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女俠》背後的問題：這個世界真的存在「正義之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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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Stephen L. Carter

在帶來感官愉悅的同時，《神奇女俠》的熱映也讓觀眾們產生了對戰爭倫理問題的思考

何時戰爭帶來的掃蕩式恐懼是合情合理的？

派蒂·傑金斯(Patty Jenkins)執導的《神奇女俠》在帶來感官愉悅的同時，也深埋了一個與我們這個衝突不斷的世界密切相關的道德問題。

在我教授的涉及戰爭倫理問題的講堂中，我要求學生們直面一個令人苦惱的難題：

何時——倘若確有其時，戰爭帶來的掃蕩式恐懼是合情合理的？

《神奇女俠》提出了相同的問題。誠然，這部電影回答得模稜兩可，但是通過稍微梳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歷史，我們至少可以為自己指明一個正確的思考方向。

《神奇女俠》的導演派蒂·傑金斯（中）在指導拍攝工作

派蒂·傑金斯（左）與女主角蓋爾·加朵（Gal Gadot，右）

首先，請允許我誇讚這部電影之精彩，以至於對它的所有褒獎都恰如其分。我一點也不意外《神奇女俠》最後在諸多影評中都進入了「2017年TOP10最佳電影榜單」(10-best lists for 2017)——儘管此類影評通常不關注超級英雄題材的電影。

因為我推薦這部影片，所以我不會在此劇透。我認為如此概述足矣：電影講述了神奇女俠——即黛安娜公主(Princess Diana)——為了結束第一次世界大戰(World War I)而離開了她的家鄉天堂島(island of Themyscira)，她沒有選擇偏倚大戰的任一一方，而是將此次爭鬥視為一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去終結的人間煉獄。

因此，製片方沒有把神奇女俠的故事背景安排在第二次世界大戰(World War II)就顯得意義重大了。否則觀眾們會疑惑，為什麼（在二戰中）這位超級女英雄將參戰的雙方擺在了相同的道德高度上？為什麼她以為邪惡的消亡是因為戰爭的終止，而不是由於擊碎了納粹帶來的恐懼？

最早，該角色的原型就不得不直面這個問題。神奇女俠首次出現在《群星漫畫》(All-Star Comics)的第八期，該期於1941年12月發售。而她首度亮相漫畫封面則是在1942年1月的第一期《迷情漫畫》(Sensation Comics)上。換言之，她的面世時間正值珍珠港(Pearl Harbor)事件和美國參與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際。

1942年1月出版的《迷情漫畫》第一期

第一部神奇女俠的漫畫書出版於1942年夏天，漫畫的封面是黛安娜屹立於馬背上，帶領著同盟國聯軍(Allied troops)，奮力沖向德軍戰線（此情節在電影中亦有呼應）。

創作者威廉·莫爾頓·馬斯頓(William M. Marston)清楚地認識到他們的競爭對手所推出的同樣致力於打擊納粹的新英雄——美國隊長(Captain America)人氣飆升。馬斯頓還曾經決定將神奇女俠的服飾也設計為相似的紅白藍組合。

簡言之，神奇女俠更像是一名戰士，她因戰鬥而生。對此，影片並未刻意隱瞞以期重新解讀她的戰鬥特質。在這個好萊塢(Hollywood)的版本中，神奇女俠和她的亞馬遜(Amazons)夥伴們的技能僅能用於自我防禦或者避免戰爭。即便她首先在英國登陸，她也並未選擇偏倚協約國這一方。當德國人的機關槍掃射而至的時候，她實則正在追擊阿瑞斯(Ares)——邪惡的戰爭之神——她認為所有的戰爭都是阿瑞斯挑起的。

這個看起來微不足道的細節其實非常重要。

對於神奇女俠而言，這場戰爭實際上毫無意義。因為即便重要的人物事物危如累卵，也往往因戰爭而被忽視。如果沒有阿瑞斯的干預，就不會有戰爭——這裡可以將阿瑞斯視為脫胎於西方宗教肖像畫的邪惡勢力化身——他撩動人類的慾望，引誘他們自相殘殺。因此在剔除慾望之源後，戰爭就會不復存在了。

至此，我們再次認識到為什麼影片反抗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而非第二次世界大戰——儘管神奇女俠實際上誕生在二戰時期。如果不是她選擇抗擊納粹，那麼觀眾就可能大幅度地流失。從另一方面而言，如今很少有人記得第一次世界大戰究竟是緣何而起的。我們可能模糊地確信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但是卻說不出恰如其分的理由。

因此十分諷刺的是，《神奇女俠》的上映時間正是（1917年6月）美軍為了參與一場不知所謂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而進入法國的第100周年紀念的同一月份。

1917年法國民眾簇擁在街道上歡迎美軍的到來

一位法國士兵在巴黎的軍隊餐廳用餐

然而，製片團隊的見解也有些道理，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爭端的確無人知曉——至少德國的一方確實如此，德國人對戰爭的激情遠遠及不上領導階層所一廂情願地期待的高度。

時任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Woodrow Wilson)聲稱美國參與戰爭的目的是終止戰爭，他信奉以暴制暴。但是，最終休止戰爭的既非威爾遜的「國際聯盟」(League of Nations)之夢，亦非超級女英雄的及時出手，而是交戰國家自身的崩潰——俄羅斯(Russia)和奧匈帝國(Austria-Hungary)的國內革命，以及法國陸軍和德國大洋艦隊(German High Seas fleet)的內部暴亂。

所有這一切都至關重要。

因為選擇一戰時期作為電影背景契合了影片隱含的寓意，即正義的戰爭是不存在的，除非是出於自衛。但是普世價值觀告訴我們正當防衛的情況寥寥無幾，是全然沒有嗎？美國打擊納粹德國(Nazi Germany)就是正義，北方美利堅合眾國(Union)壓制南方奴隸主集團(Southern slaveocracy)也是正義。但不過僅僅這幾例顯而易見的罷了。

誠然，實際上（這裡指在漫畫中）神奇女俠可能也被視為一個反戰者。「超人從不殺人，」馬斯頓於1944年二戰正酣時在一次採訪中說道，「神奇女俠拯救了她的頭敵，並且幫助他們改頭換面。」但是在實際操作階段（這裡指的是在正式出版的漫畫書中），她與納粹戰鬥、與日本軍隊戰鬥，並且帶領軍隊馳騁戰場，似乎當劊子手是其他人的時候，道德層面上的問題就無關緊要了。

電影並不足以讓我們藉此評判戰爭正義與否的標準。《神奇女俠》是一部極為出色的影片，無論你從戰爭倫理層面的何處入手，你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而沉醉其中。

但是，《神奇女俠》這部電影和神奇女俠這個角色，都引發了對戰爭正義性的討論——這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情。

（本文內容不代表彭博編輯委員會、彭博有限合夥企業、《商業周刊/中文版》及其所有者的觀點。）

編輯：周玟萱、王倩

翻譯：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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