伸出手想去攙扶宋安，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半點力氣。

宋安在哭，她哭起來的樣子真的不好看，真的希望，她的餘生都不會再出現眼淚。

他曾經認為自己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那就是報仇。

但是當面對秦龍想要毀掉他雙眼的時候，他想到的不是殺死仇人，而是一定要保護好這雙眼睛。

在報仇和宋安這兩者之間，他心裡的天平最終還是傾向了後者。

顧寒的手無力地垂在地面上，那微弱的悶響聲讓宋安一怔，她覺得心臟一空，似乎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宋安摸索著撲到顧寒的身上，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9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

宋安和宋澤並肩站在公墓里，宋安蹲下身在墓碑前方放下一束白菊花，她看著墓碑上那個面容清秀眸光清澈的男孩，眼淚慢慢地滴落了下來。

她用顧寒的眼睛恢復了光明，是不是就等於，她現在眼前的一切，他也能看見。

「顧寒，我終於看見你的樣子了。」

並不是想像中的清冷孤寂，相反的，那張臉，讓她覺得格外的溫暖和心安。

女孩一遍遍地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聲音哽咽：「你很帥，是我喜歡的類型。」

三月，安靜的墓園裡，女孩哭得泣不成聲。（原題：《詭眸》，作者：海泊藍。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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