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來來往往，來日並非方長

從走廊，到病房，幾乎床連著床，有些圍著紗帳，像內心充滿憂傷。

走廊拐彎處，護士站的斜對面，擺著一張病床。床上躺著一個2歲多的小男孩，好像來自四川。他是前幾天晚上來的，聽他的臨床說，他得了惡性腫瘤。4月份時，醫生給做了手術……可是，一個多月後，他又住了進來，等待第二次手術。又聽說，用不了個把月，孩子生命的列車就會抵達終點站。

同病房的阿姨說，那小孩可憐，幾個月大時，親娘就撇下他，跑了。坐在床沿，唯一照顧孩子的人，兩鬢染霜，皮膚黝黑，看起來起碼四五十歲，「我還以為是他爺爺，沒想到是他父親」，有人說。這個臉龐寫滿滄桑的男人，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他有時打著電話，好像是在籌款；有時又出去好長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幹什麼去了。

人們從小孩的病床前走過，不忍直視無人照顧、形單影隻的他，睜著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盯著天花板，沒有任何錶情，似乎不痛苦、也沒有哀怨……可是，他那雙眼睛、那副表情，平靜得讓人害怕與恐懼：他難道知悉了自己不久於人世？正好告別這疼痛難忍，又無人疼的，僅僅蹭蹬了兩年的人間煉獄么？

這世界不公平，常常把苦難與疾病強加於孩子，讓他們剛剛劃亮的生命燭光，搖曳不定。病房裡新來了一個孩子，不，是一個「火柴人」。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這個概念——他枯瘦如柴，全身似乎是由火柴棍拼湊而成，稍不注意就可能散作一團。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瘦的嬰兒，他僅比我的孩子小半個月左右。

「我兒子之前很好的。可是，一個多月前，他開始不吃東西，體重下降，以為是換奶粉的問題，事實上不是。兩周前，我們發現他的眼球不停地震顫，體重繼續下降，先後在上海幾家大醫院做了檢查，才確診為：孩子的要害部位長了致命的腫瘤。如果得不到有效地治療，最多還能活5個月。」他的媽媽說。

我經常看到那孩子，雖然奇瘦無比，但是眼睛特別有神，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聽小孩的舅媽說，他的父母都是碩士，高智商、高學歷，其母親還是上海一家銀行的行長，才33歲。怪不得，這幾天來看望這個孩子的，一撥又一撥，絡繹不絕，與前面那個孤零零的，少人陪的孩子比起來，天壤之別；幾乎每天，都有四、五個大人輪流抱著孩子，呵護有加，令人艷羨。

然而，對這個孩子，很多醫生拒絕治療：動手術的話，基本上會命喪手術台；不動手術，命在旦夕。在絕症面前，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命，豈不令人扼腕長嘆！萬般無奈，他們懇求這家兒童醫院的醫生予以救治——院方建議用中藥化療的方法，試試看……

這不是悲觀，而是事實。常常敬佩那些生命力頑強的人，他們先是得了癌症，卻笑著挺過了醫生宣判的「最後期限」；又不幸從二樓墜落，醫生說沒得救，卻依然從病床上站了起來，活出了另一番精彩，比任何作品都要勵志！

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這麼頑強，有些人的生命就像葉子上的露珠，風一吹就滾落深淵；又像溫室里的花朵，稍有不慎，便瞬間凋零，生命脆弱似曇花一現。

一位知名學者說過，生命來來往往，來日並非方長。我之所以寫這篇文字，並不是為了傳遞悲哀，儘管我一直在悲哀中——我那七個月不到的，人見人愛的孩子，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在痛苦中，我時常懷念抱她跳、逗她笑、陪她鬧的美好時光，也逐漸意識到，這並非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更不一定天長地久。

誠如畢淑敏所言，驚喜和意外，我們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因此，我愈發珍惜與孩子在一起的時刻，陪著她，慢慢地，一起挺過人生中的這段「暴風驟雨」，必須這樣。

生命來來往往，來日並非方長。時常品咂這句話，你就會懂得，以後如何更好地孝敬父母、疼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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