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寫作文要先學「婆婆」說話

學語言要先說婆婆話。

婆婆話代表私人語言，與現代社會的公共語言截然不同。老作家潘希真（琦君）、楊絳等人的散文就是說婆婆話，平淡樸素中見膏腴醇厚。寫作文要從講故事、拉家常寫起，這種語言的順序很好，是培養語言天才的最佳環境語言。

現代社會的公共語言目的性很強，為了突出關注點，常會出現「結果在先」的情形。兩個人拎著包一見面——「有個賺一千萬的好項目呢!」你看看，是不是屁股沒坐熱就要將結果先說出來？如果反過來說，效果就會差一截——吃完飯將嘴巴一抹，再介紹某人是司局級幹部，這就不合乎常情，莫不是搞紀律檢查的人來暗訪了吧？

在這個傳媒時代，新聞語言是影響最廣的公共語言。哪裡發地震，哪裡出了人命案，一看新聞的大標題就知道結果。翻開報紙：某某礦井發生透水事故，幾百人被困。事件雖然還在發展，這個消息卻是眼前的結果。透水事故有多少人沒有逃出來？他們是死是活？他們在裡面呆了多長時間？導致透水事故的原因查明沒有？施救的進展情況怎樣？接下來的內容逐條解析，層層剝皮，帶有很強的說明性。

用記敘的語言來寫一個故事就不一樣了，要一條線寫下來，遵循「起因，發展，高潮，結局」的發展順序。比如寫薩拉熱窩事件，可先寫民族矛盾，這是起因；再寫在塞爾維亞官員的支持下，普林西普等中學生弄到走私槍支；接著是訓練情況；再接著是策劃和布署刺殺活動；發展到高潮部分時，分第一次刺殺和第二次刺殺，最終，普林西普在薩拉熱窩街頭連開七槍，打死了奧匈帝國皇太子斐迪南夫婦。只有按順序來寫，才可能有疑竇懸念，適當添鹽加醋，調侃誇張，便更加繪聲繪色了。

普林西普雖因年齡小沒有判死刑，但幾年後折磨病死在獄中了。他一死，懸疑盡釋，故事結束了。這個材料到了小說家那裡，就會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薩拉熱窩事件只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故事還可以一集一集地往下寫。去茶館打鼓說書，可以收八分錢一段呢！

你也別太得意，碰上生意人，你得使用商務語言，他們沒有興趣聽你慢慢講故事。你也不能用講故事的方式給領導彙報工作，甚至不能用它來搞教學。

有些教師朋友的論文發表了不少，作文理論著作在書店裡上架熱賣，課也講得呱呱叫，自己學生的作文水平卻未見有什麼特殊。這是為什麼？因為你說的是白話，你講的作文方法是專門用來對付考試的。許多文章學大家也認可寫文章要寫得像說話一樣流暢，實際上他們的語言形成期受到了充分的文化給養，並不是現在這樣的語言環境。

隨著國人的整體文化水平的提高，新時代的語言秩序增強了邏輯理性，逐漸超越了心理語言的節奏感，但這種過於成熟的社會語言並不適合與小學生作文語言對接。

我們的社會變了，電視、電台流行談話節目，不會再去請一個鼓書藝人說評書；我們對故事的熱情並沒有減，網路、報刊新聞眼花繚亂，只是「講」的方式、形式、體裁不同。

作文教學的語言對接問題，與家長和教師的語言影響最為直接，語言的問題還是出在語言的本身——怎樣講比講什麼更為重要！你去向畫家學畫，你要看他怎樣畫，而不是看他畫什麼（內容）。

在語言形式上，語文應該是一位「啰嗦婆婆」，她的節奏是慢的，她的慈愛滋潤著語言天才們成長！語言教學不能過早跨越語言的形象性，它與情感和心理節奏關係密切。功利心太強的人，可能教不好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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